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你吧？”蘇末抓著手中的小醜面具, 當他看到那人的臉龐時，眼睛裏閃過一絲意料之中的神色。

他一邊戲謔地勾起嘴角，一邊晃動著手裏那副粗制濫造的面具, 看了看躺在下面的那個人，再扭頭斜眼看向面具，語氣散漫中帶著幾分揶揄：“不是吧，小韓總, 這是你自制的小醜面具嗎？這樣太醜了吧, 還不如老子畫的。”

韓洋氣喘籲籲地喘著粗氣, 他結實寬闊的胸膛微微起伏著, 一雙平靜無波的雙眸定定地凝視著蘇末，須臾，他恢覆嬉皮笑臉, 笑容和往常的一樣不正經，故意模仿蘇末的話, 拿腔拿調道：“怎麽了啊, 小神探, 這就是你的武器嗎？尺寸？這樣太弱了吧, 還不如老子的那根繩子……”邊說，他一邊做作地朝蘇末擠眉弄眼。

蘇末對那方面比較粗線條，但他並不愚蠢, 他立即意識到韓洋意有所指, 不由得被他這一句油膩的話沖得差點作嘔。

“你相不相信，我可以用手上這支卡尺的尖頭無比精準地找到你的頸動脈，然後刺進去, 讓你慢慢失血而死……”蘇末慢條斯理地說著, 施施然地把卡尺用力推向韓洋的頸動脈, 後者的皮膚被刺得往裏凹陷，甚至還有血絲滲出來。

但蘇末並不打算刺死韓洋，他想把他交給警方，讓法庭審判他的滔天罪行。

“呵……”見蘇末裝腔作勢說著這番威脅的話語，韓洋立刻明白他肯定不會殺了自己，於是開始油嘴滑舌：“你不會殺我的，小神探，我沒有犯罪啊！拜托，現在是你在襲擊我，我可以告你故意傷人哦！”

蘇末不為所動，一邊用膝蓋死死地抵住韓洋的腹部，一邊把卡尺的尖頭繼續往裏推了推，冷聲道：“你就是小醜兇手，韓洋，你已無路可逃，束手就擒吧！”

“哦？你們有證據嗎？”韓洋的喉嚨因為被卡尺頂住而發出斷斷續續的聲音，“我喜歡……COSPLAY小醜，喜歡戴著……面具四處游蕩，怎麽，就算我有……惡趣味……的癖好，有罪嗎？”

蘇末緩緩地俯下身來，湊近韓洋那張因為呼吸困難而泛紅的臉龐，靜靜地端詳他那張一點兒也不緊張和害怕的臉龐，似乎尋找一絲一毫的破綻：“你別跟我揣著明白裝糊塗，我不吃這套，我非常肯定，你就是殺害張曉穎、肖文斌、周雪娟、章文雄等人的連環殺人犯，你有沒有罪，警方和法院自會查明！”

他的話還沒說完，韓洋倏然打斷了他，語氣極為不屑：“你們條子要是……有證據，早就帶人把我……抓起來了，何須找你這個不入流……半桶水……私家偵探來德育高中……臥底……調查……”

蘇末眉毛一挑，輕笑一聲，道：“看來你知道很多嘛，我已經報警了，趁警察還沒來，我和你做個交易吧。”

頓了頓，蘇末加重手上的力道，把卡尺的尖頭往回拉了幾寸：“如你所說，我只是個不入流的半桶水私家偵探，所以我其實並不太想和光州警署合作，每次我破了案，功勞都是他媽的重案組的，就比如我上次破了影後碎屍案，結果一分錢獎金都沒拿到，真是虧死我了!

“這段日子我也想清楚了，既然我抓了兇手我一點好處都沒撈到，那還豈不是白忙活？老子又不是慈善家！沒意思！所以對我來說，抓不抓到兇手，破不破案子其實沒多大區別，但我這人特別愛錢……”

說到林遠道，蘇末突然回想起三個月前在天臺上自己和他斡旋對峙的一幕，他心裏打了個突：小醜兇手可不是林遠道，他可沒那麽好糊弄，想騙過他，需要更深思熟慮的計劃，更高超的審訊技術以及十分的耐心。

“你在拖延……時間。”果然，韓洋微微瞇起雙眼，嘴角緩緩浮起一抹譏諷的弧度，語氣十分篤定，“但你也在浪費……時間，小神探，我不是……兇手！”

沒錯，蘇末確實是在故意拖延時間，他不知道警方的救援什麽時候到來，既然韓洋能趁蘇末在低頭專註破解書中的密碼時神不知鬼不覺地遣散圖書館內的其餘人員，只能說明一點——他在這所學校擁有某種特權，圖書館的工作人員認識他。

再者，不管從身高體力還是從武力值來說，韓洋絕對在自己之上，如果不用一些可以當鉤子的對話來分散他的註意力，那麽蘇末極大概率很快會被他以更優勢的武力迅速反殺。

“你的演技不錯，說的那些肺腑之言……我會好好考慮的……”韓洋一句話還沒說完，突然狡黠一笑，接著風馳電掣地出手按住蘇末的腰，大手掌用力按壓下去，緊接著迅速一翻，下一秒，蘇末感覺一陣天旋地轉，腦子還沒反應過來，身體就跟隨著韓洋的反轉動作，伴隨著“啪的”一聲，整個人頓時硬邦邦地摔在地面上。

此時此刻，蘇末和韓洋的位置完全顛倒過來，蘇末被迫仰躺於地，韓洋強勢壓制著他，而且僅用一只大手就輕而易舉地掐住蘇末脖子，與此同時，另一只手飛快地奪過游標卡尺，旋即惡狠狠地刺向蘇末脖子上的頸動脈！

“我不想聽你的廢話了，”韓洋緩緩勾唇，眸色森冷地俯視著蘇末，手上的力道漸漸加重，卡尺的尖頭伴隨著他冰冷的語言，宛如游蛇一般慢慢推入蘇末的頸動脈，“我現在就把你殺了，然後把你的皮都割下來涮火鍋，看你還怎麽和我玩！”

蘇末感覺到一陣尖銳的刺痛從脖子上傳來，然後迅速竄遍全身，劇烈的疼痛仿佛潮水般湧來，大腦的神經被疼痛刺激得幾乎麻木，生理性的淚水一下子就出來，順著從眼角慢慢滑落……

如果可以，他寧願死也不願遭受疼痛，他特別怕疼，卡尺尖頭每刺進一分，他的痛苦就放大了十倍！

蘇末的胸膛因為疼痛和窒息而距離起伏著，嘴裏發出微弱的嗚咽聲，宛若一只受傷的、在絕望中逐漸失去氣息的幼獸……

“放下你手裏的武器，不然我開槍了！”

突然，一道沈穩的、中氣十足的男聲在寂靜的圖書館裏響起。

“別讓我再說第二遍！”那聲音繼續厲聲斥道，同時，一陣訓練有素的、整齊劃一的腳步聲由遠及近。

蘇末聽到這個無比熟悉的聲音，不由得松了一口氣，內心的石頭也終於落地。

緊接著，他感覺喉嚨一松，隨後聽到了游標卡尺落地的聲音。

韓洋高高舉起雙手，看著迎面走來的一隊持槍的警察，臉色難看到了極點。

晚上10點半，光州警署重刑犯審訊室內。

第四名審訊員從審訊內打開門走出來，面色灰白地走向高明理，沖後者搖了搖頭。

高明理的臉色陰沈得幾乎能滴出水：“沒進展？”

審訊員一臉洩氣，垂眸看著地面：“對不起，高sir，是下屬無能，這個疑犯過於狡猾，無論我怎麽嚇他罵他，他都不為所動，反而一直脾氣很好的和我繞圈子，說一些虛虛實實、真假混雜的話語，而且他的語氣還帶著調戲，不僅不會跳進我挖的坑，甚至還反挖坑讓我跳，我真的……”

“廢物！你都來五年了，現在居然連這種本職工作都做不好，你還留在這裏幹什麽？滾吧！”高明理終於忍無可忍，一個晚上了，換了四個審訊員，居然沒有一個人能從韓洋的口中撬出一句有用的話、一絲有用的線索來，他當然暴跳如雷火冒三丈，情不自禁地沖下屬猛烈開炮。

審訊員低眉斂目地聽他罵完，然後自覺滾了。

除了蘇末和顧簡仍在平靜淡定地凝視著審訊室內的韓洋，其他下屬全都小心翼翼地覷著高明理的臉色，所有人都噤若寒蟬，空氣仿佛也凝固住了。

高督察發起火來，簡直比洪水猛獸還要可怕。

這時，一個女警開門進來，畢恭畢敬地向高明理匯報，警方已經申請到了韓洋家的搜查令，不過要今晚12點後搜查令才能生效。

高明理低頭看了下手表，現在是10點40分，離12點，還有一個多小時，他臉色嚴肅道：“如果審訊還是沒有結果，而且警方也沒找到證據的話，那麽韓洋今天晚上就得被放走，倘若他得知警方打算去他家裏搜查，恐怕他就可以回到家提前銷毀證據了！”

見高明理急得團團轉，蘇末突然打斷道：“高sir，交給我吧，我來拖延時間。”

眾人全都不明所以地看向蘇末。

“我需要一臺測謊儀，”蘇末的視線依然停留在審訊室內正趴在桌面上睡覺的韓洋身上，“高sir，能否立即讓人幫我準備一下？”

高明理一頭霧水，隨後沈吟道：“蘇顧問，機器不如審訊員!測謊儀對普通罪犯確實有用，但是對高智商罪犯其實用處不大，而且測謊儀的結果也不能當作有效證據在法庭上呈現，只能作為警方調查嫌犯時僅供參考的一種輔助性的手段罷了……”

蘇末嘴角勾出一個自信的微笑：“誰說我要把測謊儀的結果當證據了？我只是想問一些問題，看看他的答案是什麽而已。至於真偽，我會自行判斷，所以現在，請高sir抓緊時間，12點過後立即帶人沖進韓洋的公寓裏搜尋證據，只要他是真兇，必定會留下蛛絲馬跡的，比如……制造小醜面具的工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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