會議室內落針可聞, 眾人皆屏住了呼吸，一頭霧水地看著蘇末，就連高明理和顧簡也紛紛露出詫異的神色, 因為蘇末並沒有提前把自己的推理想法和任何一個人提起過。

“蘇顧問，為何這麽說？”高明理直視著蘇末，冷聲道：“你是如何推斷出來的？”

蘇末扶了扶鏡框，聲音無波無瀾地分析：“其實這個案子非常的簡單, 戴科用的並不是什麽非常高難度的殺人詭計。為什麽他能夠精準地把毒素下在黃嶺的下午茶食物裏？為什麽能夠確保黃嶺一定會吃下毒素從而使後者中毒？其實這個問題我一開始也剖析不出來。”

眾人默默看著蘇末步伐悠閑地在會議室辦公桌的中間來回踱步。

“昨天, 我和我的兩個同事在這個會議室裏進行模擬犯罪, 並總結出了兇手下毒過程的8個可能性操作, 我把所有的可能性操作的絕對不可能性提煉出來，然後一一排除，最終, 這8個可能性都被我排除掉了。”蘇末語氣不急不緩，“我發現, 兇手想要在沒有被打開來的下午茶食物裏下毒其實並不難, 最棘手的問題在於, 兇手很難百分之一百確保黃嶺會吃到含有毒素的食物, 總會有微小的概率黃嶺吃不到，就算這個概率只有1%，那麽整個下毒計劃就是失敗的。”

冉佳棋忽然插話進來, 分析道:“我明白了, 你的意思是，唯一一個能夠確保目標人物吃到有毒的食物的方法，其實就是在所有人的食物裏下毒？”

蘇末淡淡瞟了眼冉佳棋:“沒錯。”

“可是兇手又怎麽做到除了黃嶺之外其他人都沒中毒呢？”這時, 一旁的宋婷提出了質疑。她看著蘇末的眼神有點意味深長, 語氣有些僵硬地道:“這才是不可能的。”

蘇末轉頭看了宋婷一眼, 然後把目光投向眾員工們，氣定神閑道:“很簡單啊，因為其他員工也都中毒了！”

眾人瞪大雙眼看著氣度非凡、胸有成竹的蘇末，然後雲裏霧裏地面面相覷，很簡單嗎？他們全都傻眼了——

我們都中毒了嗎？可是我們活得好好的啊，我們並沒有死啊！

“哦，對不起，我才意識到你們聽不懂……”蘇末微微嘆了口氣，緊接著從內兜裏取出自己的Kindle，快速打開來，指尖如舞地在屏幕上跳躍了幾下，隨後，他把屏幕展示給眾人看。

“這個世界上有困難就肯定會有相應的解決方法，世間萬物規律皆是如此，既然大自然給予了某些生物攜帶毒性的特質，那麽也會給予某些生物具備解毒的功能，或者讓人類有辦法制作相應的解毒藥物……”蘇末垂眸，指尖輕輕點了下屏幕，隨後屏幕上出現一個淺綠色的藥片，藥片呈橢圓形，約莫1cm寬。

“這是用茯苓、蒲公英、魚腥草、穿心蓮、馬尾松、曼德拉草以及其他西藥元素裏提煉出來的解毒藥片，中西藥元素結合，該綠色藥片目前還沒上市，全球只有一家制藥公司正在研發此藥片，並取了一個暫定名——ATP阿西美辛綠片，簡稱綠片。制藥公司正秘密研發並投入小批量生產，目前只向部分人群定向提供這些藥片，不知道大家有沒有聽說過一種特殊的職業叫做試藥者？”

聽到這裏，有一些人露出了恍然大悟的神情。

鹿呦呦立馬舉手，激動道：“這個我知道，試藥者通過與制藥公司簽訂協議，秘密進行人體藥物實驗，他們服用制藥公司研發出來的新藥物，測試人體有沒有什麽副作用或不良反應，換句話說就就是人類充當小白鼠，為制藥公司賣/身，制藥公司會付給這些人一筆相當可觀的測試費用，但是，試藥者須得自己承擔身體副作用或不良反應，如果身體出現不適或致命危害，制藥公司無需承擔責任。”

關念念咋舌：“我的天，這工作太不人道了吧！萬一把人吃死了呢？制藥公司也完全沒有責任的嗎？”

這時，顧簡點點頭，非常難得地提出觀點，他的聲音沒什麽波瀾和情緒起伏：“沒錯，就算打官司，法庭也會判試驗者敗訴，因為白紙黑字的合同簽訂了就具備法律效應，即便這種實驗不人道，但也是試驗者心甘情願去做的，制藥公司也提前向試驗者說明了身體可能會承受的一些副作用和危害，試驗者也簽名表示自己了解了這些狀況，因此，他們只能自己承擔後果。”

“所以……戴科是試驗者之一？”高明理很快抓住重點，他瞇起眼睛看著蘇末，第一次發現蘇末的知識面和見識面居然如此之廣，他以前確實看低他了。

蘇末點點頭，勾唇一笑，不疾不徐道:“沒錯，高sir. 實際上這一小批藥片制造公司目前只跟全球來自二十多個國家的五十多人合作人體實驗，每個試驗者都會簽署協議書，並記錄在案。全中國就兩個人與制藥公司簽了ATP綠片藥物實驗合同，一個是位於西北甘肅地區的六十多歲的大爺，警方查了5.20日至昨天這個人的位置信息，大爺一直待在甘肅本市，根本沒有出過市，別說出市了，連家裏的小區都沒出過，只在家裏躺著養身體。而另一個人就是你了，戴科。”

聞言，眾人紛紛看向戴科，目光裏滿是震驚之色。

戴科居然需要去做試驗者賺錢？他竟然缺錢到這個地步了嗎竟然不惜犧牲自己的身體健康去做人體藥物測試？那他殺黃嶺是出於什麽動機？難道是因為金錢糾紛嗎？

看來這個銷售主管戴科簡直是愛財不愛命！

蘇末繼續不鹹不淡道：“警方查案一向小心謹慎，畢竟全國叫戴科的人簡直數不勝數，沒有1萬也有幾千，所以，我們也進行了調查和信息核實，最後終於查出，進行了綠片人體實驗的戴科，身份特征和萬高玩具公司的戴主管完全一致呢。”

就在這時，冉佳棋揚起眉毛，語氣裏帶了一絲質疑：“我有個問題蘇顧問，請問您是怎麽找到這些信息和線索的呢？既然ATP綠片是某個制藥公司正在研發中的機密產品，人體藥物測試也是秘密進行的，那麽你又是如何查到這個機密項目和產品，還要如何查到試驗者信息的，對了，你怎麽又會知道ATP綠片是鵝膏毒肽毒蘑菇的解藥呢？”

蘇末陷入了沈默，他似笑非笑地看著冉佳棋，沒有立刻回答他的問題。

冉佳棋問得好，這不是容易調查到的線索，即便是警方派調查員去調查這個秘密項目也需要花費一些時日和精力，但蘇末依仗的不是光州警署的警力資源，而是他爺爺——蘇清棠的警力人脈。

蘇老爺子18歲從警，65歲退休，退休後在家繼續當刑偵顧問，所以，五十多年的刑警生涯不僅豐富了他的人生，也豐富了他的人際脈網，也就是說，蘇末通過爺爺獲取到的警力資源毫無疑問是多於光州警署的，這次蘇老爺子就請了中央警署的刑偵調查員與經偵調查員聯手調查才能在短短兩天能拿到ATP綠片人體藥物實驗的機密信息。

一開始，他先假設兇手向每個員工的食物裏都下了毒藥，再基於其他員工並沒有死亡這個事實依據，推斷其他員工服用了能夠抵抗此毒素的藥物，所以才向老爺子提出了這觀點，讓調查員從鵝膏毒肽的抵抗藥物這個方向去調查。

如他所料，調查員果然拔出蘿蔔帶出泥的查出了戴科是ATP綠片人體試驗者之一，而每個人體試驗者可以從制藥公司那裏獲取半年的藥物用量，戴科只需要拿出一個月的用量，就足夠讓公司裏的十幾名員工服用，用於抵抗5月27日下午茶食物裏的鵝膏毒肽毒素。

所以，一切蛛絲馬跡都有跡可循，這世界上沒有無痕犯罪。

說實在的，蘇末對調查員獲得的相關證據能否當成有效的呈堂證據還不太確定，畢竟他的知識面沒有廣到連法庭審判的規定都了解得一清二楚，不過這也是後話了，未來打官司的事情他不參與也沒興趣，現在他只想用找到的線索破案緝兇，這是他的工作，他完成了破案任務，後續的工作就移交給檢察院和法院了。

顧簡目光深沈地望向冉佳棋，明顯對後者剛剛提出的疑問感到不滿，冉佳棋忍不住肩膀瑟縮了一下，同時，高明理也想起了蘇末可是警三代，他有一個幾乎神通廣大的爺爺，於是他清了清嗓子，用不容置喙的語氣道：“這個問題無需探討，線索的真實性後續警方會提供證明，Ryan，你不用擔心這個問題。”

冉佳棋面露尷尬，只得不太高興的乖乖閉嘴了。

“是，我承認自己是試驗者之一，可是這不犯法吧？”這時，戴科露出一個和藹可親的笑容，慢條斯理道：“就算我手裏有ATP綠片，可是這不能證明我向黃嶺下毒了啊，我擁有解藥等於我下毒殺人？這個邏輯有硬傷吧，太片面了，我真的冤枉啊，阿sir ！”

蘇末懶洋洋地掀起眼皮看了戴科一眼，不屑地嗤笑一聲：“等我全部分析完，你再為自己辯駁吧，戴主管。”

他把Kindle收回內兜，接著繼續分析：“ATP綠片研發目標藥效是抵抗人類誤服毒蘑菇後的中毒癥狀，試驗者每個月自己需要服用不會致死的一小劑量的毒蘑菇毒素，接著再服用一定劑量的ATP綠片進行人體實驗，看看自己的中毒癥狀有沒有減輕或者完全清除，我們通過網偵調查員對你家裏的電腦進行調查，發現你除了按照制藥公司給出的測試方案進行測試之外，還自己安排了另外一項解毒測試——”

眾人屏息靜氣地聽著，會議室裏鴉雀無聲。

蘇末道：“制藥方的方案是誤服毒蘑菇後的兩個小時內必須服用APT綠片進行解毒，而你的測試方案是，提前5~7天服用ATP綠片，讓解藥在人體裏產生抵抗藥效後，再服用小劑量的毒蘑菇毒素，戴科，你自己在家裏經過數十次的實驗後，你電腦裏記錄的測試結果顯示成功了！”

聽到這裏，眾人不由得倒吸了口涼氣。

“5.21日那天，在這個會議室裏也進行了另外一場下午茶，那場下午茶公司所有的員工都服用了含有ATP綠片的食物，除了黃嶺！”

作者有話說：

ATP阿西美辛綠片解藥是作者本人為了小說劇情而杜撰，世間並無此解藥，請大家知悉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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