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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零六章、風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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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高揚的手,終是緩緩地垂落,匕首脫了手,落於地上,發出了“哐啷”一聲輕響。

“若是可以,我寧願當年死在那戰場之上,隨了爹娘而去,也不願欠下你這筆情債。如今,你我恩怨一筆勾消,他日再見,我絕不會再手下留情。”

說罷,她轉過了身子,微仰著頭,向著外頭走去。

侍衛和小太監亦步亦趨地跟在她的身後,與她一道兒走向門口。

“我求求你們,讓我見見我爹吧,我只說一會兒話,不會……”

還未到門口,便聽到了門外傳來的苦苦哀求聲。

那聲音很熟,她想,這一生都不會忘記吧。

停下步子,她站於牢內隱於一角,聽著外頭傳來的輕泣之聲。

“官爺,我求你了,我不說話,讓我見上一眼便好,讓我給他送些吃的。我爹他年紀大了,身子骨也差,這牢裏的濕氣他怎受得了啊。官爺,我求你們了……”

她,到是個孝順女兒,心腸歹毒的秋鴻亭,卻有個菩薩心腸的女兒,說了出去,又有誰信,只是偏生,她卻信,與宛音相處了這些年,她的性子,她是最為了解的。

閉了閉眼,喉頭便像是梗著什麽,吐不出也咽不下,憋得她難受得緊。

深吸了口氣,她提了步子,僵了許久,才終於落下,邁出了一步,而後又是一步,堅定的邁出了天牢的門口,站於明晃晃的日頭之下。

那四處求助無門的女子看到她,呆了一呆,楞了半晌都未回過神來。

“你,錦容?!”她怔怔地出了聲,看著錦衣金鳳釵的容善,驀然地瞪大了雙眼。

“大膽,見到皇後娘娘還不下跪!”門口擋著她的侍衛聽到她的輕語,大力的推開了她,冷眼瞧著她踉蹌撲倒在地上。

容善只是沈下眉眼,柳眉輕皺,卻又在瞬間舒展開,待再擡眼,眼中只餘下漠然。

“皇後娘娘?!”秋宛音擡頭,愕然地瞧著她,又是許久才冷下了眸子,垂下了頭去:“民婦秋宛音,見過皇後娘娘,娘娘千歲,千歲,千千歲!”

她說的極慢,似乎每說一個字便需耗去她許多的力氣。

“起來吧。”容善深吸了口氣,輕聲說道。

秋宛音謝了恩,這才緩緩起身,垂頭站著。

容善只是打量了她一眼,又攏了攏披帛,向著馬車而去。

兩具身子,在蒼涼肅穆的天牢門口相會,而後錯身而過,仿若兩個陌路之人,絲毫都未有關聯。

“娘娘!”

當她的手,輕攀上馬車廂的時候,她聽到身後傳來的淒婉叫聲。

她收回了正要踏上矮凳的腳,站於馬旁,卻未回過身去。

“娘娘,請娘娘開恩,讓民婦見見父親吧。”秋宛音在身後淒淒而求,那如哭似泣的音調,惹得她亦忍不住一陣鼻酸,眨了眨,好不容易才收回了漸起的濕意。

抓著馬車廂壁的手緊了緊,險些折斷了長甲,隱隱傳來的一絲痛,才令她回過了神來,松開了手掌。

回過身,便見宛音在十步開外處,直挺挺跪著,雙眼含淚看著她。

“你該知曉,他是因何而被打入天牢的,他人不知,你做女兒的,難道也不知他心裏的盤算麽?”

許是宛音太過聰慧,故而,秋鴻亭總是大事小事皆不瞞她,更是時常與她一道兒出謀畫策。他此番倒向前皇後,宛音定也是知曉的,也許她勸過他,只是秋鴻亭下了決心的事兒,又豈會再更改。

“民婦知曉,也不替他求情,只求娘娘看在往日的情份上,讓我見見他吧。”她跪行上前了兩步,而後重重地俯下身去,頭重重磕在地上。

“休要與我再提往日情份。”寬袖一甩,縛於後背,她側身狠狠地瞧了她一眼。“你若不提,許是還好些,你這一提,我恨不得即刻讓他去死。“

宛音霍得擡起頭來,原本白潔的額頭已沾滿了塵地,配上那淒婉的眼神,十分的狼狽。

“錦容!”她輕聲呢喃著她過往的名字,只是,卻只是引得她越發的沈痛罷了,“求你了,此後我們秋家是誅連九族亦或是流放千裏,我們皆無怨言,錦容!”

她跪行到她的跟前,伸手緊緊地攀住了她繁覆的裙裙,苦苦哀求著。

“大膽婦人。”身旁的小太監伸腳便將她踹開,看著她側趴在地上,痛得皺緊了眉頭。

容善閉了閉眼,轉開了頭去,耳畔只餘下那綿綿不絕的泣聲。

“你去吧,見了他之後,我與秋家再無牽連,至於他是生是死,便由陛下定奪。”

“謝謝娘娘。”

她看著她起身,旋身沖進了天牢裏頭,久久未收回視線。

如此甚好,一切,都便讓它隨風去吧,她不必記著、掛著了,甚好,甚好啊!

轉過身子,她伸出手,輕攀住了車廂,一腳踏上了矮凳。

“爹——”

牢裏頭,突然傳出了一聲淒厲的驚叫之聲,引得她回過了頭去。

“去看看發生了何事?”一旁的小太監心領神會,對著門口的侍衛遠遠的說了一聲。

只是門口的侍衛還未踏進門去,在裏頭守著的人便奔了出來,撲嗵一聲在馬車旁單膝跪了下來。

“啟稟娘娘,秋鴻亭在牢裏自裁了。”

自裁了。

他,死了!

“呵呵。”她輕笑了兩聲,臉上掛著的一抹僵笑令人看不透她的心境,亦是覆雜到難以形容。

是她留下的那把匕首吧,原來,他也會選擇這樣一條路,死到臨頭,他心中可曾有過一絲悔意。

如今,再也無人知曉了。

驀然地,心頭空蕩蕩的,便像是缺了一角,任是她找盡了所有東西,都補不起來。

收回視線,借著臂力,另一只腳輕踏上了馬車,彎下腰身,鉆進了車廂之內。

厚重的簾子被放下,隔斷了外頭那隱隱傳來的悲切泣聲,也若擋了那針針刺入心頭的痛一般。

“回宮吧!”沖著簾子外頭,她輕聲說著。

須臾,馬車輪軲轆轆的轉動了起來,載著她,向著那同是戒備森嚴的皇宮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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