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采臣在女子的體內發抖，因為他想起來身為洪氏的時候，臨死有多麽痛苦。他想跑，但這副身子也不受他的控制。

於是他就只能夠見到自己附身的女子給聶小倩下跪行禮，敬茶，而後成為了另一個寧采臣的小妾。如果說這些他還能夠忍的話，那麽寧采臣最是無法忍的是自己被另一個寧采臣壓在身子下面。

他惡心壞了，一直吐，可是他的魂魄被困在女子的體內，一點辦法也沒有。他不僅沒有辦法，還要承受女子的痛苦。

女子白天要到聶小倩的面前伏低做小，受她的磋磨，而晚上還伺候另一個寧采臣，承受他那些見不得光的愛好。於是，這樣一個鮮活的女子，不過是短短的兩個月，就失去了鮮妍的氣息。

不過女子好運，懷孕了，聶小倩又幫另一個寧采臣納妾了，她就不必再辛苦了。可是她體內的寧采臣卻是害怕不已，因為他的心裏非常清楚，清楚這個女子接下來會有什麽樣的境遇。

她被好吃好喝地養了下來，可是每日裏都要在胳膊上割一個口子，流出滿滿的一碗血送去聶小倩那裏。不僅是血，她身上的人氣也一點點地被吸走了。等到女子受盡了苦楚將孩子生下來以後，她的命就到頭了。

聶小倩會取走她剩下的人氣和生機，而後將她的屍骨隨意埋葬在亂葬崗，還拿了符箓來鎮壓女子。為的就是讓她沒有借這口怨氣成為厲鬼，再回來報覆他們家。

而那個孩子，聶小倩會命人好好地養著。等到三四歲，立住了以後，就將孩子的人氣和生機移到聶小倩和寧采臣的兒子身上。畢竟是女鬼成人之後生下來的孩子，是有缺陷的。

這麽些年來，寧家兒子就是靠著他的同胞弟妹的骨血活下來的。

對這些，寧采臣知道的一清二楚。但是他裝作不知道，不知道自己的好妻子會這樣害人，不知道自己天賦過人的兒子也這樣害人。只要是有利於他，他裝作不知道就是了。

可是現如今，他一直在自己的小妾和孩子的身上，承受了他們生前所受過的苦。一次又一次，他的痛苦嘶喊沒有人聽見，寧采臣的心裏就開始生了怨恨。他開始怨恨聶小倩，怨恨他的兒子。

要不是他們母子需要這樣靠著人氣和生機活下來，他哪裏會受這樣的苦？寧采臣越是痛苦，就越是怨恨。甚至於，漸漸地他將自己當成了那些小妾，恨不能將聶小倩剝皮拆股，將她置之於死地。

“去死！”寧采臣的雙手死死地抓著自己的大腿，直到感覺到了痛意，這才醒了過來。在醒過來的一瞬間，他就將夢中的一切都忘得一幹二凈了。於是他想不起來自己為何這樣怨恨，只是奇怪自己怎麽傷害起自己來了。

“老爺？”聶小倩醒了過來，她擔憂地看著寧采臣，“可是做了噩夢？”

寧采臣的一只手扶著額頭，皺著眉道：“我不記得了。”

聶小倩伸手，“我給老爺揉一揉吧。”

“啪。”寧采臣下意識將聶小倩的手給打掉了，“不用，我自己來就好了。”

聶小倩扶著自己的手，詫異地看著寧采臣，“老爺，你……”

寧采臣也覺得有點奇怪，在聶小倩剛才伸手的時候，他的心裏居然生出了許多的恨意。奇怪了，他怎麽會恨她的呢？“抱歉，夫人，我恐怕是魘住了。”

聶小倩沒有在寧采臣的身上發現不對，排除了他被人算計，心想他應該是做夢做得魘住了。於是她便說道：“等下我命人給老爺熬安神湯。”

“好。”寧采臣只覺得身心俱疲，一瞬間都不想起來去上朝了。可是他到底是愛權勢如命，還是起來去上朝了。

只是，上朝的時候，寧采臣也沒有辦法舒心。禦史臺的禦史不知道是

發了什麽瘋，一直在上奏本彈劾人。他們彈劾的人都是他的人，有的人只有他和那個人知道，旁人根本就不得而知。

寧采臣滿眼怒火地看著禦史臺的禦史大夫，在想他到底是在幹什麽，是要光明正大和自己作對嗎？

禦史大夫根本就不搭理寧采臣，他的後臺才是雲朝最厲害的，怕他作甚？將軍不想他好過，他就不能好過，管他是不是什麽相爺。

下朝後，寧采臣就要處理他手底下的那些人的麻煩。那些官員投誠到了他這裏，他要是什麽都不能夠幫著解決，往後誰還要跟他？處理事情到了深夜，好不容易才能夠休息，又開始重新體驗之前的痛苦。

從洪氏開始，到去年他剛納的小妾，一直循環。不過幾日下來，寧采臣這個儒雅的相爺看著就老了好幾歲。

不過這是後話了。在皇宮裏，姜令瑤已經知道那些禦史為何會這樣針對那些人了。她使了小法術，將一部分的神識化成了小飛蟲，飛到了早朝上。本來想看看經過了一夜折磨的寧采臣的臉色有多難看，沒有想到看到了這樣一出好戲。

那些官員被彈劾的時候，寧采臣的臉色真是的難看到一定程度了。姜令瑤又讓小飛蟲跟上了禦史大夫，於是就知道是李優曇示意禦史大夫做的。

姜令瑤心下覺得好笑。難怪昨日他那麽容易就放過寧采臣了，原來今日還有後手。果然，就算是失憶了，他也不會就這麽輕易地放過想要欺負自己的人的。

不過，馬上她的笑容又消失了。明明昨晚都說了今日要見面，可是他竟然騎馬出城去軍營了。雖然他派了人來送禮物，可是姜令瑤又不缺這些東西，也不稀罕，她就是想要見到他。

可是這個人，居然避而不見？！

姜令瑤有些苦惱，該不會是自己昨晚上在夢裏逗人逗得有些過了，所以他才不敢來見自己？

可她也沒有做得多過分啊，只是抱抱他，親親他而已。才親了兩下，還都是嘴角，都沒有更進一步。難道人失憶了，也會變得更加純情？這可真是開天辟地頭一遭啊。

要知道，在以前可是只有她被欺負得還不了手的份，哪裏有他敗走避退的份啊。姜令瑤雙手叉腰，突然莫名驕傲了起來。

正當姜令瑤想著自己要不要今天暫且放他一馬的時候，雲帝派宮人來，說是讓她可以出宮去走走，尤其是某個將軍府。將軍府的前身是長公主府，園林景致不比皇宮的禦花園差。

聞弦音而知雅意，姜令瑤一聽就明白了，雲帝是想要她去找李優曇。不管他明面上怎麽說，意思都是不想讓她把這樁婚事給搞砸了。

她摸了摸自己的下巴，她這個沒啥用的便宜皇帝爹是想靠著她這個便宜女兒來穩固朝堂。姜令瑤在心裏冷笑，要不是她遇見的人是她家夫君，什麽穩固朝堂的美事，最後不過是大家一起完蛋罷了。

自古以來，男人之間的爭鬥怎麽可能會因為一兩個女子而改變心意呢？那種什麽紅顏禍水，不過是男人爭鬥失敗了，找一個借口來安慰自己罷了。要是女人真的能夠左右朝局的話，那倒還是可以認了這份紅顏禍水的名聲。

但是又有幾個女人可以左右朝局呢？不過都是男人在擺弄權勢罷了。

姜令瑤心想，也幸好自己並不是雲帝的女兒。否則一個離家多年，好不容易回來的女兒，卻被自己的爹這樣利用，心裏怕是難過極了。

她搖了搖頭，不準備想這些讓人頭疼的事情。之前她自己無法私下離開皇宮，現在有了雲帝的提醒，應該能夠出去吧？

姜令瑤小心翼翼地跨過了宮門，發現果然沒有了那層看不見的結界一樣的東西阻擋她。“走，去將軍府。”

她有一種預感，自己此行恐怕只能去將軍府，去不了別的地方，更別說是出城了。希望他已經回來了，或

者今日會回來，免得她等不到人。此間天道也不知道要做什麽，寧采臣那麽一個不對勁的人放哪兒不去管，反倒是束縛起她的行蹤來，真是煩人。

她得想想辦法，跟夫君提議一下，早點把自己從那座皇宮裏帶出來。那個地方，她實在是呆夠了。

而且，早上短短半天，就已經有十幾個後妃和公主來試探她了。言下之意都是她到底做了什麽鬼，為什麽會讓李優曇開口求親。萬萬沒想到，他那副煞神的模樣，居然還有許多傾慕者？

往日裏吃醋的人都是李優曇，尤其是身為哪咤的時候，更是有過之而無不及。這猛然間知道有這麽多人在覬覦他，姜令瑤的心裏還有點酸溜溜的。

不管是她不想被那些人煩，還是不想待在皇宮，她都覺得這婚事宜早不宜遲。

在姜令瑤踏出她的寢殿門口的時候，就已經有人將消息傳到了李優曇的耳中了。他本想在軍營過上一整日的，卻在知道了姜令瑤離開皇宮去將軍府的消息以後，就心不在焉。

還不到一炷香的時間，他便勒馬回頭，帶著人從城外趕了回來。他趕到將軍府門口的時候，正巧，公主的鑾駕也到了將軍府的門口。

李優曇下馬，走到了鑾駕面前，拱手行禮，“臣見過公主。”

“將軍免禮。”

他只見鑾駕的車門被打開，坐在裏面的人正沖著自己笑。溫暖明媚的笑意，叫他也不由得跟著彎了嘴唇。

李優曇原本是恨極了這皇宮中的公主鑾駕的，現下卻覺得這鑾駕再好不過了。因為裏面坐著的那個人，是他想極了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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