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眨眼, 清潔機器人從“行走”變成了“行駛”，飛速來到了蘇末面前，突然舉高掃帚, 正打算拍向蘇末的腦袋。

蘇末有點“恐怖谷心理”，對這種類人的機器人天生排斥和恐懼，幸好這個機器人做得和人類不太像，他才沒那麽害怕。

否則他會離開轉身逃跑。

此清潔機器人是一個動漫英雄的形象, 蘇末直楞楞地盯著它, 一時想不起來該形象的名字, 出自於哪部動漫。

他正在猶豫著要不要出手抽走機器人手裏的掃把, 就連手臂都擡高了。

然而就在這時，動漫機器人突然停下，“面無表情”地轉過身去, 繼續勤勤懇懇掃地。

“如果我沒有給它指令停下襲擊你的動作，你就打算回手嗎？”一個溫柔似水的聲音傳來。

蘇末擡眸看向那人, 只見明凰正坐在辦公桌後面低頭翻閱文件。

今天的她一身職場白骨精打扮, 後腦勺紮著一個丸子頭, 臉上戴著一副黑框眼鏡, 正低頭伏案工作，儼然一個幹練的高層領導模樣，倘若不是知道她的身份其實就是叱咤黑/道的女老大毒蜥蜴。

“是的。”不知道為何, 蘇末反而冷靜下來, 壯著膽子走向明凰。

聽到蘇末如此直率的回覆，明凰的眼皮微掀，但面色如常：“這個世界上還從來沒有人敢動我的機器人。你不怕？”

動了會怎樣？會死嗎？

蘇末笑瞇瞇的, 裝出一派氣定神閑的樣子：“別人我不清楚, 但我不怕, 如果遇到一點困難和挫折就打退堂鼓了，那我如今也不會闖出一片天地，也不會站在你面前了。”

明凰靜靜地凝視他幾秒，似乎第一次對他產生了興趣。

“坐吧。”良久，明凰站了起來，對蘇末微笑地伸手，“很高興和你見面。”

蘇末和她握了握手，然後坐到她對面，這時，那個動漫機器人再次慢悠悠地走過來，伴隨著輕輕的“噠噠”聲，它走到蘇末面前，給他倒了一杯熱咖啡。

隨後，明凰看了它一樣，它就乖巧地退下去。

“明女士，請問您是如何給它下指令的呢？”蘇末不由好奇地開口，“我沒見到你動手指，也沒聽到你開口說話，只看到你和它眼神對視，它就能乖乖聽話，按照你的想法完成任務，這也太神奇了！”

明凰喝了口咖啡，一邊合上文件，一邊親切地笑了起來，似乎剛剛蘇末那一番話令她心情變得不錯起來，“蘇顧問，你說自己是光州警署派你來調查明宇科技的？沒想到，光州條子確實眼光獨到，你是第一個發現我用眼神控制AI的人。”

蘇末也戳了口咖啡，不由被這杯現泡咖啡的口味驚艷到了，細細品嘗一番後，才放下杯子，故意賣了個關子：“明女士，其實不然，我不是第一個發現這點的人。”

“哦？”

“但我肯定是第一個敢在你面前提問的人。”

辦公室靜了一會兒，明凰雙手抱胸，靠在椅背上，深深地看著蘇末。

蘇末被她犀利的眼神看得內心發顫，但他頂住了壓力，繼續說：“明女士，你不會想殺死我，否則昨晚我就不能全須全尾地離開宴會現場。”

明凰一聲不吭。

“和我合作的線人，是你殺的，對嗎？”蘇末破罐子破摔，直接開門見山。

他不知道自己的語氣帶著幾分怒氣。

“你很生氣？”自明凰上位後，她還是第一次看到有人敢在在她面前提出質疑，而且還一副替別人打抱不平的樣子，真是有趣。

“明女士，殺人不是解決問題的唯一方式。”蘇末正色道。

“你是在教我做事？”明凰冷笑，但聲音聽起來卻是溫溫柔柔的，“蘇末，我只會殺死對我來說毫無價值的人。”

“所以，就算我惹惱了你，甚至威脅到你，只要我這人還是有價值的，你不一定會殺了我，對嗎？”

不知道為何，蘇末現在內心平靜，沒有一開始那麽怕明凰了，因為他知道自己對明凰來說是有價值的。

“不，我不一定會現在殺了你，但等你的價值沒了，我就會動手。”明凰像是聽到了什麽笑話，猝然大笑起來，笑聲裏夾雜著惡毒的嘲諷：“我要殺死你，就跟碾死一只螞蟻一樣容易。”

蘇末沈默。

“不過我喜歡聰明又大膽的人，怕死的人我會直接弄死，因為太無趣了，不怕死的人才有趣……蘇顧問，你現在還能坐在我對面安然無恙，你以為是因為什麽？”

“因為什麽？”

明凰靜了下，抿了口咖啡，然後把杯子放回到桌面上，話鋒一轉：“你認為明宇集團參與了東南亞人口販賣案？”

終於進入話題中心了，蘇末微微頷首，斟酌了幾秒才道：“警方懷疑貴司涉嫌人口販賣、器官販賣案……”

不料他還沒說完就被明凰打斷：“蘇顧問，你認為販賣人口和器官能讓明宇賺到大錢嗎？”

蘇末噎了下。

“不是我們有沒有做這種生意的問題，而是我們不想做，也不會做。現如今，這種無聊又耗力的生意不僅賺不到什麽錢，還伴隨著高風險，投資和收益不成正比，得不償失……”

說著，明凰輕輕搖頭，用一種慢悠悠的語調續道：“還會招來如你這樣的警察和偵探，你們就像打不死的惡臭蒼蠅一樣，真令我煩躁。”

蘇末的嘴角微微抽搐一下，“您的意思是，現在您金盆洗手了，循規蹈矩地發展高科技行業？”

明凰的臉上露出一絲微不可察的讚賞，雖然稍縱即逝，“現在是信息技術爆炸發展的時代，誰能站在高技術金字塔頂端，誰就才能獲得巨大的財富，獲得最高的話語權，這也是為什麽香江警察沒有抓我的原因，那是因為……我本來就沒有犯罪，不然的話，你以為我真的能逃脫法律的制裁？”

蘇末不置可否，一雙亮若星辰的眼睛註視著明凰。

“蘇顧問，2021年了，現在是高度法治的社會，你把我看得過於無所不能，也把華國公檢法看得太輕了。”

“明女士，關於萬理堂的涉/黑情況，您能解釋一下嗎？”蘇末想了想，問道：“畢竟您是萬理堂的坐館，幫派裏出現違法亂紀的現象，您必定是知情的，也不可能完全置身事外，對嗎？”

明凰的目光瞬間冷了下來，“這個問題，恕我沒法回答你。”

蘇末忽地感受到一絲殺機。

“明總經理，如果您方便的話，是否可以帶我參觀一下您的公司？”蘇末的內心掀起了驚濤駭浪，他忽然意識到自己忽略了一件很重要的事情，但他暫時想不出是什麽事，只得走一步算一步，先了解一下明宇公司的經營範圍和產品內容，再針對性地進行調查，角度刁鉆，逐個擊破。

否則，他可能再次走入死胡同。

辦公室裏鴉雀無聲，半晌，明凰的話峰一轉：“你知道為什麽我只要和機器人的眼睛接觸，就能對它發送指令，它就會立即順從地執行任務嗎？”

蘇末搖搖頭。

“這就是我們公司的重點研究方向，也是我們的尖端技術和商業機密，我們真正的財富來源，因此，你不知道是正常的。”

一邊說，她一邊緩緩站起身，有條不紊地整理了一下衣領，“蘇顧問，我知道你不是來調查所謂的人口販賣案，但我不打算拆穿你。”

蘇末內心一驚，但他努力讓自己保持鎮靜，雙手在桌面下緊緊攪成一團。

“我也不關心你真正想調查什麽案子，”明凰把桌面上的一個文件袋慢慢推到蘇末面前：“警方派你來調查我，那我也委托你幫我調查一個案子吧。”

這也太戲劇性了！

“什麽案子？”蘇末擺出一副洗耳恭聽的樣子。

明凰嘴角一勾：“調查一宗警察內部的秘密案子……”

蘇末：“？？？！！！”

“這裏面我想調查的案子詳情資料，你看看。”說著，明凰的手指在文件袋上面點了點，嘴角的笑意更深了。

……

從明宇公司大廈走出來時，蘇末的腳步是虛浮的，他擡頭仰望天空，已經是中午12點半了。

他做了個深呼吸，努力想趕走盤桓在腦海裏的千絲萬緒，但他失敗了。

那個文件袋他沒有帶走，因為他最終沒有答應明凰的要求。

但明凰還是讓他全須全尾地離開了。

誰知道他剛下了出租車，打算回到酒店時，一輛警車突然停到他面前，隨後，兩個便衣警察車上走下來，其中一個留著平頭、方字臉的中年警察向他掏出了警察證，用中氣十足的聲音道：“蘇末是吧？警方懷疑你和一起殺人案有關，請跟我們走一趟配合調查！”

於是蘇末就這麽被警察帶到了香江警署重案組辦公室。

下午兩點，審訊室內。

蘇末坐在審訊桌後，一臉無語地看著方警官。

方sir就是剛剛那位平頭方字臉便衣刑警，此時他坐在蘇末對面，一邊抖腿，一邊用筆在桌面上有一搭沒一搭地點著，一副吊兒郎當的模樣。

“蘇先生，經過警方的調查，昨天晚上你和田鴻在一家‘舊時光’酒吧裏喝酒聊天。”方平目光如炬地看著蘇末，意味悠長地道：“你們兩人談話的時長為17分鐘21秒，方便跟警方坦白一下，在這接近20分鐘的聊天時間裏，你們都談了些什麽內容嗎？”

蘇末的心臟沈到了肚子裏。

他感覺自己跳入了一個連環圈套裏。

還沒從一個圈套裏出來，又被另一個圈套給套住。

那個看不見的，心機深沈的設套者究竟是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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