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女人, 簡直……惡毒至極！”關念念的聲音因為生氣而微微發抖，呼吸變得急促起來：“我從來沒見過這麽惡毒的女人！分屍碎屍這種殘忍至極的手段她怎麽能夠下得了手！一定要將她判刑，判死刑！不然, 夏歌夏詩盛明三人死得也太慘太冤了！21世紀20年代了，這種人類中的垃圾人渣中的戰鬥機要是不能被槍斃，那死刑還有什麽意義？純粹為了擺設嗎？”

“咳咳……”宋婷擡手握拳放在下巴上，清了清嗓子, 提醒關念念註意言辭, 不要沖動。她現在說這些話就是在當面給代表法院的檢察官程承難堪。

果不其然, 程承的目光從屏幕上轉向關念念, 臉色陰沈得幾乎能滴出水來。

關念念避開他的利刃般的目光，悻悻的閉嘴了，但她擱在桌上的雙手緊握成拳, 皮膚上的青筋畢現，她竭盡全力忍耐著不讓自己在會議現場對賴彤破口大罵, 坐在她隔壁的鹿呦呦看到她這副樣子, 目光微微一閃, 伸手輕輕拍了拍她的肩膀, 但他沒說什麽。

其實他內心也很氣憤無奈，但是他不知道說些什麽好，千言萬語最終只能匯成一個輕柔的安撫動作。

“夏歌自從‘橫店漂’的開始, 一直給賴彤當專業替身, 因為她和賴彤長得極為相似，不僅僅是五官，就連神態, 身高, 體型都有七八成的相像。”蘇末不看大屏幕, 也不看坐在辦公桌旁的各位警界領導精英和同事，而是把目光投向前方虛空中的某處，穿過虛空中的重重迷霧和血腥畫面，他仿佛能看到七年前的夏歌在不同的片場摸爬打滾的場景。

頓了頓，他繼續平緩但充滿同情地說下去：“後來，賴彤推了一個班底不怎麽好的影視資源，夏歌有幸被該劇的導演選中，代替賴彤扮演女主角，讓人出乎意料的是，夏歌憑借此劇大火，此後她平步青雲，越混越好，幾年後，她終於成為了人氣與實力兼具的女演員，事業甚至超過了賴彤，可是她沒有想到的是，伴隨著鮮花和掌聲的卻是……慘死。”

“然而這一切，僅僅是你的推測罷了。”程承看著蘇末的雙眼地瞇起，他一說話，周遭的氣壓驟然變低了，只見他嚴肅道：“蘇顧問，破案不能只靠純推理，還需要大量摸排走訪，需要大量的調查審問，我不懷疑你的推理能力，但我懷疑你能不能拿出釘死賴彤、朱剛和林遠道殺害夏家姐妹的完美證據鏈，如果不能，那麽很抱歉，法院不能將這三個人定罪判刑。”

蘇末眉峰一皺，內心閃過一絲不悅。

賴彤的情況和普通人不同，不僅僅是因為的名氣和社會影響力，更重要的是這女人強大且可怕的後臺和資本力量，一座難以撼動的大山——澄光集團。

這是一個輻射範圍極其廣泛的，幾乎壟斷全行業且為了目的不擇手段、行事風格極其狠辣的媒體集團，能夠用資本操縱輿論和話語權，現今幾大用戶超過千萬的論壇和APP都有這家集團入股，賴彤是他們集團捧出來的第一代女流量，因此，倘若沒有確鑿的、完整的證據鏈，恐怕警署和檢察院很難將賴彤釘死在連環殺人犯的恥辱柱上，讓她最終承擔應有的刑事責任。

“程檢，如果沒有確鑿、完整的證據鏈，警方不會宣布破案，今天我們也不會坐在這裏，所以，您無需懷疑我本人超強的推理能力以及光州警署刑緝組的偵查能力。”蘇末沖程承彬彬有禮道，然而他的臉上卻沒什麽表情。

“證據是死的，但是人，是活的。沒有人腦的邏輯推理、高科技的刑偵設備技術和警方日覆一日堅持不懈的勘察工作，確鑿完整的證據很難找到。指紋、腳印、血跡、痕跡、DNA檢驗、毒物鑒定等證據采集工作，難道不需要推斷出來的嗎？恕我直言，您大可不必否認任何一個方面的刑偵工作，尤其是推理能力，在這三個方面的工作中，最不可或缺的便是刑警的推理能力，難道不是嗎？”

眾人：“……”

蘇末看向顧盼，目光炯炯閃爍著自信的光芒，語速不疾不緩，卻很有力量地道：“顧法醫，勞煩你現在向程檢察官呈現物證吧。”

顧盼只沖他點點頭，微微一笑算是回應，接著，她戴上白手套，一邊從桌面上的證物袋中取出其中一個袋子，一邊站起身，看著程承，畢恭畢敬的:“程檢，這是一條斷裂的黑色橡皮筋，拼接起來後，直徑2cm，寬0.15cm，乳膠材質，就是我們常見的最普通的那種橡皮筋。”說著，她掃了穆深一眼，目光夾雜著期待，似乎想得到穆深的肯定，“化驗科理化員從這條橡皮筋上提取了兩種指紋，經過DNA對比，一種屬於夏歌，一種屬於賴彤。”

“也就是說，有兩個人接觸過這條橡皮筋，除了夏歌本人，就只有賴彤了。”蘇末看著程承，每個字都說得擲地有聲，“因為賴彤在洗手間裏給昏迷中的夏歌換衣物的時候，為了把她紮了丸子頭的頭發散開來，取下了她橡皮筋，然而，這條橡皮筋非常脆弱，由於時間緊迫，賴彤並沒有完整地把它取下來，而是一把扯斷了它。”

程承滿含疑慮的目光定定地鎖在蘇末身上，半晌，像是為了找茬似的，他直指了問題所在，聲音驟然一冷：“賴彤有這麽傻？按照你們的偵查結果，她既然和朱剛、林遠道三人一起策劃了這起謀殺案，那麽他們肯定深謀遠慮且考慮周全，選擇了在舉辦晚宴的酒店女洗手間裏殺害夏歌然後帶走夏歌，進行拋屍碎屍。如你所說，酒店裏被停用的女洗手間是一個絕佳的、完美的犯罪現場，沒有監控，殺人後現場會被五星級的酒店清潔工完美地清理指紋、腳印等留在現場的痕跡，那麽，你覺得賴彤可能會大意到把帶有自己指紋的橡皮筋落在現場？”

“她當然不會。”蘇末毫不怯懦霸氣十足，直視著程承，斬釘截鐵地續道：“因為她根本找不到！”

程承：“？”

找不到？什麽意思？怎麽會找不到呢？

這時，鹿呦呦“咦”了一聲：“橡皮筋斷了之後不是掉在地上了？難道會飛？”

蘇末沒理會他，反而轉向肖翠敏，柔聲說：“敏敏，可不可以把你頭發上那條橡皮筋借給我用一下？”

“哦？嗯，好的好的！”肖翠敏楞了一下，隨即她很快點點頭，擡起手伸向後腦，正欲把綁著馬尾的橡皮筋取下來，不料她的手指還沒碰到橡皮筋，電光石火間，一陣勁風拂過，下一秒，她的頭發突然散開來！

蘇末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伸手一把將肖翠敏的橡皮筋扯下來！

所有人：“……”

一陣異樣的沈默之後，肖翠敏才反應過來是怎麽回事，少頃，她仰頭望著蘇末，詫異地問：“蘇顧問，你……你這是……在做試驗？”

“聰明。”蘇末沖她溫柔一笑，接著他掌心朝上把手伸到她面前，“看，我手中並沒有橡皮筋，因為我根本抓不到。乳膠材質地橡皮筋尺寸小，重量輕，剛剛我用力一扯的時候，臂力太大，導致橡皮筋斷裂，裂開的橡皮筋由於受重，不受控制地彈飛出去，力道轉化為速度和距離，力氣越大，橡皮筋掉得越遠。”

肖翠敏忙不疊低頭找橡皮筋，找了片刻，她都沒找到，於是忍不住坐直身體，一雙圓溜溜的雙眸閃著疑惑的光，須臾，她低聲細語道：“真的不見了。”

“疼嗎？”

“不……一點都不疼。”肖翠敏微微晃動腦袋，“我什麽都感覺都沒有。”

“那就行。”說罷，蘇末輕輕拍了拍她的頭。

隨即，蘇末迅速彎腰，在桌子地下悉悉索索了好一會兒，才終於在肖翠敏背後她看不見的椅腳下找到橡皮筋，隨之他捏住橡皮筋，起身向大家展示：“剛我扯下橡皮筋的時候，手臂是往外拽的，因此橡皮筋受到得沖擊力是向前的，也就是往敏敏的身後彈去，這也是當時為什麽賴彤找不到橡皮筋的緣故，也許她找了一會兒，但時間緊迫，她沒有立刻找到，不過是一條斷裂的橡皮筋而已。”

程承鷹隼一般的目光盯在蘇末臉上。

“她大意了，再怎麽細心縝密的人，第一次殺人的時候，也不可能會照顧到每個小細節，在很多刑事案件中，兇手或多或少會在案發現場留下痕跡，甚至掉落一些重要的證物，因為初次犯罪的兇手的心理壓力極大，內心極其慌張，人一旦緊張到了極點，那麽就會容易犯錯，這也是為何很多殺人犯在犯罪之後還會返回犯罪現場清理痕跡或是銷毀證據的緣故。”

“即便賴彤確實接觸過夏歌的橡皮筋，也不代表她殺了後者並且給她換了衣物。”程承打斷了蘇末，“她可以在和夏歌互相毆打的時候，抓了後者的頭發，所以後者的橡皮筋被前者不小心扯斷了呢？”

“程檢，不好意思，您搞錯了。”蘇末突然眸色一冷，硬邦邦道：“不是賴彤和夏歌互相毆打，而是賴彤打夏歌，夏歌防禦。”

“你……”程承欲反駁，但此時此刻頂著蘇末如刀似劍的目光，他竟覺得無可反駁，只好閉上了嘴。

因為他知道蘇末是對的。

“我知道你接下來想問什麽，所以我可以先提前回答你。”蘇末收回目光，看向關念念，“小關，勞駕你，現在可以呈現下一個物證了。”

“好的，蘇顧問！”終於輪到自己施展拳腳，關念念很是興奮，遂動作麻利地打開面前的ipad，手指在屏幕上戳了幾下，然後擡頭沖蘇末比了個“OK”手勢：“可以了。”

蘇末再次舉起遙控器，向著墻壁上的大型液晶屏幕伸去，手指摁了轉換鍵，接著，畫面一閃，陷入了黑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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