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蘇孤早已探過妙妙的底, 每只妖的妖氣都有細微的區別，妙妙並未沾染過青冥的妖氣, 她確實是一只靠自己修煉的天然小妖。

二人春節遇襲一事也確實是巧合, 妙妙滿心歡喜地想拉著黑羽表白，怎會想到路上有人暗算，這也怪不得妙妙, 青冥謀劃已久, 總能讓他找到下手的機會。

今日確實是黑羽冤枉妙妙了。

蘇孤上前將其中的原委給黑羽說清楚，他這棵鐵樹千年才開一次花，可別因為誤會就這樣錯過。

黑羽聽完，默默不語, 轉身上了二樓, 把自己關進了房間裏。

濤濤在他身後喊：“姐姐和你說話，你怎麽理都不理，黑羽哥哥真沒禮貌！”

“噓！”蘇孤做了個手勢, 示意濤濤別再說了，讓黑羽一個人靜靜吧。

作為相伴千年的同事，蘇孤了解黑羽的脾氣, 他這不是沒禮貌，而是太過自責。

雖然這段時間黑羽被關押著, 但他同樣能感知外界發生的一切，想必他知道了蘇孤接連遇刺的事，把一切責任都歸咎到了自己身上, 若不是他大年夜溜出去, 變色龍妖就無法趁虛而入, 後來的一切也就不會發生。

黑羽坐鎮黑無常一職千年，無論大事小事都處理得滴水不漏, 結果他竟然在蘇孤的生死決戰之前捅出了這麽大的簍子，害得蘇孤險些喪命，他不能原諒自己。

過了許久，黑羽的房門終於打開，他一臉苦澀地走到蘇孤面前：“老大，什麽都不必說，這次全都是我的責任，我申請返回地府，鎮守鬼獄，靜思己過。”

鬼獄是關押鬼魂的監獄，鬼獄的看守便如同人間的保安，黑羽這樣做無異於是自請降職。

蘇孤想了想，大戰已經結束，她本來也打算安排黑羽回到地府，可還有一事未了，那便是黑羽的情劫。

看黑羽正在氣頭上，蘇孤也不再相勸，只是點了點頭：“你總要將人間的行禮都收拾好再走吧。”

黑羽聽罷，又返回二樓去收拾行李，他隨身攜帶法器不少，收拾起來頗費功夫。

趁著這會，蘇孤通過法術定位到了妙妙的位置，妙妙並沒有走遠，就在三條街之外的屋頂上，吃下蘇孤給的靈丹之後，她周身的法力已經恢覆了，現在她正盤在屋頂上等著黑羽去給她道歉呢。

蘇孤通過千裏傳音術給妙妙遞話：“黑羽就要返回地府了，如果現在不來，以後你就再也見不到他了。”

妙妙聽到傳音，一個激動跳了起來，她知道蘇孤說的是真的，地府可是鬼門關，有層層疊疊的關卡，她一個小妖根本無法進入。

女孩子的矜持讓她進退兩難，她不想失去黑羽，但又不想主動去找黑羽和好。

“那個家夥，明明是他先冤枉了我，該他主動來求我回去的……”妙妙嘟囔著，在屋檐上磨了磨爪子。

黑羽這家夥……想著想著，黑羽的臉又出現在了妙妙眼前，黑羽這家夥固然可惡，但見到他時的心動卻也是真的，妙妙自修煉成妖以來，是第一次體會到心動的感覺。

“我可不是舍不得你，是我妖美心善，大妖有大量，看在你要走了的份上，才去看你一眼！”妙妙說服著自己，最終還是放下了矜持，打個滾跳下屋檐，朝奈何清吧奔去。

清吧內，黑羽收拾好了行李，背著背後的單肩包，一臉漠然地走下樓梯，就在他路過吧臺時，清吧的大門被推開，妙妙出現在門口。

見到妙妙，黑羽眼中閃過一絲波動，隨即他很快就恢覆了冷漠，像是沒看到妙妙一樣，徑直朝門口走去。

擦肩而過的一瞬間，妙妙錘了一下黑羽的肩膀：“餵！”

黑羽停住了腳步，卻沒有回頭看妙妙，只是目視著前方，不耐煩地問：“什麽事？”

“你就這麽走了？就沒有什麽話要對我說嗎？”妙妙在黑羽背後問。

“沒有。”黑羽冷淡地說完這兩個字，擡腳又想走。

“難道那天晚上發生的事，全都不作數了？！”妙妙有些氣惱地追問，那天她與黑羽在煙花下一吻定情，雙方都是初吻，妙妙還等著和黑羽確認關系呢，可誰知黑羽竟像什麽都沒發生過一樣。

濤濤睜大眼睛，一副吃到大瓜的表情，蘇孤有一絲尷尬，不知道該不該抱著濤濤逃離現場。

黑羽嗤笑一聲，反問道：“不然，你以為呢？”

妙妙一下子哽住了，氣得說不出話來，她認識的黑羽，從來不是如此尖酸刻薄之人。

黑羽好像怕妙妙沒聽到一樣，又開口強調：“不然，你以為呢？你以為我會與你一生一世一雙人？你該不會真的以為，你一介小妖，配得上我這個天神吧？”

“所以那一晚……”妙妙不敢相信地說著，聲音越來越小。

“那一晚，不過是本神的一時興起罷了，這天上地下巴結本神的仙子魔女不知有多少，本神從未將哪個放在眼中，更不可能喜歡一只小妖，區區小妖，根本不配與本神結為仙侶！”黑羽說著，卻不敢回頭看妙妙。

妙妙不服氣，轉身走到黑羽眼前，掐住他的下巴，強迫他直視自己的雙眼：“你有本事就看著我的眼睛，再說一遍！”

黑羽咬咬牙，一字一頓地說：“你、不、配！”

聽到這三個字，妙妙整個人像是被抽空一般，她終於不再攔著黑羽，放他離開，隨即她自己也化為一陣風，消失得無影無蹤。

“唉……”蘇孤嘆息著，靠在吧臺上，千年以來，黑羽從未對誰如此刻薄過，沒想到唯一的一次刻薄，竟是對準了他愛的人。

濤濤看著黑羽遠去的背影，嘴裏念念有詞：“黑羽哥哥，你慘了，你要追妻火葬場了。”

蘇孤一楞，看向濤濤：“你這些詞都是從哪裏學來的？”

濤濤小臉一紅，支支吾吾地說：“那個，是……那天來過店裏的白胡子老爺爺……”

蘇孤立刻知道濤濤說的就是月老，月老曾經下凡來過清吧一次，當時他一眼就看中了濤濤的天賦，想要收濤濤為徒，但是蘇孤一萬個不同意，才將這事擱置了下來，沒想到月老回去以後還不死心，私下對濤濤開啟了千裏傳音術，一直瞞著蘇孤與濤濤聊天。

“老家夥，挖墻腳倒是有一手！”蘇孤忿忿不平。

濤濤急了，小聲為月老辯解：“姐姐，你別怪老爺爺，我也很喜歡和他聊天，他的工作好精彩呀，我每天都在聽不同的故事……”

蘇孤打斷濤濤，問他：“若是讓你也去從事這樣的工作，你願意嗎？”

濤濤用力點點頭，蘇孤苦笑了一下，孩子大了留不住，看來是時候和濤濤告別了，濤濤的天賦本就是識別正緣，他又對此感興趣，拜入月老門下是最好的選擇。

先前蘇孤拒絕讓濤濤拜師，一方面是不舍，另一方面也是因為濤濤在人世間的塵緣未盡，如今濤濤解決了原生家庭的問題，又已經進階為仙，蘇孤再也沒什麽理由留他了。

濤濤察覺到蘇孤的傷感，小心翼翼地問道：“姐姐，是我說的話惹你生氣了嗎？”

“不，”蘇孤溫柔地笑了笑，“是一個故事要結束了，另一場新的故事要開始了。”

“哦。”濤濤似懂非懂地點點頭，目光緊緊跟隨著蘇孤，仿佛已經預感到他們以後見面的機會不多了。

“姐姐，那我們現在去哪？”濤濤又問，現在店裏雖然恢覆了整潔，但是剛經歷過幾場戰鬥，無人來光顧，冷冷清清的。

玲瓏也在新聞上看到了店裏發生的事，她雖然已經升仙，但她在人間還有家人，牽掛頗多，不敢冒然加入大戰，蘇孤已經給她發了微信，囑咐她再休息一段時間，先不用回來覆工。

現在店裏只剩下蘇孤和濤濤，赤君辭職後，地府還有一堆事情等著蘇孤去處理，她索性在門口掛上“休息中”的牌子，一甩手帶著濤濤回了地府。

蘇孤踏上奈何橋的那一刻，黃泉自動為蘇孤開道，群鬼齊聲高呼，歡慶她的凱旋。

安然就等在奈何橋頭，來不及多寒暄，安然帶著蘇孤進入閻羅殿，處理了近日來堆積的公文，赤君一辭職，地府群龍無首，擠壓的公文太多，把閻羅殿的案牘都壓變形了。

看蘇孤在殿內批著公文，殿外的小鬼竊竊私語。

“依我看，下一屆閻王必定是孟婆大人了！”

“那還用說？這三界之中，除了孟婆大人之外，還有誰能坐穩這閻羅殿？”

蘇孤不理會這些風言風語，她眼疾手快地批完公文，走出閻羅殿，來到黃泉邊上。

“姐姐——”安然有些不放心，想要追上來。

蘇孤擺了擺手，示意安然止步：“不必，我獨自前往便可。”

黃泉邊上的曼珠沙華開得妖冶如血，黃泉當中滾滾的靈魂正在翻湧，蘇孤背著手望向黃泉之中，眉心微皺。

“雅楠，我還有緣再見到你嗎？”蘇孤用幾不可聞的聲音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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