踏進波洛咖啡廳的一瞬間,沖矢昴就註意到了她。

變成淺金色的長發隨意垂下，從前那張和琴酒相似的、有著攻擊性的冷感面容經過化妝，仔細地修飾掉細節,變得無害而陌生起來。

曾經親眼看著她是如何偽裝出赤井秀一的大致輪廓,要判斷出這些幾乎是輕而易舉，更何況那雙深綠色的眼睛幹凈透徹,從來沒有改變過。

她在看誰。

他下意識對這個問題感到了在意,於是分出了一小點註意力，給她目光的終點——是波本，或者說曾經在黑衣組織臥底的那個日本公安。

對方最近一直在查工藤新一,沖矢昴原本一直以為是因為工藤新一在和他一起查議員連續意外死亡案,觸動了公安的神經。

可是,克莉絲汀沒有死,而且她信任著波本。並且除此外，克莉絲汀對工藤新一這個存在,表現出了極為敏感的不適。

……

工藤新一意外地看向眼前兩個對峙的男人,被沖矢昴的行為驚出了豆豆眼，“誒,沖矢先生,就攤牌了嗎？！”

沖矢昴恢覆了瞇起眼睛的狀態，微笑著說道，“因為我今天的表現,已經足夠波本判斷出我的身份了。”

“萊伊，”降谷零微笑著看向滿臉稚氣的國中生，問道,“你就這麽信任他嗎？”

工藤新一有種汗毛瞬間立起來的感覺。

“克莉絲汀為什麽會怕他,”沖矢昴和他對視著,“看來你很清楚原因。”

降谷零依舊笑著，屬於波本的銳利瞳孔轉向話題中心的本人，“為什麽不問問他自己呢？”

“不管你們再怎麽說，”工藤新一強忍著那種後背發涼的感覺，壓低聲音語氣激動地自辯著，“在竹取老師到帝丹任教前，我從來都沒見過她，連什麽克莉絲汀也是。”

“查了這麽久，沒有真的對他下手，就是因為除了克莉絲汀的反應，沒有其他任何證據吧？”沖矢昴推了推眼鏡。

“嘁，”降谷零平靜地冷笑了一下，“萊伊，對於你來說，她的反應不就應該是最大的證據嗎？”

他的語調輕輕朝上揚，像是在低語著什麽令人開心的事情，卻讓人背後發寒，“畢竟，你這條命，是她用自己的命換回來的呀。”

工藤新一下意識看了看沖矢昴的表情，對方似乎也側眸看了過來，鏡片微微反光，仿佛能察覺到淡淡的殺意。

“不用試探了，”沖矢昴收回了視線，“如果他真的是，我會為克莉絲汀動手。”

在降谷零看來，對方就是一個為了目標完全不擇手段的人，對於目標之外的一切事物，他都冷酷且無情。

幼馴染和警校同期，他們之間都有基礎的信任和了解，降谷零很清楚他們會做出怎樣的選擇。

但萊伊……

他冷笑了一聲，“克莉絲汀已經為你而死，以死亡終結了你們之間的戀愛關系，所以，你能為她做的最重要的事情，不就是離她遠一點嗎？”

降谷零威脅道，“離她遠一點，不能向她透露任何從前的事情，我也不會向FBI暴露你的存在。”

沖矢昴沒有考慮這個交易半秒，而是反過來提議道，“告訴我她身上發生的一切、日本公安和FBI交易的實驗資料內容，我會為克莉絲汀保密一切，也會保護她。”

他同樣威脅著，“你不得不信任我，私藏實驗體的公安先生。”

……

“小遙——”

遠遠地看見了她，萩原研二一邊揚起手朝她打招呼，一邊大步朝她走了過來。

竹取千遙剛和兩個學生道完別，正準備上樓回家，聽到聲音回眸看了看，停下了腳步。

溫柔笑著的男人湊了過來，“下班了嗎？今天第一天上班，感覺怎麽樣？”

和幼馴染一起的松田陣平則是看了一眼她手裏的東西，提議道，“來我們這邊一起吃飯吧，遙。”

“上班感覺還不錯，”竹取千遙一個人一個人地回答著，“三明治大概就夠吃了。”

“今晚是研二我下廚哦，一起來嘛？小遙——”那雙下垂眼可憐巴巴地看著她眨了眨，“你也不想我被小陣平一口一個「還行」、「還可以」、「一般吧」徹底打擊信心吧？”

“……只要不嫌棄我比陣平還差勁，只會好吃、好吃的話。”竹取千遙完全抵抗不住這種眼神，小聲回答道。

“都是很真誠的誇讚哦，能感受到小遙溫柔的內心，”萩原研二毫不猶豫地拉踩著幼馴染，“比小陣平好上太多啦！”

“hagi你本來就做得一般吧，”松田陣平面無表情地回踩，“誇獎只是出於禮貌。”

“咦，那邊是小遙的學生嗎？”萩原研二的手自然地搭在她肩膀上，朝她身後望。

“嗯，因為我身體不太舒服，所以陪我回來，”竹取千遙順著他的視線轉身看過去，大概猜到兩個道完別的女孩子為什麽還沒走，“有一個是研二的小迷妹。”

“身體不舒服？”松田陣平皺眉，擔憂的視線在她身上逡巡。

“不用擔心，”他的關心太直白，竹取千遙只能飛快地搖了搖頭，認真道，“已經完全沒事了。”

“真的沒事了嗎？”萩原研二確認道。

“嗯。”竹取千遙答應著。

“沒事就好，”萩原研二摸了摸她的腦袋，笑瞇瞇地打趣道，“我去幫小遙老師叫她們早點回家。”

松田陣平微微皺眉，用很平常的舉動攬過她的肩，“我們先上去。”

竹取千遙被帶得肩膀抵住他的胸口，楞住一下，“不等研二嗎？”

“hagi又不是小孩子，”松田陣平沒收回手，動作自然，“不用等他。”

……

“萩原警官，你、你……你還有那個卷毛警官，和竹取老師……”鈴木園子被震驚得有些結結巴巴地問道。

“噓，”萩原研二微笑著比了一個噤聲的手勢，“我和那個卷毛警官都在追求小遙哦，小遙她在社交上比較遲鈍，現在也完全沒到告白的時機，能拜托你們幫忙保密嗎？”

鈴木園子認真地拍拍胸口，“當然可以，我們絕對不會出去亂八卦的啦。”

然後她微微頓了頓，小聲用說悄悄話的聲量八卦道，“一起追求的意思是、誰也沒辦法退出，所以……”

毛利蘭反應過來什麽，驚訝地小聲叫道，“園子……！”

“誒？”萩原研二也被驚出了豆豆眼，“怎麽會這麽想……”

“抱歉抱歉，只是下意識聯想了一下。最近大火的少女漫最新作《關於我為什麽有七個男友這回事》，就是類似的場景，”鈴木園子說道，“剛剛在咖啡廳裏，和竹取老師也聊過哦，她也在追這部漫畫呢。”

同樣也參與了談話的毛利蘭接口道，“但是聊天的時候，竹取老師也說了，她只喜歡純愛，這部漫畫她也堅定地只站初戀的。”

“有關於戀愛取向的問題，小遙她還說了什麽嗎？”萩原研二微笑著問道，“可以再多告訴我一點嗎？”

“嗯……”鈴木園子也開始回憶起來，“沒有特定喜歡的類型，但是有些臉一看就會很喜歡？”

“性格的話，會比較喜歡純溫柔系的，”毛利蘭認真道，“竹取老師原話說，純溫柔系對她來說完全是取向狙擊，再不然就是直來直往那種類型。”

“多謝你們，幫大忙了哦，”萩原研二拿出手機，維持著笑容問道，“可以交換一下聯系方式嗎？之後這種類似的聊天，我對小遙她的回答也超感興趣的。”

他眨巴眨巴眼睛，認真道，“拜托啦，小遙她很喜歡那個卷毛警官的臉，我再不努力一點的話可能就要完全沒戲了。”

……

在聽了兩個無聊的大人你來我往的威脅和夾槍帶棒的互懟大半個小時後，由於他們不準備在波洛咖啡廳這種地方談及別的重要事情，工藤新一就被趕出了聊天群。

兩個人都警惕得要命，根本沒辦法進行跟蹤和偷聽什麽的，工藤新一只能露出一雙半月眼，一邊拎著餐品回到家裏，一邊狠狠詛咒道，“這種惡劣又無聊的大人，祝你們都追不到竹取老師。”

兩小時後，沖矢昴回到了工藤宅。

那張平時總是露出溫和無害的笑容、將惡趣味和鋒芒都遮掩得幹幹凈凈的臉，此刻完全地冷凝著。

他語氣平靜地對工藤新一說道，“議員連續意外死亡案，不用再查了。”

“為什麽？沖矢先生你已經知道答案了嗎？兇手是誰？那個安室先生嗎？”

工藤新一皺眉，追著他一路走上二樓，一路追問著。

對方卻完全沒有理會，直到進入自己的房間，將那個吉他包拿出來，開始例行對那把狙擊槍進行仔細的保養和調試。

“沖矢先生，你不說明白的話，我怎麽可能放棄啊，”工藤新一站在他房間的門口，看著他手裏握著那把槍，自顧自地推理道。

“按照原先的推測，做下這些事情的人是人體實驗開始時就對此知情的人，沒辦法反對但又對此深惡痛絕，大概率就是公安內部的人。”

“安室先生是公安的人，又私藏了作為實驗體的竹取老師，他應該算是看起來最符合這個形象的人，但也有可能是他的同伴之類的。”

“到此為止了，小子。接下來的事對我來說很重要，不允許有任何意外，你如果繼續打探的話……”

沖矢昴擡起了手中的槍，瞄準鏡之後，那雙瞇起的眼睛掃過他一眼，冷淡地警告道——

“Boyya，curiosity kills the cat.”

“沖矢先生，你後悔了嗎？”工藤新一正對著那支槍口，說道，“我們不是說好了合作的嗎？只要找到這件事的幕後黑手，就能找到證據，再將證據公布……”

“小子，之後的事情是大人的事情，”沖矢昴確認調試完成，指腹珍惜地輕撫著槍體，瞇著眼睛嘲諷地笑了笑，“別摻和進來了，保護好你自己的羽毛。”

“私人審判這種事情，無論是做得太多還是看得太多，都會產生自己擁有審判別人的權力的錯覺，很不利於你這種還在形成三觀的小鬼。”

“既然一直都在正常人的世界裏長大，就不要走進無路可退的黑暗裏。”

……

「我愛的那個勇敢的孩子，在無路可退的黑暗裏，她到底一個人走了多久呢？」

赤井秀一垂眸註視著手中她用過的狙擊槍。

「從現在起，不用再努力，不用再勇敢，成為你想成為的普通人。」

「乖孩子，我會為你而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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