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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八章攀藤附葛(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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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梅雖然在左右堂的面前看起來還算輕松,可她卻總是能想到當時跟那所謂的魔戰鬥的場景。陳長老知道青梅傷勢之後,便說自己要回來探望一番,可青梅楞了楞,“……長老你回來之後,我要睡在哪兒?”

陳長老似乎想也沒想,直接道,“你是薛暮的弟子,自然去住他那兒。”

是人都能看出青梅臉上揮散不去的尷尬跟莫名的冷漠,可薛暮只是淡淡道,“我那天夜裏有事,你可以睡隔間。”

在往生殿的門徒們聽說此事後,便一臉擔憂地拉著青梅道,“我們知道你成天心裏想著要幹掉薛七殿,可在一個屋檐下,你要忍著,不要做傻事啊。”

青梅有些無語地松開自己的手,低低一禮。

……難道,他們不應該關心關心自己麽,明明要殺人的人是薛七殿,他們怎地還來囑咐她別動手了?

青梅捂著傷口,默默地坐到床上去打起坐來。

可四周越是安靜,堆在青梅心中的不解跟恐懼就越來越多。

那一日,為何炎雛會在關鍵的時候沒了反應?為何方左堂主們遲遲沒來?為何在自己放出信號煙花之後,過了許久薛暮才趕到?青梅微微蹙眉。而且,既然薛暮先趕到了,為何不直接在原地把她叫醒,而是先帶走?自己又到底是死了,還是沒有?又是怎麽活過來的呢?

青梅越想越亂,便又起身,捂著自己的傷口,另一只手執起桌案上的油燈來,找了找長老書架上關於魔道的書。可青梅這時候才發現,魔道的書寥寥無幾,只剩下一本叫做《怨雜》的書裏,說到了魔,卻又沒有詳細的解釋。上面只說魔道是天下七道之一,為禁道之首,不死,畏強光,可以火焚之。

以火,焚之……

難怪自己怎麽殺,即便是殘缺的肢體都還能朝著她發起攻擊,可是這樣的東西,真的靠焚屍就能消滅麽……

青梅想到那雙眼睛,心中越來越膽寒。

那時那魔人處在暗處,她怎麽僅憑著一雙眼睛,就能知道那一定是人呢?

青梅迷迷糊糊地記起,那一日在藺古寺,秉慧便是那樣的一雙眼。而且後來她逃走之後,朝廷的文書也將她平白無故地與魔掛上聯系,左豫還當著她的面燒毀了所有跟魔道有關的書冊。

這麽想來,秉慧也是被焚屍的……

不,不會的。青梅立即否定了自己腦海中生出的一個可怕的想法。秉慧當時雖然有些失態,可卻並未作出任何傷害自己的事,最後她還將秉慧的屍身拉出去了一段距離的,這不可能有錯。

一定有問題,這其中一定有不可告人的事情。

如是,青梅輾轉反側地一直坐到第二日,右堂進門看見青梅似乎虛弱了不少,便急急忙忙地走過去按住青梅正在折被子的手,把著脈,看著青梅那有些發黑的面色,沈聲道,“你的心脈雖沒有大礙,但還是有受損。叫你睡床就是讓你好好休息,你倒可好,一定是瞎折騰了一宿!現在是不是覺得心口空落落的,沒什麽力氣?”

青梅調侃道,“哇,右堂,你可真是厲害啊!說的全對!”

右堂白了青梅一眼,“算了,我去跟薛七殿說說,你這搬來搬去的,反倒讓你身子有些吃不消了。七殿對下面的人都還算上心,暫時住在他那裏一段時間,等好了再回來吧。”

青梅楞了楞,正想用力拒絕,卻不料右堂直接一根銀針取出來,眼神威脅道,“你不能拒絕。”青梅看著那根又長又尖的銀針,張著的口慢慢閉上。

薛暮對下面的人好?是啊,那應該是對除了自己以外的人都好,這下面的人裏,可不包括她青梅。青梅無奈地看了看天花板。

陳長老回來的時候帶了許多東西,幾乎全是帶給青梅跟薛暮的,說自己要好好謝罪。因為東西雜亂了點,陳長老也毫不客氣地說,“你知道我那地方已經亂得放不下了”,於是青梅就戰戰兢兢地看著薛暮似乎沈著臉,見陳長老把這些東西全堆進了他的殿中。青梅在雲生崖的這段時間知道了一件事,那便是薛暮似乎有點太過喜歡幹凈整潔了,據說每次斬殺怪異之後,都是要將他那把清河劍一絲不茍地擦拭兩三遍後才收鞘的,而且每次擦拭的時候,動作都輕柔地可怕,跟戰時的薛暮完全是兩個樣子。

“無江,日後我再叫你出去,你也不要答應了,除非有薛暮跟著一起,否則,我這心可經不起折騰。”陳長老面上露出幾絲痛苦的表情,眨眼看了看站在一邊抱著雙手的極不耐煩的薛暮,“那,那我就不打擾了。明日崖主讓我們去主殿見塵褸閣的人去,我得把我長了的胡子讓平院裏的丫頭給我剪一剪。誒,你晚上不是沒事?來我房裏與我下下棋啊。誒,對!你正巧能與我同睡啊!哈哈哈哈!把你的屋子讓給左無江,如何?”

青梅聞言,有些驚詫地瞥了薛暮一眼,卻只見他不動聲色道,“不去。我要帶人將炎雛送回長卿山。”

“使不得使不得。”陳長老擺手道,“此靈獸是我向長卿山借來的,該是我去還,怎好意思再麻煩小薛暮你去呢?”

“我已修書過去,定下時間了。”薛暮淡淡道。

陳長老明白,也就不再多言。之後便囑咐青梅聽右堂主的話,多休養,早些好起來,不然自己會很是內疚的。這屋子裏的各種補品,三分之二都是你的,你盡管吃,不要客氣,反正薛暮也對這些東西不敢興趣的。

青梅一禮謝過。

到了夜裏,青梅躺在隔間裏那張所謂的“小床”上。說是小床,但依舊能夠睡得下兩個人,還能有剩,據說是之前薛暮從妄虛宮過來,有些念床,便直接把自己之前的床給搬過來了,一旦有些難以入眠,便睡在小床上,十分神奇地沾床就睡。只是這張床已經被擱置了許久了,可薛暮竟是沒舍得扔掉。

說是薛暮眼中只有雲生崖,只有斬不完的孽禍與平不齊的天下,說他是閻羅殿的無常鬼,總之半點不得人間氣。可青梅最近越發覺得,這讓人碰不得,摸不得的雲上月,越來越像個有血肉的人了……

薛暮的正寢跟青梅睡的地方中間有一個滑門相隔,不過卻是帶著朦朦朧朧地通透之感,只要稍加辨認,青梅還是能看見薛暮的正寢裏面大概有些什麽的,好在青梅對這事沒什麽太大的興趣,反正她在的這個小房間,除了一張床之外,就是一個有著杯盞油燈的桌案,除此之外,便什麽也沒了,真正就只是個睡覺的地方。

青梅枕著自己的手,看著那純色的墻壁,慢慢慢慢地便睡了過去,居然難得地睡得深沈,大概是這屋子的風水好,適合睡覺的吧。青梅想。

第二日醒來,青梅穿好了衣服,便直接推開門,卻見薛暮穿著一身純白色的中衣坐在正寢的床邊,散了頭發擡眼道,“你睡夠了?”

青梅連忙退了兩步,見這整個散發著無比低沈之氣的人的確是薛暮之後,還有些不明狀況地連連點頭。

薛暮頓了頓,便開始扯起自己床上的床被,對青梅道,“把你的被子拿走。”

青梅立刻明白過來,這薛暮昨晚一定是沒睡成了,這狀態,好像比去殺了幾只魔還累。於是青梅立刻把小床上面的棉被全部拿走,等著薛暮從正寢過來,把他自己的棉被鋪好。青梅站在外面,本想問一問要不要幫忙的,卻見薛暮直接回手拉上了滑門,似乎一頭紮進了被子裏,悶聲道,“塵褸閣的人到了記得叫醒我。”

青梅欲言又止。

看來薛暮除了有潔癖,還有嗜睡的毛病……

青梅只得低了身,退出正寢去,入了前廳等著。一直到陳長老過來敲了敲門,果然是踢掉了那長長的胡子,變成半長的。青梅晃了晃,才道薛七殿還沒起,現在就去叫他。

陳長老跟著青梅來到正寢,見薛暮睡在裏面,陳長老臉色一變,道:“……左無江,你昨晚,睡得哪裏?”

青梅指了指裏面的小床道,“就是這裏。”

“那……薛暮昨晚……”

青梅發現陳長老的臉色不對,忙解釋道,“薛七殿昨夜沒睡,是我起了才睡下的。”好像有些不對……“薛七殿昨夜在那大床邊坐著,應該是睡不著了。”青梅連忙補充道。

陳長老總算落下一顆石頭來。也對也對,薛暮這麽久來都不近女色的,怪自己想太多了。

“薛七殿,陳長老來叫你了。”青梅朝裏一說完,薛暮便立即坐起來,隔著半透明的滑門極快地穿好了衣服。青梅驚詫著從滑門之後走出的薛暮,那淡漠卻柔韌的神色,跟之前床邊搖搖欲墜的人截然不同,都讓青梅懷疑薛暮是不是進被子裏吃了顆丹藥,不然怎麽能將精氣神恢覆地這樣快。

“你把發冠梳理好,我跟無江先去外面等你。”陳長老說完,就要帶青梅走。

青梅楞了楞,道,“長老,我也要去?”

陳長老低頭一笑,道,“塵褸閣才上我雲生崖來,說順便見見那個只身殺魔的女修。也不會如何,要不了你小命的,說不定,還會被他們寫進天識課裏面呢。”陳長老開玩笑道。

青梅聽完,卻有一種說不上來的誠惶誠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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