老太太這般直白，王夫人楞了一楞，半晌才回過神，咬牙切齒看著老太太歡歡喜喜帶人出了門，還得裝作賢惠懂事的模樣和王熙鳳道

“瞧瞧，老太太就是太高興了，生怕咱們跟去，壞了她和外孫女敘舊。”

王熙鳳笑笑沒說話，後頭三春幾個又說了些別的話，自散了去。

迎春探春惜春幾個一起出來，路上紛紛對這位林姑娘表示好奇。

迎春溫溫柔柔道

“不知道這位林姑娘是如何人物，若是有機會我倒是也想見上一見。”

探春笑著道

“敏姑姑的女兒，必然是差不了的，今日是只請了祖母過府，說不定過兩日，就輪到咱們姐姐妹妹在一起說話了，哪裏沒有機會？”

“機會，什麽機會。”

一道男聲突然從廊沿轉角處傳來，賈寶玉從那頭出來。

探春幾個被他這突然出現唬了一跳，探春啐他一口，

“神出鬼沒的，凈知道嚇唬人。”

賈寶玉也不惱，笑著道

“哪裏嚇唬人了，不過來看看老祖宗，恰好就在這轉角處遇見你們了，是你們說話太過專註，到底什麽事，什麽機會不機會的。”

迎春見賈寶玉好奇心起問得緊，於是一五一十將林家姑爺林姑娘請老太太過去的事一股腦全說了。

賈寶玉也記起了自己這位久未謀面但一直有所耳聞的林妹妹，

急切道，“祖母已經走了嗎。”

探春拉了迎春，笑著道

“得，這裏還有一個，比你更想見見這位妹妹呢。”

賈寶玉撇下三春，先去了老太太院子，撲了個空，料想已經出門去林府了。

他思來想去，不知道姑姑姑父家的妹妹是如何風流人物，想得太入迷，幾乎將眼前人眼前事都忽略了個幹凈，只想找個由頭，趕緊親眼見一見這位妹妹。

腦中靈光一閃，賈寶玉叫上茗煙，道

“換身衣服，咱們去林府，接老太太去。”

趁著接人這一會兒，稍稍看一眼，也不是不可。

茗煙自經歷上一次寶玉挨打一事，心裏仍有餘悸，勸他身上的傷才剛剛好，還是少出門，在家裏呆著的好。

賈寶玉哪裏肯聽，徑直回了院子，換好外出的衣服，也不理襲人幾個問他往哪裏去，直直出了門。

~~~

陸夜身體好了大半，崇文帝召他進了宮，他將閬州行經歷詳細說了，

遲疑中把酒樓兇險弱化了些，將黑甲一段隱沒，崇文帝聽後沈默片刻

“這中間要麽有什麽誤會，要麽這銅幣源頭壓根兒就是錯的。”

陸夜點點頭，兩個人商定說辭，將這事兒先壓下去，暗地裏再慢慢查探，受傷的事也不牽扯府令，只說路上受了埋伏。

後頭補官令，重新調配人手的事再議。

崇文帝仔細查看陸夜臉色，見他困倦，似乎仍有郁郁之色，開口還沒問上兩句，就又聽陸夜又拿君臣那一套打發他。

崇文帝心裏難受，想發火又不知道沖著誰發，只是在陸夜走後，自踹了桌子，指著桌子道

“我還要如何對你，我應該如何對你!”

覆又自己漸漸冷靜下來，喃喃道

“這也不能怪你。”

後頭喚大太監李德海進來伺候的時候，崇文帝早已恢覆了人前肅穆模樣。

李德海為皇帝添了茶，小心遞過去，說今日三皇子的母親德妃娘娘來遞過信，希望聖上幫著看看王妃的人選。

崇文帝哼一聲，

“有什麽需要看的，不都是他們精挑細選，從些要臣家裏挑出來的好女兒嗎，選來選去都是那幾個，左右也逃不開六部、軍機處這些緊要關口，不知道是選王妃還是選背後的助力。”

“叫她自己看著辦就行了。”

李德海領了旨意，應了聲。

崇文帝自己也清楚，大皇子和三皇子兩個鬥得如火如荼，幾乎是全家上陣，德妃和敏妃也是不遺餘力幫著他們籠絡人心。

還有什麽比締結姻親拉進關系來得更方便？

大皇子身邊接連納了好幾個側妃，這邊德妃自然不甘示弱，直接要定下正妃。

到時候經脈相纏，朝中站隊拉幫結派，不知道又要變上幾變。

李德海帶著小太監一起，將聖上心思傳到德妃宮殿，中途見了袁意春，恭順上前問了安。

袁意春略點點頭，隨意問了幾句聖上近況，兩個人也沒什麽多餘的話說，袁意春如今掌管司禮監，他幹兒子在巡防營任要值，一前一後把控著皇帝身邊兩個重要關口，權勢自然不必說。

李德海是如今禦前用得最趁手的人，卻不是袁意春一手□□出來的，只能說互相都還算客氣。

臨分開走，李德海叫住袁意春，壓低了聲音提醒他

“聖上今日又召見了陸大人，聖上對陸大人，並非尋常君臣，更似有慈父之心……”

袁意春皺眉，知道這裏頭有為兩方勸和的心思，他並不領情，反駁道

“聖上對天下子民，皆有慈父之心。雜家還有要事，就先行一步了。”

李德海看著袁意春的背影，搖搖頭，轉身回來，對著自己徒弟道

“這人啊，就是越老越固執。”

越固執，就越要作死。

小徒弟似乎還不明白，李德海笑笑

“別人都喜歡聰明的徒弟，機靈懂事會揣摩心思，我就偏偏喜歡這呆笨的，三棍子打不出一句話最好。”

這樣就什麽都可以隱晦地朝他吐，省得自己一個人窺探這麽多秘密，還沒活夠便先憋死了。

“別楞著，走吧。”

李德海一甩手中塵仗，攏著袖子走在前頭，回去向崇文帝覆了命。

崇文帝頭也不擡，接著看了一會兒奏折，如是一回兒，才靠著椅背休息片刻。

休息著休息著，又想起陸夜那張抑郁寡歡的臉，突然琢磨出些事兒來，問李德海

“你說陸指揮使，是不是也該成家了。”

李德海察言觀色，順著崇文帝的心意就往下說

“可不是嘛，這成了家，家裏有個知冷知熱的女子，陸大人才更知道要愛惜自己。”

這話正中皇帝下懷，把滿京城的好女兒都湊到一起來，他就不信陸夜遇不著一個心動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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