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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7章 番外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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君澤隱約記起了從前, 那點隱約漸漸擴大,像是覆蓋在記憶深處的濃霧被一點一點吹開, 最終袒露全貌。

他記起了久遠的過去, 少年的承諾與歡喜,以及那無法回首的痛苦與絕望。

他驀然驚醒,這才發現自己正坐在姑娘開的小酒館裏。

賓客們的交談聲逐漸拉回了他的思緒。

他正在發楞, 卻忽然瞧見姑娘氣勢洶洶的朝他走來。

他本能的嚇了一跳,整個人都坐直了, 脊背貼在椅子的靠背上。

姑娘已經走到他面前, 她伸手揪住他的衣領,怒氣沖沖:“你前幾天跟我哥哥胡說什麽了?他好端端的怎麽要離家出走?”

蕭九九勸好卿久已是幾日後, 這才得空找君澤興師問罪。

君澤卻望著她, 半晌說不出話。

她是九九……

是阿念……

和他有那麽多的過去, 有那麽深的糾纏,他卻直到這時候才逐漸想起來。

姑娘的紅唇一張一合,她在生氣, 她說了好多話,可他一個字也聽不清。

那些沈重的過去排山倒海的將他淹沒。

蕭九九手指一松, 閉了嘴, 因為眼前的君澤看上去很受傷,眼圈都紅了, 一句都不反駁, 只是呆呆的望著她。

蕭九九有些慌, 於是撫平他胸口布料的褶皺, 軟聲下來:“我也不是要怪你, 你別太難受, 算了, 我哥哥已經不走了,沒事了。”

可君澤還是不說話。

蕭九九只好道:“我知道你是一片好心,是你的話,一定不會說什麽太過分的話,但我也得做個樣子給我哥哥看嘛,他現在很脆弱,你能理解我吧……”

蕭九九說完去瞧他,發現他不能理解,因為他看上去更加傷心,一副要落淚的樣子。

不是吧……怎麽比哥哥還脆弱……

罵兩句至於麽?

蕭九九破罐子破摔,指指一旁的酒壇:“要不你喝兩杯吧?一醉解千愁。”

君澤根本聽不見她說什麽,他滿腦子都是九九和阿念,他緊跟著想起這一世剛開始,他同她的相處……

他強取豪奪……她在他面前哭了很多次,說著那些“師兄不要”的話……

他是禽獸吧……雖然是被願靈操控,但的的確確做了不是麽?

“君澤?君澤?”

姑娘站在他身邊,連聲喚他。

他茫然看向她,忽而伸手將她攬進懷裏,緊緊抱住。

蕭九九覺得自個兒骨頭都要被勒斷了,忙不疊的推他:“君澤,大庭廣眾的,你放手。”

他不放,他抱的更緊。

蕭九九急了,正要伸手推,察覺到他情緒不對,仰頭,發覺他眼裏都是水汽。

她嘆息:“君澤,你出息。”

嘆息歸嘆息,但還是反手抱住了他。

·

賓客們醉眼朦朧的看,就在他們鼓掌吹口哨之際,卿久把蕭九九拽走了。

君澤還傷心著,蕭九九於心不忍,頻頻回頭。

卿久忍了又忍,還是忍無可忍:“我知道,我才答應你要尊重你的選擇,但這事兒,我左思右想還是太過離譜。”

卿久將蕭九九拽到櫃臺前,躲開滿堂賓客,低聲問:“九九,你這到底怎麽回事?”

蕭九九大約聽懂了,她也為自己混亂的感情生活慚愧,於是她道:“我也不想的。”

卿久問:“你究竟喜歡哪一個?還是都不喜歡?”

蕭九九苦惱道:“原本君澤和青行都不是好人,對我……咳……雲朝又是合歡宗小師弟,同他們周旋我沒有心理負擔,不過是各取所需,但後來記起從前,才

知道如此糾葛,但已經無法掰扯的清。”

“我覺著君澤不錯,雲朝很好,青行也很行……”

“我試著離開過很多次,但是都沒有用。”

蕭九九破罐子破摔:“哥,我沒辦法,我不知道要怎麽辦,我只是不忍心……”

卿久:“就是渣啊……”

蕭九九:“……”

卿久道:“不能這樣下去,總要想清楚,你如此優柔寡斷……”

他話還沒說完,妹妹忽而往大門去。

他拽住她:“去哪兒?”

蕭九九指指門口:“青行在那裏,不太對勁,我去瞧瞧。”

卿久:……

·

小酒館門外是清冷的長街,暮色沈沈。

青行站在酒館門外的燈籠下,看著她發楞。

蕭九九走過去,他目光有些遲緩,旋即不等她開口,緩聲道:“我想起來了。”

夜風吹拂著輕薄的燈籠,暖色的光火飄飄搖搖,青行的輪廓便明明滅滅。

蕭九九心尖一軟,千言萬語忽而不知道該撿哪句說,她記得自己刺了他一劍,那時的他非但沒怪她,還幫她逃走,她喉嚨有些堵,於是道:“對不……”

他打斷她,眼神輕軟:“九九,恨我麽?”

蕭九九搖頭:“你沒做錯……”

青行忽而向前一步,蕭九九不由自主退後,身體便縮進了墻壁拐角的陰影裏。

青行靠上來,遮住了燈籠的微光。

蕭九九仰起頭,對上他漆黑深沈的眼睛。

蕭九九想,他應該跟君澤一樣難過吧……也許應該安慰……

她猶豫片刻伸出手,想輕拍他的後背。

青行卻忽而開口,聲音很低:“我應該難過自責的,可是我沒有。”

蕭九九一楞。

“對不起啊,九九。”

“曾經那樣對你,我應該自責的,可我最先想到的,卻是幸好有過那樣的時光……”

蕭九九不明白他的意思,茫然擡頭。

青行靠她極近:“只有那樣,才能得到你不是麽?”

他眼神變得晦澀:“那時候我是個徹底的混蛋,你也願意陪我做戲,那段時光對我而言……”

他頓了頓,擡眸看向她,聲音低下去,幾乎聽不清。

“是恩賜吶……”

蕭九九聽的模模糊糊,卻從他覆雜的眼神中明白了他的意思。

她在這時想起了那段荒唐的時光,想起了青行的混賬,臉頰驟然一紅。

她躲開他的視線,低聲罵:“混蛋。”

青行:“九九對不起,但我無法懺悔,我的確是個徹頭徹尾的混蛋。”

蕭九九不想回憶那時候,青行實在王八蛋,於是她往陰影裏縮了縮,不讓他瞧見自己的羞窘。

“算了,我不同你計較,反正都是過去的事兒。”

青行卻望著她不說話。

蕭九九受不了這個眼神,深情厚重,仿佛離了她活不了一般。

“你又怎麽了?”

青行緩緩開口:“你是我的貓。”

蕭九九楞了楞,想起阿夜,不知該說什麽,於是道:“嗯……同你是有過那麽一小段……”

“那可不是一小段。”

“怎麽不是一小段,不過幾天……”

青行伸手將她拽進懷裏,俯身抱緊,無奈:“你真是沒心沒肺。”

蕭九九不能認:“那些過去對我同樣重要,我也不能忘懷,但的確也就十數天,就是很短的時……”

青行低頭吻住了她。

蕭九九眼眸一瞬間瞪圓。

青行快速的

咬住她的唇,又逼迫她張口,將她死死抵在身後的墻壁上。

蕭九九開始變得混沌。

青行是了解她的,他最壞,所以最了解。

她在這個吻裏漸漸回憶起那些荒唐又混亂的日子。

他將她按進水池裏給她渡氣,叫她坐在書房的木桌上給她畫畫,還將景塵困在結界中,當著景塵的面……

她臉頰通紅,腦子漿糊一片,那些畫面與他的吻混合在一起,叫她渾渾噩噩。

他扣著她的腰將她壓向他,在她意亂情迷的時候哄著問:“喜歡我麽,九九?”

“不喜歡。”

回答青行的不是蕭九九,而是剛緩和好情緒,從酒館裏走出來的君澤,他面目表情的將蕭九九拽過來,冷冰冰的望著他。

青行懷裏一空,整個人陡然冷下來。

“君澤,你幹什麽?”

卿久冷笑:“我竟想不到,恢覆記憶的你同沒恢覆也沒什麽區別,依然如此混賬。”

青行眼眸一瞇:“你不混賬?”

君澤道:“至少比你像個人,我做了錯事還知道內疚。”

青行嘲弄道:“哦,比我像個人,你內疚,我且問問你,你很後悔當時在太華宗欺負九九麽?”

君澤剛要回答,青行斜睨著他:“你仔細想想。”

過去畫面一幕幕出現,那些在太華宗上一句句的“師兄不要”開始浮現腦海。

君澤一滯,喉嚨堵住了,他言不由衷道:“我後悔……”

青行冷笑。

而蕭九九站在君澤身後,意識才剛剛清醒,她聽見兩人在吵架,只想找個地洞鉆進去。

這麽漫長的歲月,就只有那些荒唐的事兒可以回憶麽?

這兩個家夥都不是好東西。

她恍惚間察覺到一道視線,擡眼一瞧,發覺卿久正懶散的坐在櫃臺前,手肘撐著臉頰,遙遙看她。

他望了會兒,沖她搖了搖頭。

蕭九九頓時很羞愧。

君澤和青行在吵架,大哥在遠處痛心疾首。

她覺得一切都亂七八糟。

就在這時,有人悄悄靠近,牽住她的手。

“別理他們了,跟我走吧。”

青年的聲音幹幹凈凈,同他的眼睛一樣叫人心折。

蕭九九來不及說話,便被他拽出戰場,他拉著她一個閃身,上了屋頂。

雲朝輕巧的走在前方,蕭九九跟在他身後,他瘦高挺拔,脊背的上方,是一輪圓月。

她便想起當年偷偷躲到魔域皇城,在他寢宮養傷時,他晚上帶她爬高高的皇城脊。

那時候少年朝氣挺拔,也是這樣牽著她。

【你傷還未愈,大晚上不睡覺,非要爬這麽高,到底想看什麽?】

【我難得來一次嘛。】

【被我大哥發現你就死定了,嫌命長?】

【那下去吧。】

嘴上數落她,少年卻不肯松手,悶頭帶著她,踩著瓦片往前走。

兩人小心翼翼的走到盡頭,一輪圓月陡然懸於眼前。

兩人仰起臉,都不說話。

漆黑的夜幕中,兩人在皇城裏渺小的如同塵埃。

【長離,你這月亮,同我在靈域看到的一樣。】

【它照過我,也照過你。】

少年微微一楞。

小姑娘笑瞇瞇的道。

【你看,是不是很特別?以後你一看月亮,就會想起我。】

·

她說的沒錯,以後的日日夜夜,直到身死,長離都未曾忘記過這一幕。

雲朝沒有帶她走很遠,只是躍上三層的屋脊,走到邊沿,然後帶她坐

下。

樓下的君澤和青行仰頭看。

雲朝笑:“別理他們。”

蕭九九想,君澤和青行都想起來了,雲朝肯定也想起來了,他原本就瘋的厲害,現在狀況如何?

她小心翼翼的打量他。

雲朝笑:“別怕,我還好,一想到我們有那麽深的牽扯,我就很高興。”

他側眸看向她,眉眼彎彎。

“如此一來,便不會被輕易拋棄了,九九總是念舊。”

念舊麽?

蕭九九有些愕然,這家夥竟然把渣說的如此情形脫俗。

雲朝指指月亮:“你瞧,今夜同那夜一樣。”

月光清冷的懸在高空,蕭九九擡頭望,被月光占據了視野。

雲朝湊過來,在她耳邊道。

“九九,你想不想看我只簪著簪子的樣子?”

他壓低了聲音,帶著笑意。

“我裏面什麽都沒穿。”

蕭九九嚇了一跳,臉頰迅速羞紅,結結巴巴的同他道:“雲、雲朝你、你……”

雲朝哈哈大笑。

“你看,是不是很特別?以後你一看見月亮,就會想起我。”

蕭九九還沒緩過來。

雲朝又笑著道。

“想起我只簪著簪子。”

蕭九九惱羞成怒,猛然撲過去,掐住了他的脖子。

兩人咕嚕嚕在屋脊上滾成一團。

·

卿久擡頭看了看丁零當啷的屋頂,嘆息。

又是亂七八糟的的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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