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十點, 節目組的攝像統一關閉。十一點, 顧北音準時熄燈。

略顯昏暗的天光雪色從紗簾邊緣漏進來，令顧北音遲遲沒有睡意。她平躺在床上, 腦中卻回憶著不久前秦清越和她說的話。

“這次我們分開住，我睡對面的房間……音音, 參加這個節目你不用有心理負擔, 該怎麽表現就怎麽表現就可以……”

他當時的話明顯沒說完，卻恰好趕上工作人員來說明時間安排。被打斷後, 秦清越卻怎麽也不肯繼續往下說了。

翻了個身，顧北音看著落在地板上的光線，聯想到他兩次任務的表現，心裏幾乎生出一種錯覺：秦清越似乎是有點喜歡她？

旋即，顧北音又將這個念頭扼殺在了腦海裏。

翻來覆去一整夜，顧北音第二天的狀態明顯有點不好。巧的是，節目組安排的任務正好在室內, 不必耗費太多心神和體力。

節目組導演坐在小板凳上，語氣帶笑地道：“本次任務主要考驗的依舊是雙方的熟悉度和默契度，請秦老師先蒙上眼睛, 顧老師隨工作人員到道具後站好……好, 倒計時開始, 五、四、三、二、一。”

用來蒙眼的黑布被取下，秦清越目光在室內掃了一眼，一時間只覺得有點頭大。

空曠的場地正中不知什麽時候立起了一堵不透光的幕布墻，墻面在相同的高度處開了十條空隙, 恰好將幕布後的人的眼睛露出來。

秦清越平時幾乎不看綜藝和真人秀，卻也隱約猜出了任務要求。而導演的話更是印證了這點：“任務要求，請秦老師在十人中選出顧老師，選對的話加一分，分數可以用來兌換節目組提供的告白禮物。如果失敗的話，則需要接受‘大象鼻子’的游戲懲罰。”

“選擇時間，五分鐘，倒計時——開始！”

斂起心神，秦清越沒再浪費時間，走到幕布前開始觀察。剛看了三個人，他就察覺到節目組的心機——這些人的眼睛都和顧北音有點相似。更別提為了加大難度，節目組還給她們都化了妝修飾。

鋼鐵直男秦總首次體會到化妝如變臉的神奇魔術魅力，卻只覺得頭更大了。

他從頭到尾看了一圈，迅速排除掉幾個絕對不可能的人選，就背著幕布站定，仔細回憶起顧北音的五官。

——人總是在看著別人的時候一眼就能認出來，覺得確定無比、毫無難度，但在有強大的幹擾迷惑選項的時候又會不自覺懷疑自己的判斷。

秦清越努力將幹擾的程度降低，將最近看過的顧北音的作品從腦海裏翻找出來，又和剩下的三個人選一一對比，最終敲定了答案三號。

導演喜笑顏開，厚臉皮地亂入了段口播廣告，這才讓人將幕布撤下來。三號後方，赫然就是微笑著的顧北音。

秦清越松了口氣，不動聲色地擦掉手心上的汗。

“第一輪選擇正確，記一分。”導演低頭看任務卡，“下面繼續第二輪，倒計時請準備。”

有了第一次的經驗，這次被撤下遮掩的黑布時秦清越適應得更快。睜開眼的瞬間，饒是他已經有了難度會升級的心理準備，仍是不由怔了怔。

幕布後，每位姑娘都伸出了右手作為判斷依據。

秦清越有點頭疼地揉了揉眉心，一旁的工作人員見狀不由發出善意的笑聲。導演老神在在地坐在椅子上，笑著催促：“倒計時已經開始了，秦老師抓緊時間啊！”

有點無奈的，秦清越走到一號的位置。即便是在做游戲，他也沒丟掉骨子裏紳士的堅持。低頭打量了下，他沒伸手去摸去碰，直接向下一人走去。

負責記錄的場景給後期提供靈感的小姑娘捏著筆，語氣有點艷羨：“秦總居然專一到這個程度，顧老師真幸福。”

“嗯，確實幸福。”想起秦清越在戀愛獨白環節說的話，饒是沒什麽浪漫情懷的導演也跟著感慨了一句。

小姑娘一言難盡地看了他一眼，又將視線轉回場地中央。

秦清越已經觀察完了一半人選，面色如常，心裏卻忐忑得很。協議結婚三年，兩人相處的時間少的可憐，他自然沒什麽機會觀察顧北音的手。最近他雖然惡補了顧北音的作品，卻也沒猥瑣到盯著她的手不放。

眼下觀察了幾個人，他頗有一種看哪個都像的崩潰感，而時間已經過了一半。

秦清越心裏再度生出一種恨不得穿越回去將過去的自己抽死的沖動，腳步卻不得不向著下一個人走去。

節目組似乎是將整個鎮子上和顧北音相似的女孩子都找過來了，手形也都雷同相似得很，全都白皙修長，透出一種優雅精致的美感。

秦清越幾乎不抱什麽期待地走向最後一個，目光隨意一掃，卻瞟見對方的無名指上有一小圈地方比整體膚色白了兩分。他下意識摸了摸放在胸口襯衫裏的戒指，心裏驀然一松。

“我選十號。”他答道。

導演沒賣關子，笑瞇瞇揭曉了答案。計分器上，他的得分又加了一分。直到此時，秦清越才生出一種考場上投機取巧作弊取得好成績後的心虛感。

“溫馨提醒，第三輪會加大難度，秦老師做好準備。”導演看熱鬧不嫌事大，故意給秦清越增加壓力。

黑布蒙眼的不安和胡亂猜測帶來的壓力交織成一種說不清的覆雜情緒，以至於秦清越在看到任務內容時反而面無表情，一派格外鎮定的樣子。

導演說任務難度會提升時，他在心裏做了許多猜測，卻沒想到，這次的幕布後每人都側身站著，只露出了一只耳朵。

秦總見過聽聲識人的，也親身體驗了一把通過眼睛和手來辨認人，卻沒想到這游戲還可以這麽玩，一時間有點迷茫。

計時的工作人員示意性地敲了下鑼鼓，秦清越才反應過來，深吸一口氣，往前走。

然而事實證明，真正超綱的題目，再怎麽投機取巧也猜不對。連對兩題後，秦清越同學惜敗在了一只耳朵的判斷上。

導演腦子裏閃過的都是這一期節目的爆點，激動地開始蒼蠅搓手：“秦老師選擇錯誤，請接受懲罰——‘大象鼻子’，現在請秦老師按照要求做好準備：左手捏住鼻子，右手手臂從左手臂彎穿過去向下垂在身前。”

“好，就是這樣。”心裏感慨了句帥的人果然做什麽動作都帥，導演又轉向已經從幕布後走出來的顧北音，“請顧老師站到場地左側的盡頭，好，現在顧老師所在的位置即為終點。秦老師請彎下腰，在原地快速轉十圈，而後順利走到顧老師所在的位置，即為懲罰結束。”

從沒玩過這一游戲的秦總不知道其中厲害，聽導演說完規則，擡頭看了眼顧北音所在的位置，嘴角微微翹出段自信的弧度。

一點兒猶豫也沒有的，秦清越毫不摻雜水份地彎下腰，而後原地快速轉了起來。周圍的人和景物都成了殘影，他在心裏默默數著數，數到十後他將手一松，直起身準備往前走，卻突然多了種奇妙的感覺——

明明他的意識和思維都是清醒的，眼前的整個世界卻好像出現了時空紊亂一樣，天旋地轉得令他找不到方向。

秦清越扶住頭，試探著往前走了一步，卻隱隱聽到了旁邊傳來的笑聲。忍住想要倒下的想法，他在一堆碎片似的殘影裏努力分辨出顧北音的位置，踉蹌如幼兒學步一樣往前走。

在他斜對面，顧北音看著和既定路線越偏越遠，卻絲毫沒有察覺的秦清越，忍不住彎起眼睛笑起來。節目組工作人員也都是頭一次見到秦清越褪去精英的表象，變得傻乎乎的樣子，也跟著齊齊忍笑。

一時間，空曠的錄制場館裏只剩下秦總一無所知地斜著往前走。

顧寒聲和肖紋一起從外面走進來恰好看到這一幕場景，看了眼和顧北音距離越來越遠的秦清越，顧總挑了挑眉，低低地吹了聲口哨：“喲！有句話怎麽說的來著？走自己的路，和愛情兵分兩路！Cool~”

肖紋一怔，目光在屋子裏一掃，反應過來後不由咬住嘴唇，死死忍住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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