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愛過我嗎？”

我知道這種問題狗血還幼稚, 但我還是問了，我只想要一個真實的答案，讓我自己徹底死心而已。

“愛。”楊杭毫不猶豫地回答, 沖我點點頭。

我略感意外，然而讓我更意外的是，此時此刻他說出來的這個字對我來說毫無意義，我的內心毫無波動, 身體和臉部不再灼熱, 如果是以前, 我必定會身心愉悅、激動萬分, 現在，我卻心如死灰。

“我很開心，”我違背內心說著相反的話, 嘴角緩緩勾起一個帶著幾分揶揄的冷笑，“既然如此, 你現在就和章笑笑分手, 並且對她說, 你瘋狂愛上了我這個臭名昭著的死變態, 因為你是個同性戀。你還要對他說，你為了我這個變態，想和她取消婚約, 你做得到嗎？”

楊杭怔楞地看著我, 一副如鯁在喉的表情。

他的目光帶著不可置信和煎熬掙紮。

“既然做不到和女人取消婚約，那你沒資格大言不慚地向另外一個人表白，尤其那個人還是令人惡心的同性戀, 不是嗎？”我冷冷看著楊杭, 嘴角掛著譏諷的笑。

“不……小音, 你先聽我解釋一下……”楊杭還是不依不饒，急得一把抓住我的手。

我對他的死纏爛打感到有些不耐煩，於是奮力地拽下他的手，然後惡狠狠地推了推他，看著他連連後退幾步，咬牙一字一頓道：“像你這種兩邊都想討好的雙面人，應該兩邊都失去才對！雖然我曾經卑微如塵埃，但我也能開出花來，這朵花，是我親手栽培，開給我自己欣賞的，而不是你！在我眼裏，你早就不算什麽了！”

話音剛落，我聽到113路公交車進站的聲音，當機立斷迅速從立牌後走出來，剛好車門彈開了，我猶如被惡狼追趕似的轉身逃跑，不敢轉頭去看楊杭的表情，三步並作兩步地跳上車。

上車後，我尋了最後排的角落位置坐下，公交車緩緩向前行使，我扭頭去看窗外布滿陰霾的天空、淅淅瀝瀝的小雨以及灰蒙蒙的建築物以及景色，聽著車內不知道從哪出傳來的《體面》，低沈哀傷的女聲在耳邊回蕩——

“分手應該體面誰都不要說抱歉何來虧欠我敢給就敢心碎 ……

我愛過你利落幹脆再見，不負遇見。”

2016年4月5日，天氣晴，春天踏著遲緩的腳步緊趕慢趕，終於趕到了這座城市。

G市因為地形和氣候特殊，春天很短，只有半個月左右，而且春天來得也很遲，冬天可以一直持續到3月，夏天四月就能到來，但我最喜歡春天，一年中最喜歡的月份就是四月，四月初到四月中旬是我每年最快樂的時刻。

然而今年的春天我卻過得不如意。

葉鈴今天晚上10點半才回到家，她用力敲響我的房門，把睡夢中的我強行叫醒。

我打開房門，看到我的妹妹衣衫淩亂一臉憔悴模樣，內心不由焦急又疑惑。

葉鈴似乎有很多話想說，但她定定地看著我，猶如半夜幽魂，沈默得令人膽顫心寒。

在我的追問下，葉鈴卻閃爍其詞，她說她找到了一份極好的工作，需要出一趟遠門，可能半年內，甚至一年都沒法回來。

她說馬上就要離開了，她等不到明天早上到來了，所以她才急急忙忙地現在叫醒我，想和我道個別。

我們兩兄妹坐在床上促膝長談，一邊欣賞窗外朦朧唯美的月色，一邊互相依偎，交談甚歡。

最後葉鈴看了看手表，對我說時間到了，她必須得走了。

我倆緊緊擁抱在一起，我一邊溫柔地撫摸葉鈴的背部，一邊擔憂地詢問她到底要去哪裏，找了什麽樣的工作，會不會有危險，然而她只是一遍遍地安慰我說哥沒事的，是我想多了，她從事的工作和旅游行業有些關系，但工作必須保密，她不能告訴其他人，就算是家人也不行。

我假裝自己相信了她的話。

我也希望是我想多了。

葉鈴離開了我的房間後，我毫不遲疑地抓起桌上的手機，低頭看了下電量，還有百分之六十，應該足夠我撐到明天中午了，於是，我心中抱著“明天早上去她工作的地方看一看就回來”的想法，迅速出門，悄悄地尾隨在她身後。

淩晨12點，我跟隨葉鈴來到了她所謂的工作地點——“黑夜精靈”酒吧，一開始她只是端端盤子，打打雜，無比順從無比合格地做好服務員的本職工作，一切看起來稀松平常，然而12點半後，她突然離開了工作崗位，從酒吧的後門離開了。

我悄無聲息地一路跟蹤她，最後來到了君樂夜總會。

夜總會裏魚龍混雜，閑雜人等不得進入，為了能夠成功進入夜總會，我只能戰戰兢兢地謊稱自己是黑夜精靈的員工，今晚和朋友一起來到這家夜總會打算找份工作，剛剛朋友先進去了，我指了指葉鈴逐漸走遠的背影，腦子轉得飛快：“我朋友就是她，你們快點放我進去吧！”

夜總會值班經理用饒有興趣的審視目光盯著我，我被他看得差點打退堂鼓轉身逃跑，以為自己肯定暴露了，肯定會被攆走，誰知道就在我準備轉身灰溜溜地離開紙時，身後想起了一道不緊不慢的聲音：“小朋友，歡迎你加入我們的家庭。”

我握緊拳頭，擡眸堅定地看著眼前高大的男人：“好。”

我跟隨男人來到了夜總會高層的辦公室，一進入辦公室裏，我就聽到葉鈴的聲音：“王經理，我答應為你工作，但請你記得你答應過我的事。”

那個值班經理見王經理和新員工正在談話，遂站在玄關處，並沒有直接走向他的桌旁。

我站在那個值班經理的背後，偷偷探出腦袋看向王經理和葉鈴的方向，恰好看到王經理往這邊淡淡地掃了一眼，我從他的目光裏看不出任何情緒，接著，他轉頭看向葉鈴，臉上的笑容變深：“我王濤，從不食言。”

接下來就是王經理對葉鈴簡略闡述了一番即將開始的工作內容，當我聽清楚葉鈴的工作是什麽之後，我震驚得無以覆加，傻傻地怔在原地幾秒，隨後像是一只小獵豹，猛地沖向前！

我沖到葉鈴面前，然後張開雙臂，將她護在自己身後。

葉鈴發出一聲驚叫。

王濤的眼裏閃過一絲愕然，但轉瞬即逝：“你也是來找工作的嗎？小朋友？”

我緊咬著嘴唇，放在大腿雙側的雙手緊握成拳頭：“是的，王經理，請你讓我代替我的妹妹葉鈴，成為夜總會的新員工——夜鶯！”

王濤饒有興致地註視著我：“你們就不能一起加入嗎？”

我堅決搖頭：“不能，只能是我來替你們工作，請你們放過我的妹妹！”

“小朋友，瞧你這話說的，這誤會可大了，”王濤微微歪了歪頭，站起身來，垂眸居高臨下地看著我們：“不是我不放過你妹妹，而是你妹妹求我，主動想成為‘玫瑰’的。”

一滴淚從我的眼角慢慢滑落:“王經理，請求你，不要答應我妹妹，我同意和你們簽長期合約，直到我再也沒有任何價值，直到……我死。”

也行是我這一番話以及我堅定真誠的眼神打動了王濤，他仿佛憐憫一般註視著我：“夜鶯比玫瑰稀有，也更值錢，喜歡和夜鶯玩耍的國王們也稀少珍貴，這些品味獨特的珍貴國王們為了得到更珍貴的夜鶯也不惜付出比玫瑰高幾倍的價格，我看你長相和身材都還算可以，應該可以賣個好價錢……”

我微微睜大雙眼，張了張嘴，一句話都說不出口。

“不行，哥，你快走吧!不要管我了！你要好好讀書，考上好大學！以後一定會找到好工作償還所有債務的！”身後傳來葉鈴撕心裂肺的吼聲。

王濤似笑非笑地看著我，手指閑適地敲擊著桌面，似乎正在思索，隨後，他緩緩地扯開嘴角：“怎麽說？我沒什麽耐心，別浪費我的時間，要麽兩個都留下，要麽兩個我都不要……”

如果明天早上八點之前我們無法償還葉鈴在外面欠的十萬高利貸，高利貸方的雇傭大手就要帶走我們兩個人，割掉我們身上的一個腎，如果下次再還不上，他們就再把我們抓走，取走另外一個腎。

報警沒有用，他們說警署裏有他們的人，他們是不會被抓的，一旦被那些人直到我們報警，我們就會沒命，而且還會很痛苦地死去。

離明天早上八點還剩下不到8個小時了，葉鈴之前一直瞞著我，導致沒來得及去籌錢，而現在時間緊迫，我上哪兒籌到10萬塊？我的銀行卡裏連一萬塊都沒有……

身邊唯一一個能拿出10塊錢借給我的只有楊杭，然而現在我倆已經反目，我就算是死，也不可能找他借錢的。

“選我吧！王經理！”我不再猶豫，當機立斷地做出了決定，“我一定會讓您滿意的！”

王濤沖我微笑道：“我就喜歡你軟弱膽小又倔強勇敢的樣子，我很欣賞你，罷了，我這人不喜歡強求，既然你執意讓我們只招你一人，放棄你妹妹，那我勉為其難地同意了。”

“不要，哥，我求你……”葉鈴一邊嘶啞著嗓子沖我大喊，一邊沖上前拉住我的手臂。

我迅速轉身，猛地擡起手，幹凈利落地打了葉鈴一巴掌。

伴隨著“啪”一聲清脆的聲音響起，葉鈴被我打得直接癱倒在地面上。

我渾身劇烈地顫抖著，憤怒地俯視坐在地上捂著右臉頰的葉鈴，心想，這是我生平第一次打人，但是我打的那人卻是我自己的親妹妹，那個我一直最疼愛的親妹妹啊。

淩晨1點，夜總會的某個房間內。

我洗完澡後，身穿白色的浴袍走出了浴室，然後爬到床上去。

我打開手機某閱讀APP的軟件，隨後點開收藏夾，打開最近收藏的某部末世題材的小說，我翻了十幾頁，每個字都看進眼裏去了，然而我卻不知道小說講了什麽劇情。

淩晨1點半，我起床走到桌邊，給自己倒了一杯涼開水，一骨碌灌進胃裏，冰涼感緩解了的焦慮和緊張，我覺得內心稍微安穩了一點，於是再倒了一杯涼開水喝下去。

我繼續爬回床上，開始百/度第一次做需要註意一些什麽，事後又需要做些什麽……

眼皮越來越重，我睡了過去，睜開眼，已經是淩晨2點半，我睡了一個小時，然而“國王”還沒有來。

淩晨3點，我以為國王今晚不會過來了，內心不由得松了口氣，但我卻徹底睡不著了。

我打開某音樂軟件，在熱門榜裏隨便點開一首歌播放，一個磁性溫柔的男聲從手機裏傳了出來——

“在我的懷裏

在你的眼裏

那裏春風沈醉

那裏綠草如茵

……

如水的夜裏

多想某一天

往日又重現

我們流連忘返

在貝加爾湖畔

……”

我沈醉在《貝加爾湖畔》這首優美憂傷的音樂裏，沒有註意到有人打開了房門，悄悄地走進來，走到我的床邊。

“小音？”

身旁傳來一道熟悉的聲音，我先是一怔，緊接著機械般地緩緩扭頭看向那人。

當我看到那人的臉龐時，不由得驚詫地睜大雙眼。

“楊杭？”我的聲音都變了，“你就是國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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