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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5章 . 山河朝暮(五) 【晉江獨家首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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慧空用來束縛住涴藍的是精純的佛法, 也有人看出,那道金光除了佛法之外,慧空甚至還動用了一絲絲的功德, 這才能夠將以入合體期的涴藍完全的束縛住。

他這個人還真是不顧惜那點功德的。

紀塵寰冷笑了一聲, 無論是慧空想以一世的功德與他換枕山河,還是如今用功德束縛住了涴藍,慧空的所作所為,在紀塵寰眼中看來都是為不智。

誰都知道功德對於一個佛修的重要, 能夠舍得這樣重要的東西,慧空此人必定有所圖謀。

紀塵寰心中的警惕更深一層,不過眼下並不是他糾結於此的時機, 紀塵寰沈默半晌,忽然擡手拔劍。

在眾人驚呼的聲音之中,紀塵寰一劍斬向了涴藍。

“不可!”

“小友快住手!”

紀塵寰此舉突然, 讓在場的眾人都不由一驚, 隨後, 這些人卻默契的出言要阻止他。

通過留影石,仙門眾人已經大概知道了涴藍的所作所為,但是涴藍雖然利用紀塵寰將浮花珠帶出了幻花秘境, 卻並未謀取紀塵寰性命。

涴藍真正對不起的是他的兩個命喪幻花秘境的弟子和她的妹妹,紀塵寰不是苦主,由他向著涴藍出手……這算個什麽事兒?

更何況涴藍是一宗宗主,絕沒有被紀塵寰這樣一個別派弟子隨意處置的道理。

在場的人有許多也同樣為涴藍來的所作所為所不恥, 但是當看到若虛宗的人出手的時候, 他們又不由有些唇亡齒寒,唯恐又若虛宗會將他們整個上清界的仙門都壓得擡不起頭來。

雖然若虛宗的弟子都喚紀塵寰一聲“小師叔”,但是說到底, 他也不過是一個剛剛入門的小弟子。

他們今天如果放任紀塵寰輕易處置了涴藍,那讓他們這些活了幾千年的、隨便哪一個單獨拎出去都能被稱為“老祖宗”的宗門長老與掌門們的面子又該往哪裏擱?

只是紀塵寰的那一劍,涴藍作為合體期的修士都有幾分必無可避的感覺,在場眾人很少有修為比涴藍更高的,他們想要阻攔紀塵寰,基本上也是不可能。

紀塵寰對涴藍動了殺心,但是卻並不沖動。眾目睽睽,眾口鑠金,他當著眾人的面殺一個宗門掌門,這對他又有什麽好處?

但是紀塵寰仍然出劍。

枕山河所過之處,空氣中留下淡淡紫光,涴藍卻好好的站在了那裏,也沒有半點中劍倒下的趨勢。

紀塵寰還劍入鞘,地上唯有三點猩紅。這猩紅並不是血液,它們散發著屍體一樣的惡臭,而不是血液的甜腥。

在眾人不明所以的目光之中,唯有渙藍神色覆雜的看了一眼紀塵寰,轉而感嘆道:“你果然不愧是歸棠老祖的弟子。”

這地上的三點紅不是旁的,正是涴藍的心魔。而渙藍之所以有這樣的感嘆,是因為這也不是她第一次看見有人可以直接劍斬心魔。

當年,那個被一劍斬去心魔的人是她。

歸棠老祖唐久與她們的師父乃是好友。同為雙生子,涴藍天資卓絕,渙藍卻是平庸。常年生活在姐姐的光環之下,渙藍本來本就不是多麽心性堅定的人,自然很容易心中生出不平,進而滋生心魔。

渙藍的心魔其實並沒有多麽邪佞,只是一點人心不甘與嫉妒罷了,那點兒不甘被渙藍藏了起來,就連她的師父其實都沒有看出渙藍心中的這零星的變化。但是找她師父玩耍的歸棠老祖一眼洞悉了這些許端倪。

那也是這般勢不可擋,燦若驚雷的一劍,當這一劍向著渙藍橫來的時候,她只覺得自己幾乎要被褫奪了呼吸。

渙藍本來以為迎接自己的是這被比較、也被壓抑的荒唐一生的結束,卻沒有想到,那其實是一段新的人生的開始。

渙藍沒有倒下,因為歸棠老祖的那一劍的目的並不是殺了她。老祖一劍斬去的是她心中的不甘,也是在她心竅之中依稀生長著的心魔。

轉瞬心頭潮已平。

渙藍再去看那執著與自己姐姐比較的昨日的自己,就覺得荒唐可笑,心魔一曲去,她神思瞬間清明。

被唐久一劍斬去心魔,渙藍非但沒有心神受損,反而因禍得福,由此往上跨了一個大境界。

那一天,她們姐妹將永遠記得唐久白衣執劍、所向披靡的身影。

只不過對渙藍來說,唐久或許恩同再造,而對於她姐姐來說,歸棠老祖的一劍之威,也成為若幹年後她心頭揮之不去的夢魘。

涴藍並不是劍修,但是她總是想起唐久的那一劍。她在反覆問自己,如果是自己的話,可否能展出那樣清正無邪又一往無前的劍意?而如果唐久這一劍是揮向她的話,她又有幾分能在她劍下存活的可能?

曾經涴藍以為,和那些大能相比,自己只不過是晚出生了些年歲,沒有辦法吸收到上古的精純的天地清氣而已。可是在見到唐久之後,她才知道自己與那些大能之間的隔閡猶如天塹,並不是時間能夠彌補的差距。

在靈力豐沛的上古時代,修仙之人更如過江之鯉,而如今能夠真正聞名天下,讓人仰視才見的卻不過爾爾。

她永遠抵達不了唐久的那個高度,有那麽一瞬間,涴藍心頭生出的是無限的怨懟。

她曾有幸得見天光,知道以一人之力遮蔽一世之光到底是何等的風采。可是得見這一道天光的代價就是,她越發清晰的明白,無論自己再怎樣的努力,也永遠不可能望其項背。

涴藍本就是抱著一顆向天爭命的恒心踏上仙途,甚至懷揣著成為天下第一的野望——仙姝宗掌門絕對不像她以往表現出來的那邊平和淡然,涴藍原本有一顆爭強之心,只不過這顆爭強之心在她心底剛剛燃起熊熊之火,卻轉瞬被人兜頭一瓢冷水澆下。

於是也不難理解,涴藍對紀塵寰說出那句“老祖之威,莫不敢忘”的時候,又是怎樣咬牙切齒的心情。

而如今,涴藍沒有想到,那困擾了自己許多年的一劍,時隔千年,居然又重新出現在了她面前。而不同的是,這一次受這一劍的人是她,被斬去心中心魔的人也是她。

靈臺霎時間的清明,仿佛將涴藍的整身體都投入到了冰涼徹骨的水中。心中的不甘與妄念被通通熄滅,涴藍看見的是自己眾叛親離的事實。

因為野心,她殺害了自己的徒弟,而如今又要吞噬自己的妹妹。在少了欲望的驅使之後,涴藍終於有機會清晰的審視自己到底做了些什麽。

她呆楞楞的望著地上如同鮮血一般的心魔痕跡,半晌,涴藍真的吐出了一口血來。

渙藍看見自己的姐姐吐血,她本能的上前一步,可是她還沒有來到涴藍身邊的時候腳步就突然頓住。許久之後,渙藍嘆息一聲,還是走上前去,將面色蒼白如紙,修為也肉眼可見的跌落的姐姐從地上扶了起來。

太多時候,仙姝宗的渙藍長老表現的都是蠢鈍愚昧,仗著她姐姐的寵愛為所欲為,而如今渙藍手上扶著幾欲倒下的涴藍,又望了一眼周遭的仙門中人,倒是難得的顯現出了幾分一宗長老的氣魄來。

渙藍:“今日之事說到底是我仙姝宗家事,驚擾各位,渙藍在此向各位賠個不是。時候不早,諸位還是各自回去休息的好。”

說著,她拂袖一揮,自己也扶著涴藍消失在了原地。

紀塵寰這對姐妹的下場已經並不在乎,這場戲到了現在也該落幕了。他擡手輕撫上了枕山河,臉上雖然是笑著,但是卻頗有幾分毋庸置疑的意味:“時候不早,諸位請便吧。”

當眾人聽到紀塵寰這樣說,這才恍然記得這是他的庭院。一時之間,眾人心頭滋味莫名,可是卻沒有人在這個時候選擇刨根問底。

修仙之人本就不必非要睡眠,而這一夜,註定是諸多仙門弟子的不眠之夜——不僅僅是因為仙姝宗雙生子姐妹的愛恨情仇,也不僅僅是因為這段愛恨情仇之中還牽扯到了定禪法師的佛子和若虛宗的小師叔。

和這些八卦比起來,上清界的仙門中人更關心的是紀塵寰一劍居然可以斬人心魔。

這意味著什麽?

越是修為高深之人,越害怕自身心境動搖,而這個時候,忽然出現了一個可以斬斷旁人心魔的人,那意味著什麽?

一時之間,眾人看了紀塵寰的目光都不同了。

他之前已經足夠驚人,但是再驚人的天賦都是別人和別的門派的。對於不可以攫取的利益,其他宗門的人當然不會費太多心思去研究。

可是如今紀塵寰表現出來的一劍斬去合體期修士的心魔的本事,就讓這位若虛宗的小師叔變得更加的金貴了起來。

“原來還不知道歸棠老祖為何忽然收徒,如今看來,只能說老祖不愧是老祖啊!”

有個修士順口對一邊的同伴感慨,立刻獲得了一片讚同與附和。

慧空聽著眾人的議論聲,原本撥弄寫佛珠的手指不由微微用力,險些捏碎一顆佛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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