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末沒有理會藍箏的嘲諷, 自顧自說下去：“第三點，那就是你私人訂制的那道料理——冰沙鱖魚……”

一邊說，他一邊看向鹿呦呦, 後者會意，幸災樂禍地“哈啦”一聲，故意慢悠悠地從兜裏取出一個筆記本。

鹿呦呦嘖嘖兩聲，將筆記本翻到了某一頁, 然後看著藍箏：“你有一個癖好, 那就是將自己創造的菜譜配方用筆記下來, 這個本子就是記下那道冰沙鱖魚的配方, 就在……”

說著，他低頭翻了翻頁面，不著四六地道：“哎呀, 那什麽，我記性有點差, 忘記在哪一頁了……”

“在第十八頁。”蘇末斬釘截鐵地說, “藍箏, 那道冰沙鱖魚的菜譜配方, 你記在第十八頁到第十九頁，這是你今年創作的第十八道料理，你全都貼心地記了下來, 一直隨身小心翼翼地攜帶著。”

藍箏嘴角邊的笑容逐漸收斂了。

“你是個心思縝密、做事謹慎的人, 此次殺害白言的完整謀劃，你沒有在電子設備上留下痕跡，”蘇末繼續說, “這次來到頤霖山莊, 你把這個本子也帶來了, 你想要確保每一道工序都沒記錯。”

顧簡道：“冰沙鱖魚看似配料不多，但制作的過程難度很高，工序極其覆雜繁瑣。烹飪者需要技藝高超、且對食材配料的占比、烹飪的時長控制到極其精確的地步。所以，你自己也不能保證在沒有電子存檔的幫助下能夠記下菜譜的每一道步驟，於是只能隨身攜帶它，提醒自己每一道步驟都不能做錯……”

“你這個老臘肉，居然把這個本子藏在你行李箱的暗格裏，還設了高級密碼鎖，幸虧老子經驗豐富，花了小半個時辰終於破解了密碼鎖……”鹿呦呦忍不住沖藍箏舉起本子，沒好氣道：“最終成功把你的心肝本子給掏出來了！”

蘇末擡了擡鏡框：“把菜譜轉交給黃國華時，你也沒有通過聊天軟件發送，而是覆印出來，將覆印紙交給他……”

“那我們趕緊派人將黃國華控制起來，然後搜索他的住處和所有私人物品……”高明理當即跳了起來，語氣激動。

“高督察，我的人今晚早些時候已經成功控制了黃國華，並且很快就翻出了那張覆印的菜譜，”顧簡轉向高明理，擡了擡手，示意後者冷靜一下，“幸而黃國華也是個熱愛料理的專業廚師，他知道藍箏這道定制菜譜沒有電子版本，目前只有這份覆印件，為了以後也能在環島酒店裏繼續為客戶上這道菜，最後他還是留下了它……”

鹿呦呦鄙夷地哼了一聲，看著“老臘肉”，語氣極為不屑：“你們這些自以為是的殺人犯，以為自己的謀殺天衣無縫，以為警方不能找到蛛絲馬跡，不能湊齊完整的證據鏈？”

“……我告訴你們，現在是高科技爆炸信息時代，所有的犯罪行為都無所遁形，對了，你知不知道，現在市面上已經出現了仿生人，也就是那勞什子人工智能，還能做成你的外表，無論五官身高體型都能做到大差不差，到時候長得和你一模一樣的仿生人四處殺人放火的話，說不定罪名還會安在你頭上呢！”

蘇末連忙擡手制止鹿呦呦繼續開炮，“而且想要證明筆記本上那道冰沙鱖魚的配方是你寫的也不難，警署會聘請專業筆跡專家去做鑒定，再者，你在微博發的那條vlog裏展示了你低頭寫菜譜的畫面，在鏡頭前你寫的是鯨落體，和你本子上冰沙鱖魚配方的字體是匹配的，也就是說，創造這道料理的人，就是你，藍箏！”

“你們沒有完整的證據鏈，根本無法將我們定罪！”此時的陳一峰臉色一陣青一陣白，但他辯解的聲量變小了，變得有氣無力。

“第四點，所謂的‘葉棠鬼魂’，這個世界上有沒有靈魂的存在，我不敢打包票……”蘇末故作幽深地說，“這個世界是多維度的，我們生活在第三維，還有第四維、無數維，人類沒去過其他維度，又如何肯定‘鬼魂’不存在呢？”

黎辛敏銳地察覺到蘇末的話中有話，不由挑了挑眉：“你是想說這世上不一定沒有鬼，但所謂的‘鬼葉棠’是假的？”

蘇末點頭道：“假的，是人制造出來的。”

“人怎麽制造出鬼？這不是無稽之談？”高明理扯了扯嘴角。

“3D全息投影技術，也叫虛擬成像技術。”蘇末幽幽說道，“大家有沒有在一個大型晚會上看到一個“時空對唱”的節目，該節目就是利用全息投影技術來覆活已故的明星，讓該明星再次栩栩如生地出現在世人面前，或者你們玩過沈浸式密室逃脫嗎？如果玩過，那就能體驗過非常有真實感的靈異投影，昨天晚上，當我和同事們在房間裏開會的時候，有人在門口偷聽我們談話……”

“那個人，想必就是藍先生，對吧？”蘇末說著，看向藍箏，“待我們走出房間後，你立即掉頭逃跑，躲到樓梯角裏，可還是被顧督察發現了，就在顧督察趕過去的時候，走廊的另一邊傳來動靜——其實就是另一個人，我猜測是藍箏的幫手，發現我們即將抓住他時，特意啟動了事先準備好的全息投影畫面聲東擊西，再配上錄制好的音響，效果極其逼真，讓人誤以為看到了鬼。”

“所以這個‘葉棠鬼魂’是事先錄制好的？”高明理微微蹙眉，“是真實的葉棠曾經的唱歌片段還是？”

關念念立即續道：“不，所謂的‘鬼葉棠’是由藍箏假扮的，他倆某些角度長得有些相似，藍箏特地模仿葉棠曾經的著名造型，唱著那首令人雞皮疙瘩的戲曲兒，什麽‘少白頭，白言害我，替我覆仇之類的’歌詞，捏媽，其實這個畫面是提前錄制好的！”

”我一開始也以為是葉棠，直到那鬼魂逐漸向我們‘飛來’，待我看清他的面容時，才發現那人可能是藍箏！”肖翠敏也說道，她掏出手機，點開一段視頻：

“不過昨晚我用手機悄無聲息地拍下了後半段畫面，就是當我發現那鬼魂不對勁的時候立馬掏出手機拍攝下來，只要我將此視頻發回警署的技術部門，很快我們警察就能認出畫面中的那張臉屬於藍箏！”

“制作全息投影技術需要配備LED燈光和空氣激光器，只要警方找技術人員來到這座酒店裏實地勘查，就能找到相關的設備儀器，將你們逮捕定罪只是遲早的問題，”蘇末定定地凝視著藍箏，“不過，王力敏今天晚上失蹤了，給你們一個機會，透露她去哪裏，警方可以給你們……”

就在這時，一道冷冰冰的聲音突然從門口處傳來。

只見王力敏身穿黑色運動服，頭戴一頂黑帽，背著一個背包，面容冷峻地緩緩走了過來：“你們不用找我了，我是來帶走藍箏的。”

藍箏看到王力敏出現的那一瞬間瞳孔驟縮，喃喃道：“你怎麽回來嗎？不是讓你趕緊離開下山嗎？你一個人更容易逃脫……”

“原來如此！”高明理怒不可遏地瞪著藍箏，再斜眼看向王力敏，“你們是串通好的……藍箏故意在大堂裏看電視，讓電視播放時傳出的聲響將所有警力都引過來，再故意拖延時間，好讓王力敏成功逃脫！”

藍箏臉色蒼白，絕望地閉上眼睛。

“我不能留你一個人在這裏。”王力敏看著脆弱到了極致的藍箏，露出一個意味不明的神情，“此時此刻酒店的所有門口都被警察守得密不透風，我只能爬窗進來了。”

她一邊輕描淡寫說，一邊從兜裏迅速掏出一個微型的按鍵設備，隨後高高舉起來，冷聲道：“讓我和藍箏離開，麻煩陳總就留在這裏牽制警察吧。”

高明理氣笑了，嗤笑一聲：“你以為自己是女皇帝……”

“高督察，我勸你還是別不信，我已經在酒店裏布置了□□，只要我按下手中的按鈕，這顆炸彈能立即把酒店瞬間炸成了灰！你們不怕死沒關系，但酒店裏幾百個客人的性命難道你也不在乎嗎？”

高明理像是被人狠狠揍了一拳，嘴角的笑容消失了。

是夜。

狂風呼嘯宛若厲鬼的哭聲在半空中回蕩，鵝毛般的大雪紛紛揚揚揮灑而下，沒一會兒就把車輛的擋風玻璃覆蓋住了，坐在駕駛座上疾速行駛的王力敏不得不開啟雨刮，把玻璃上的白雪給刮走。

“你在生氣，我知道。”王力敏一邊把車內的暖氣調高一點，一邊偏頭看著藍箏，看到後者正出神得凝望著窗外壯觀的雪景，不由嘆了口氣，“對不起，但我不得不這樣做。”

藍箏靜默半晌，隨後幽幽開口，語氣帶著幾分怨懟：“你原本可以成功逃離這裏的，但你錯失一個萬中無一的機會，現在我們倆都得吃牢飯，你滿意了？”

窗外疾速閃過一片有一片白雪皚皚的山景樹林以及建築物，猶如浮光掠影一般，令人忍不住心曠神怡，屏息靜氣，且不敢大聲說話。

大自然擁有鬼斧神工，輕輕地揮一揮魔法棒，就能一鍵替換這大自然的景色，為這萬裏河山穿上一件巨大的純白色衣裳。

王力敏沒有立即回答他這個問題，沈默良久，她才沈聲道：“藍箏，你還記得當初我倆一起進入MP娛樂公司當練習生時，曾經遭遇霸淩，被葉棠相救的往事嗎？”

“我死也會記得。”

“後來我們三個互相幫扶、同甘共苦，終於出人頭地了……”王力敏一邊說，一邊時不時看向後視鏡，“葉棠出事後，我倆立過誓，不管前路是何等的荊棘叢生，不管我們的計劃能不能成功，都一定要把白言殺了！就算是要坐牢，也要一起把牢底坐穿，你還記得嗎？”

仿佛過了半個世紀，藍箏才低聲說：“我當然記得。”

頓了頓，他看向後視鏡，苦笑一聲：“他們追來了，我們逃不掉了。就這樣吧。”

良久，他的目光染上了一絲哀戚之色：“葉棠死了，白言也被我們殺了，這個世界了無生趣，一如這外頭白茫茫的冰天雪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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