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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章 . 長風相送(十) 【晉江獨家首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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師侄這種東西, 如果不用來欺負,那麽就毫無存在的意義。

更何況唐久看看了一眼謝彥,就知道這個小子無事不登三寶殿, 他此刻來尋她, 必定心裏也沒安好心。

謝彥是皮糙肉厚的將近大乘的修士,欺負他的時候難道還有什麽註意事項不成?

唐久有些嫌棄的看著毫無若虛宗掌門風範,一手瘋狂在自己嘴前呼扇的謝彥,她微不可察地“嘖”了一聲, 謝彥頓時淚眼汪汪。

再也沒有同門愛了,謝彥委委屈屈。

倒是紀塵寰很是懂事,他又倒了一杯清水遞到了謝彥面前, 並且認錯認得十分幹脆:“方才小子失禮,還請掌門不要怪罪。”

這是在說方才給謝彥用熱水泡了銀松針的事了。

謝彥默默在心中哭成了三百斤的好孩子,但是也不能在小輩面前失了姿態。

他輕咳了一聲, 若虛宗掌門的風範不能丟:“左右也沒什麽要緊事, 下次註意點便是。”

如果謝彥此刻沒有被燙得眼淚汪汪, 他說出來的話倒是有幾分可信。

這邊謝彥還在為自己岌岌可危的掌門形象努力挽尊,那一邊,韓三水和謝雨師已經手中端著一鍋熱氣騰騰的飯食, 喳喳呼呼的向著唐久的小屋跑了過來。

歸去峰在整個上清界裏地處西南。西南有鳥,名曰赤鳩。赤鳩之大,一鍋燉不下。

這赤鳩面身帶靈氣,並且各個都是骨少肉肥, 味道十分鮮美。

在上清界, 能夠自帶靈氣卻未開靈智的飛鳥走獸,簡直是這些修仙人人士居家旅行、身處野外必備之良品。

謝雨師到底是個劍修,並沒有多麽嬌生慣養, 然而讓她去打個鳥還成,可是說起做飯,為了她和眾人的身心安全,還是不要讓謝雨師去碰爐竈的好。

韓三水雖然名字之中充滿了水氣,但是他卻是個地地道道的蜀地中人。

上清界的地理位置與下這界類似,川蜀地區多食辣。不過在下塵界的川蜀多用茱萸作為辛料的時候,上清界已經直接換上了沒有坤苦味的赤陽果。

赤陽果味道刺激,而且是紅彤彤的一鍋,讓人看著就覺得口舌冒熱氣。

川蜀之地的男孩子,多數都是會烹飪的。

“我娘說,不會做飯的男娃,以後討不到婆娘。”

在謝彥有些吃驚於韓三水這個不茍言笑的劍峰的弟子,居然做的一手好菜的時候,韓三水悄悄紅了耳朵尖兒。

若虛宗沒有不許早戀的說法,他們問道修仙,又不是講究清修的佛門子弟。

謝彥看著又幹了一大碗靈米,簡直把自己的蘋果臉都吃胖了一圈的小姑娘。

若虛宗的宗主想了想他們劍峰劍修一貫落拓的德行,微微搖了搖頭,心裏為他們劍峰大弟子能不能養得起媳婦而捏了一把汗。

不過,再憂心忡忡,肉是不能少吃的。

謝彥低頭夾了一塊醬香濃郁的赤鳩塊,只覺得入口就是霸道的鮮辣,肉塊裹著帶著火氣的焦香,但是卻汁水豐盈,並不幹柴。

等到那麻辣勁兒過後,口中久久縈繞不去的醬香,當真是讓人吃了還想吃。

謝彥微微點了點頭,臉上依舊是一副仙風道骨,不過卻是催促韓三水再去炊一鍋靈米來。

看著斯斯文文低頭夾菜,小口吃飯的紀塵寰,謝彥一點兒也不記方才他那一杯茶的仇,反受用公筷給紀塵寰夾了一塊被剁得大小合宜的赤鳩腿肉,轉而輕聲的囑咐道:“小紀,來,吃,放松一點,不要客氣。”

轉過頭來,謝彥看到吃的把臉都快埋在碗裏的江笛和玉城,他嘴角抽了抽。終歸忍不住用筷子去敲了敲那兩只的手背。

挑高了眉毛,謝彥教育道:“你們兩個,客氣些,別太放松。”

若虛宗馳名雙標。從他們老祖到謝彥個掌門,簡直是一脈相承。

唐久其實已經很多年不吃真正的食物了。倒不是說她真的辟谷,也斷然不是唐久不重口腹之欲,只不過在廚藝方面,唐久是真的沒有什麽天賦。

她也不能指望江笛和玉城這兩個沒譜的——指望他倆做飯是不可能的,拆家方面,那兩只倒是有些本事。

如果可以,誰不喜歡人間煙火、江河百味呢?總覺得所有餐風飲露的仙人,其實都有一段火燒廚房的悲慘過去。

唐久煉丹都是直接用陣法萃取靈草靈花的汁液,做藥都難,做飯就更沒什麽指望了。

眼下有人給她做好了。紀塵寰和謝雨師一人占住她一邊,一起用亮晶晶的眸子看著她。

唐久有點兒頂不住,她還是伸出了手去夾了一塊蘸了湯水的赤鳩肉放入了口中。

唐久從來都沒有偽裝成九天之上不食人間煙火的仙人,不過此刻她認認真真的吃飯的樣子,看起來竟然有些像初涉凡塵的小仙子。

紀塵寰看見唐久腮邊鼓起了一個小包包,他掩在長長袖口下的手指微微一動,幾乎忍不住就要戳上去。

一夢婆娑中的老頭在他的識海之中大呼“糟糕”,反覆提醒紀塵寰:“小子!現在可不是一夢婆娑的幻境了,她也不是你的帝師,你如果真的敢戳上去,被人一劍抽到山底下那都是輕的。”

這並不是老頭第一次提醒他了。

唐久一忘皆空,紀塵寰卻不能像唐久那樣的瀟灑。

雖然當了一世的人間帝王,也曾經河山踏遍,見識過天際遼闊。可是年年歲歲,歲歲年年,對於紀塵寰來說,那也不過是叫曾經的遺憾一遍又一遍的在心頭重演,又將那個人一寸一寸地往他心裏鑿刻進去而已。

紀塵寰真的是費了自己畢生的演技,才能在唐九面前偽裝成若無其事的樣子。

縱使相逢應不識。如今,不識的只有唐久一個人而已。

唐久方才剛剛捉弄了謝彥,她也沒有想到報應來的這樣的快。

她原本是冰雪一般白凈的面色,此刻臉頰泛起了一抹柔粉,而那粉迅速的轉換成紅。

很快,就連唐久裸露在外的脖頸都染上了這一抹緋色。

和他同桌時的幾個人都嚇了一跳,就連一直在努力幹飯的江笛都忍不住的叫嚷了起來:“阿久,你脖子是怎麽回事?你臉怎麽這麽紅?”

唐久用力將那一塊兒肉吞下,一時間,竟然恍惚不知道自己吞下的是一塊美味的赤鳩肉,還是一塊燒紅的烙鐵。

辣是一種痛覺。唐久已經很多年都沒有感受到這樣清晰的疼痛了。

她終於忍不住擡手掐了一個法訣。只見唐久五指如同花瓣輕旋,空氣中的水氣就向著她的指尖湧來,很快就凝結成了一方小小的冰。

唐久將這冰含入口中。

紀塵寰立刻就反應過來了這是怎麽樣回事。他快速倒了一杯方才泡好的銀松枝——當然,這一會兒,是真的用冷水泡過正經靈茶了。

銀松針茶香清冽,縱然是冷茶,卻也泛出了泠泠的松香。

紀塵寰將這盞茶湊到了唐久的唇邊。合著唐久方才凝出的那一塊冰,她將這一碗茶一飲而進。

一番雞飛狗跳之後,眾人方才重新坐回了一桌前。

韓三水簡直有些要羞愧自盡,他低頭撓了撓腦袋,小聲囁嚅:“原來老祖不能吃啊?早知如此,我就不放那麽多赤陽果了。”

唐久擺了擺手:“今天之前,我也不知道我是不能吃辣的。”

看著屋中的小輩這副做了錯事一般的樣子,又看到謝雨師那個小丫頭暗搓搓的欺負她師兄,自以為隱晦的用兩根手指擰她師兄手臂內側的肉,唐久忍不住笑了起來。

她揪住謝雨師的領子,把欺負人的小姑娘拎到了一旁。

這一刻,唐久又很像是真正的長輩:“你們看,很多事情,不試一試,又怎麽能知道結果?我們修仙之人就是與天搏命,就是走錯了一步,再尋其他的辦法找補回來就是。可是如果不走出這一步,就什麽都沒有。瞻前顧後,非吾輩修仙之人行事準則。”

唐久輕聲地說出來這一句,她其實並沒有特意針對誰,可是在場的每一個人都覺得這句話是對自己說出的。

境界或許有高低,修為也有深淺,可是道心的開悟,每個人都在同一水平線上。

唐久不知道今日自己所言的啟發了誰,只是冥冥之中,她感受到了傳道的授業的契機。

世間冥冥,自有因果。唐久這和歸去峰沈寂千年,今日卻忽然被幾個小輩叩響了山門。這是巧合、是初生牛犢不怕虎,可是卻,也是冥冥之中自有天命。

唐久起身而去,轉而來到了回去峰的一棵杏樹之下。這只是歸去峰上一棵再普通不過的杏樹,此刻樹間繁花點點,滿樹的杏花瘋了也是的開。

唐久指尖化作一道劍氣,斬一枝杏花,也斬盡春風。

唐久站在杏花樹之下,遙遙望著屋裏的人:“墨守成規多年,今日天地已開,謝彥,你不挽天河,更待何時?”

謝彥整個人都顫抖了起來,他腰間的星河長劍已經發出了陣陣嗡鳴,似乎只帶主人心中有了決斷,便悍然出鞘。

唐久折枝而立。,一直在等待那個時機。

終於,一向溫潤自持的若虛宗掌門大笑出聲,驟然拔劍。

一劍既出,歸去峰的晴天白日忽然染上了漫天夜色。

日月之輝暫退,此刻——星河長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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