戴禾麗的直播間一片火紅, 從主播到員工都穿著紅色大衣，雖然這只是月初, 但他們已經開始提前為月底的跨年活動預熱了。

戴禾麗站在展示桌前, 身後一群小助理齊齊跳著舞喊口號：“女王幫你挑好貨，火眼金睛不會錯！”

動感的音樂響起，戴禾麗介紹起第一件商品, 這是一條兒童公主裙, 戴禾麗背出熟悉的廣告詞，說著說著，她竟然哭了起來。

旁邊的小助理們都嚇壞了，爭先恐後地給戴禾麗遞紙巾, 她直播間的粉絲也發彈幕噓寒問暖。

【女王這是怎麽了, 還有我們呢，不哭不哭，抱抱～】

戴禾麗擦幹眼淚, 哽咽著說：“我……看到這條裙子，就想起了我女兒，她今年五歲了, 一直以來我都忙於工作，完全把女兒交給保姆, 一年裏我有三百多天是見不到她的……嗚嗚嗚……”

一個小助理適時出來安慰：“姐，要不然明天你歇一天，回去陪陪孩子吧, 這裏有我們就夠了。”

戴禾麗搖搖頭：“那哪行, 一個公司上上下下好幾百人都在等著吃飯, 還有這麽多老粉在期待著，我作為老板怎麽能臨陣脫逃？我一定會在直播間, 和你們一起堅持到2022年的最後一刻！”

小助理有意無意地提了一句：“要是能夠提前完成今年的KPI，姐你就可以休息休息了。”

戴禾麗又紅了眼圈：“這談何容易呢？說起來，我都已經五個多月沒和孩子一起吃過飯了，不知道她還記不記得我……”

看到這一幕，戴禾麗的粉絲開始瘋狂搶購她直播間的鏈接。

【女王，你平時天天給我們發福利，這次我們來幫你！】

【大家把貨搶空，女王團隊就可以下班了】

【都不容易，大網紅也是打工人，讓她們過個好年吧】

看著彈幕飄過的帶節奏話術，蘇孤撥了撥珠串，就在戴禾麗哭泣的幾分鐘裏，她的直播間銷售額一躍升到了全網第一，每分鐘都有數不清的收入入賬。

小助理眼疾手快地給一個個售空的鏈接補貨，忽然間她尖叫一聲，指著二號鏈接說：“完了，我設置錯了！”

戴禾麗上前看了一眼，皺起眉頭：“這個水果禮盒的成本價是二百，市面上賣四百的，你怎麽把價格設置成了五十？豈不是每單都要賠一百五十元？還有，你設置的庫存竟然是一萬件，這我總共要賠出多少去？！”

小助理驚恐地捂住嘴，手忙腳亂在後臺一頓操作，然後抱歉地告訴戴禾麗：“姐，沒辦法了，已經上車的鏈接就沒法下架了。”

戴禾麗看著小助理，恨鐵不成鋼地嘆了口氣。

小助理撲到鏡頭前，大呼小叫著：“大家千萬不要買二號鏈接，千萬不要買，否則主播會賠錢的！”

戴禾麗拉住小助理，認命地揮揮手：“算了，就當我給直播間的家人們發福利了，這次無論有多少損失，我來扛！”

小助理誇張地拍著桌子：“不行啊姐，這樣下去咱們公司就得倒閉了！”

戴禾麗也來了氣，雙手叉腰：“你說了算還是我說了算？聽我的，就按照這個價格給家人們發福利，虧本我也認了！”

這樣的直播激起了觀眾的逆反心理，小助理越是喊大家不要買，大家就越是購買，沒一會的功夫，一萬件水果禮盒就被搶購一空。

這些直播間的劇本可真是花樣多多，蘇孤輕笑了一聲，撥通了稽查局的電話。

看著水果禮盒的鏈接變成灰色，小助理唉聲嘆氣地跺著腳：“虧死了，虧死了，姐，你這次該不會要扣我工資吧？”

戴禾麗還沒來得及回答，直播間的門被推開，稽查局的執法人員走了進來：“你們虧了多少？”

看著執法人員的制服，戴禾麗和助理們都止住了聲。

執法人員走到戴禾麗面前：“現在我們即將對你司進行稅務稽查，請出示你司本年度的記賬報稅情況。”

戴禾麗一下子渾身僵硬，她顫抖著雙腿跟在執法人員身後走進了財務室，這是她的身影最後一次出現在互聯網上。

見戴禾麗久久沒有出來，直播間的小助理們個個嚇得臉色蒼白，他們小聲議論起來。

“你們說，老板幹的事……不會牽連到我們頭上吧？”

“難說，最起碼會計肯定跑不了了。”

“老板上個月給我轉了一筆錢，讓我以私人的名義轉出去，我這算不算是共犯？我是無心的啊！”

“聽說主動交代可以減輕處罰，要不……”

話音未落，幾個助理爭先恐後地走向財務室，準備向執法人員坦白。

這場直播結束不久，稽查局發出了通告——戴禾麗偷逃稅款二十七億元，有關部門決定追繳稅款並處罰金，共計三十億元。

同時戴禾麗在全網的所有平臺賬號都被封禁了。

在戴禾麗偷稅通告的評論區裏，她的粉絲全都震驚了。

【三十億？我只有燒冥幣的時候才見過這麽多錢！】

【這樣算下來，原來她每場直播都能賺幾千萬，直播真是暴利行業啊！】

【直播帶貨這麽賺錢，我還上什麽學，直接當主播去算了！】

【剛才不是還哭訴沒時間看女兒？以後你可以每天都在家陪女兒了】

蘇孤看完通告，已經23：59了，她準備下播，看著屏幕上的時間歸零，蘇孤忽然腦中靈光一閃，想起了什麽。

是戴禾麗的跨年預熱提醒了蘇孤，馬上就要到年底了，等到跨年的零點時，人間萬象更新，靈氣湧動，天界眾神繁忙，監管難免有疏漏，對於修仙者而言，這是一個功法大成的好時機。

對於妖來說，亦如是。

蘇孤上次探查地仙廟時，土地仙聲稱那妖會在月底到來，為神像註入妖氣，恐怕這只是哄騙蘇孤的借口，土地仙的真實目的是拖延蘇孤的行動，護廟中妖物平安度過跨年，助那妖煉成無上功法。

所以，土地仙很有可能從一開始就沒打算交出妖物，他是鐵了心要與妖物同流合汙。

蘇孤想到這一點，便不再耽誤時間，閃身去往地仙廟。

路上她通過天天鑒靈的賬號發布了一條公告：今日起每晚六點的直播暫停，歸期未定。

蘇孤出現在地仙廟門口，正是午夜，夜色一片漆黑，本該人影寂寥的胡同裏卻站滿了人，比蘇孤第一次來時更為擁擠。

半空中無故起了寒風，吹得人們瑟瑟發抖，人們卻絲毫沒有要離開的意思，和上次不同，這些人不是來許願的，而是來追責的。

“這是什麽破廟，剛給我解決了一個困難，又讓我碰上了更大的困難！”

“就是，我上次來這裏許願，希望我奶奶的胃癌能痊愈，結果胃癌是痊愈了，又查出個肝癌，你說說這算怎麽回事啊！”

“我也是，我許願我家房子能拆遷，後來確實碰上拆遷了，但是拆遷款卻被人騙走了，這不是竹籃打水一場空嗎？”

“原來你們都是這樣啊，我還以為只有我一個人遇上了這問題，要我說，絕對是這廟有問題。”

“依我看，這廟有邪氣，它給人實現願望實現得也太快了，恐怕用了什麽邪術。”

“我們今天必須要和這地仙廟討個說法，讓它給我們消了邪氣！”

“這廟有沒有負責人啊？負責人給我出來！”

“出來！出來！”

大家夥義憤填膺地在門口舉著手喊，他們已經把廟裏裏外外搜尋過一遍了，就是沒找到半個人影，於是他們決定日夜守在這裏，堵住出入地仙廟的負責人。

可是漸漸的，他們發現這廟根本無人居住，不見半個主持或是方丈，人們也害怕起來，心裏泛起嘀咕。

如果這地仙廟無人居住，那麽平時是誰在打理塑像，誰在擦拭香爐，誰在收香火錢呢？

莫非……

“有鬼啊！”

一個白發蒼蒼的婦人從人群中擠出來，高舉一張海報，在廟前公然跪下，哭喊著說：“大家瞧瞧，這是我兒子，他自從半個月前來土地廟上過香後就失蹤了，警方找遍全京城都沒找到，我兒子的失蹤一定和地仙廟脫不了幹系，廟裏有鬼！在場的有沒有高人能幫幫我，必有重謝！”

眾人一看這張海報，上面打印著一個年紀約十五六歲的男生的照片，婦人也不過三十多歲的模樣，卻白了頭發，看得出她這段時間心力交瘁。

婦人站出來後，接二連三地有人站出來，一起控訴自己的家人在來過土地廟之後就失蹤了，求助高人幫他們尋回。

蘇孤聽著失蹤者家屬的控訴，得知失蹤者共七人，且都是二十歲以下的少男少女。

蘇孤行走在人群中，聽著香客們的抱怨，一切如她所料，土地仙用妖法幫香客們實現願望，而後這些香客就會受到妖法的反噬，承受更為慘重的損失。

蘇孤打了個響指，一片烏雲飄到胡同上方，細密的煙雨隨風而降，淋濕了廟前的眾人。

“下雨了？怎麽剛下完又下？”

“屋漏偏逢連夜雨，真是晦氣啊！”

“咦，等等，這場雨好像不簡單，我剛剛收到短信，我被騙走的拆遷款又被警方追回了耶！”

“哇，這不是那姑娘嗎？那天我見過你，你在寺廟門前鬥法來著！”

人群中有人認出了蘇孤，蘇孤也不介意，淡淡地點頭承認，出言讓大家安心：“這不是普通的雨水，而是能凈化汙穢的慈悲渡，大家稍安勿躁，等下完這場雨，附著在你們身上的邪氣就會消散。”

眾人得知雨水有這個功效後，都歡天喜地地站在雨中，任由雨水淋濕。

丟了孩子的婦人聞聲沖上來，焦急地想扯蘇孤的胳膊，蘇孤閃身回避了一下，婦人自知失禮，拘謹地向蘇孤道歉：“抱歉，大師，我太著急了，我也是為了找回我家孩子，求你幫我用法術定位一下，看看我的孩子究竟在哪裏，你要是可以找到他，我願意給你五萬！”

其他失蹤者的家屬也湧了上來。

“先算我們家孩子，我願意出十萬！”

“我出十五萬！”

“我出二十萬，再加一輛跑車！”

蘇孤伸出手，制止了眾人的叫價。

“不必算，我知道他們在哪裏——”

蘇孤擡頭看向前方的地仙廟，寺廟的門窗向外蔓延著黑氣，整間寺廟看上去像是一個被挖去五官的頭顱。

這些孩子，並不是來地仙廟上過香之後失蹤的，他們很可能根本沒離開過寺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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