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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0章 . 春風又綠(十) 【晉江獨家首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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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紀, 你知道枕山河是一柄怎麽樣的劍麽?”

就在紀塵寰決定死戰到底的時候,小胖妞分明已經不在紀塵寰的內府,可是他卻還是聽見了自家師父的聲音。生死之際, 唐久的聲音意外的十分平靜。

慌亂是最沒有用的東西, 唐久並不要求自己的徒弟時時刻刻冷靜自持,但是唐久卻由衷的希望,在災厄面前,她的徒弟不會喪失思考的能力。

聽見了唐久的聲音, 紀塵寰動作微微一頓。他的手撫摸上了枕山河的劍身體,和朝暮相比,枕山河這一柄重劍恍惚有擎天之力。

枕山河的劍身上是被錘煉過千百次才能堆疊出的淡淡水紋, 就猶如千裏煙波、河山鱗甲。枕山河是唐久的劍,但是太多時候,這一柄劍又似乎並不像唐久這個人。

只是, 當唐久問紀塵寰知不知道他握著怎樣的一柄劍的時候, 紀塵寰選擇微微閉上了眸子, 隨著唐久的話而認真審視他的劍。

沒錯,時至今日,枕山河也同樣是紀塵寰的劍。如果真的有“劍如其人”的說法的話, 枕山河除了有些唐久的風骨,也應該有幾分像他。

枕山河是什麽是絕世神兵麽?世人都說歸棠老祖的劍是絕世神兵,可唐久又不是只有枕山河一柄劍。和朝暮比起來,雖然枕山河是唐久親手鍛造出來的, 可是卻與她相伴日短。

那枕山河是什麽?拋開劍身的鋒銳無匹, 他永遠擁有慷慨赴身他人苦難的赤忱。

雖九死而猶未悔!雖九死而猶未悔!

紀塵寰閉上眼,似乎就能看見枕山河在彈劍高歌。他身上自帶三分俠氣,永遠有“雖千萬人, 吾獨往矣”的勇氣和灑脫。

一肩擔道義,可撐江山重。

一肩擔風月,醉眠枕山河。

紀塵寰會嘲笑這世上一廂情願的天真孤勇,可是他需要承認,他身處黑暗太久,但是卻還是會為這種光明心折。枕山河身上,是唐久的三分天真孤勇,是唐久的“明知不可為而為之”,是唐久對這人間的抵死溫柔。

溫柔難道就不能強大麽?紀塵寰看著枕山河,這個長著絡腮胡子的大漢一改平日的懶散和邋遢,他望向紀塵寰,面上的神情就像是一位真正的長者。

“小紀啊,原來我是最看不懂你的。尋常人能和我結契,不是野心勃勃就是貪得無厭,可是你和我結契,卻什麽都不求。”枕山河去扒拉了一下黑衣元嬰的腦袋,相比對待小胖妞的溫柔,這次他的動作簡直堪稱是在洩憤了。

一邊扒拉紀塵寰元嬰的腦袋,枕山河一邊碎碎念:“老子沒有在誇你啊,無所求的劍,說白了就是不知道為什麽出劍。你自己都不知道自己為什麽出這一劍,那有何必出劍?真有那使不完的力氣,還不如去幫我把咱們後山的地給翻了,明年我種上點兒向日葵,五香瓜子江笛那小崽子和小九都喜歡吃。”

其實枕山河更想吐槽的是,別人家的劍修都是恨不得時時刻刻和自己的劍綁定了,偏生他家這個,紀塵寰簡直是有功夫就要讓自己的元嬰把小九家的小胖妞團在懷裏,什麽時候也不見他好好根自己交流一下。

枕山河:空巢老父親有的時候會很寂寞的你知道麽?不,你不知道,你只知道去揉揉搓搓別人家的胖團子。

枕山河對唐久算是有八百米濾鏡,但是卻也真的非常困惑。她就不明白了,為什麽怎麽說唐久也算是個身量纖細的姑娘,她的元嬰卻能長成誰見了都想捏一把的小胖妞?

好在人類的悲喜並不有共通,紀塵寰並不知道他面前端著長輩架子的劍靈如今正在內心瘋狂吐槽,不然說不準他只會覺得枕山河吵鬧。

紀塵寰只是在思考,他出劍,到底是為了什麽而出劍。紀塵寰的腦海之中始終記得那人持劍破千軍的樣子,記得她緩步上高臺,來到了他的身邊。

紀塵寰那個時候滿身狼狽,卻清晰的記住了一縷風、一道光。或許,他窮其一生,也只是為了想要囚禁一陣風,也只是為了抓住一道光。

心頭忽然有了剎那的清明,紀塵寰的手握住了枕山河的劍柄。下一刻,他的長劍豁然出鞘。這不是他第一次拔出枕山河,卻是真正意義上的長劍出鞘。

有三尺青鋒在手,何物不可破之

紀塵寰知道,他已經找到了自己拔劍的理由。他擡頭向天邊望去,目光穿過層層雷雲,最終與秘境之外的那個人交匯——有秘境結界的阻隔,紀塵寰當然什麽也看不見。可是他就是有一種感覺,他知道他的師父正在看他。

“師父,等我。”將細碎的語句碾碎進唇齒,紀塵寰霍然拔劍。他疏導不了全部的雷靈力,可是他又何必疏導全部的雷靈力?這個秘境宛若凝結在時光之中的琥珀,那麽紀塵寰就只需要……碎了這塊琥珀就是。

“人劍和一,是為……劍人?”

紀塵寰的那一劍堪稱劈山裂石,當世無匹。就連是塵封了多年的秘境,在這一劍之威之下,卻也顯現出了幾分搖搖欲墜。感受到空氣之中強烈的波動,一個人渾身黑衣的人腳步猛地一頓。

可是他原本就是向著此地疾行而來,這樣猝不及防的停頓,讓這個人以一種非常不文雅的姿態倒栽向了唐久他們這裏。

原本的情況下,這個人這樣跌倒一下也是不算什麽的,畢竟這裏是上清界,哪怕不能修行,這裏的人也是各個筋骨非凡,任憑是三歲小兒還是耄耋老者,都是能夠比劃兩下的。像是跌倒這種小事,簡直不值一提。

可壞就壞在他跌倒的地方,正是方才悟玄和唐久坐在歇息的地方,悟玄在這裏催開了一池子的金蓮,這個人這麽一倒下,直接就啃了滿嘴的淤泥。

“呸、呸呸、呸呸呸!”黑衣人猛地一下從水裏把自己“拔”了出來,他沒有頭發,一顆光溜溜的腦袋骨形飽滿圓潤,簡直誰看了都想狠狠彈他一個腦瓜蹦。

悟玄被這顆完美的光頭閃了一下,他擡手不自覺的摸了一下自己的腦袋,結果只摸到了三兩層肉褶——這怪他麽?誰讓他們武僧就是消耗得快,而他也就是一般般的能吃一些罷遼。

這個和尚看了都眼饞的圓潤腦袋還沒有從金蓮的淤泥裏面掙紮出來,就被唐久和朝暮聯手給拍了回去。用朝暮的劍鞘抵住了這顆光頭,唐久冷笑一聲:“給你個機會,把剛才那句話重說一遍。”

“咕嚕、咕嚕嚕嚕嚕咕咕。”回答唐久的,是一串含混的咕嚕聲。

不用唐久動手,朝暮直接從劍身中飄了出來,一只纖纖玉足碾著這個人的腦袋狠狠往水裏又踩了踩。

嘶,婦人心,毒矣。悟玄看不清這個人的腦袋,但是莫名的就有一點點的物傷其類。

唐久和朝暮畢竟也不是什麽狠心的惡人,在把這個人的腦袋按進泥裏不足一盞茶的功夫之後,朝暮攀著唐久的肩膀,直接用腳尖把人從泥巴水裏勾起。

這個時候悟玄才發現,這個忽然出現在這裏,就連他都沒有感受到此人的到來的人,身上穿的還真是一身的袈裟,再加上他手腕上纏繞著的佛珠,看起來這還真的像是個和尚。

難不成是哪個小寺廟的散修?看著對方還在喘氣,悟玄森森的覺得這是個可塑之才——廢話,能夠在歸棠老祖和她的本命劍手底下活命,那就已經不是一般的人物了吧?這樣的一個散修,簡直是他們的佛門之光呀!

能夠將慧空這樣的人都提拔成佛子,已經可以窺見三分定禪法寺如今青黃不接的窘迫境地,這樣的現實問題擺在面前,悟玄怎麽可能不求賢若渴。

看了一眼被朝暮勾住領子的可憐佛修,悟玄清了清嗓子,決定再和唐久講講道理。

唐久卻沒有什麽道理可和悟玄磨嘰,她皺了皺眉,對一看就在裝暈的黑衣“佛修”一臉嫌棄的道:“澹臺餘燼,你怎麽會在這裏?”

被唐久和朝暮摁在了泥裏的“和尚”不緊不慢的從泥潭裏站起了身,並且十分睚眥必報的握住朝暮的腳踝——並不是因為他想要占朝暮的便宜,只是想要蹭朝暮一腳脖子的泥而已。

朝暮如何看不穿他這種小伎倆,直接翻了一個白眼,在對方還沒有碰到自己的腳踝之前,朝暮的半邊身子就趨向於透明,直接讓澹臺餘燼抓了個空。

澹臺餘燼也並不以為意,他扯了自己的袈裟開始慢條斯理的擦手,目光卻是越過朝暮,望向了秘境的方向。半晌,他沖著唐久嘻嘻笑道:“唐小九你可真是收了個好徒弟啊,這個秘境裏面是當年有個人直接挖走我的魔族的一塊地,讓你徒弟賣些力氣,等他破開了這個結界,我還是要把這塊地收回去的。”

唐久微微瞇了瞇眼睛:“一塊地罷了,什麽時候你這麽小氣?”

澹臺餘燼收斂了臉上的嬉笑:“我挖走你若虛宗一塊地可以,但是摘了你若虛宗的牌子是不是不行?就是這個道理而已。”

悟玄已經驚呆了。他看著這個拿袈裟擦手的青年,“魔……魔……魔……”了好一陣,到底沒說出那句完整的“魔族”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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