The game is never over, John.

游戲永遠不會結束，約翰。

——《福爾摩斯探案集》。

蘇末的心臟霎時間跳到了嗓子眼。

說時遲那時快，林遠道把手指扣在扳機上, 眼看著馬上就要開槍了！

冷靜，冷靜！不要害怕！害怕和恐懼不僅無濟於事還會讓處境更加危險，敵人並不會因為你求饒或者哭泣就會放過你，因此現在他必須保持鎮定, 必須做點什麽, 不能就這麽等死。

就在這一瞬間蘇末的大腦飛速轉動, 必須做點什麽, 或者說點什麽，不到最後一刻都不能放棄！

Always there is a chance to live.

蘇末死死地盯著林遠道即將扣動扳機的手指，雖然只是短短一瞬, 但他感覺仿佛過了一個世紀般漫長。

突然，他明白了過來, 林遠道並沒有打算馬上開槍打死他, 因為這個人病了。

林遠道是個虛榮心爆棚且患有嚴重心理疾病的精神病人, 並非真正有明確目標為了殺人而殺人的、殘酷嗜血的殺人機器。

他與死者們無仇無怨, 亦無任何過節，他真正想要的是“名偵探”的頭銜，作案和殺人是為了給他想要的名氣和榮譽鋪路, 賴彤能給到他, 他就給賴彤做事，在這中間夏詩、賴彤和朱剛成為了他通往“名偵探”道路的絆腳石時，他不得不除掉他們, 對待這種精神病人, 就應該刺激他的神經, 戳中他的肺管子，因為他有真正在乎的東西。

“林遠道，殺了我，你一世英名的名偵探形象就會毀於一旦了。”蘇末突然開口，他的語氣不溫不火，但鋒利刺耳，而且聽起來底氣十足，就連一直不信他話的林遠道也不由得豎起了耳朵。

“少廢話，我勸你臨死之前不要作妖不要耍花腔，來世投個好胎，下輩子做個壞人。”林遠道看起來不打算相信蘇末的話，但他扣在扳機上的手指卻頓住了。

果然，一提到形象和名氣，林遠道就立馬被戳中了點，蘇末忍不住在內心嘲笑起來，把他人的肺管子紮成馬蜂窩一向是他的本領。

“我呸，我都快死了，還有必要作妖嗎？做給誰看呢？”蘇末冷汗都下來了，他喘了口氣，換了個較溫和的語氣斷斷續續道：“人之將死……其言也善，我說的是……真話，信不信由你。”

林遠道揚起了一邊的眉毛。

蘇末抓住機會，繼續編造謊言：“我早就知道你是三起案件的兇手，你覺得我還會毫無準備就孤身一人來這裏見你嗎？怎麽，我是來和你約會的嗎？”

林遠道的右眼眼皮微不可察地跳了一下。

蘇末的雙手手心布滿粘稠的汗水，而且正在逐漸脫離天臺邊緣欄桿，他不得不交換雙手抓欄桿的力度來平衡身體的重量，以免由於自己體力不支而墜樓。

這個時候的他已經精疲力竭，雙臂劇痛，呼吸也越發沈重，肺部氧氣幾乎快沒了，此時此刻唯一支撐著他堅持下去的就是心中強烈的破案欲望。

“我知道你是幕後兇手，在我來之前已經通知顧簡，我上天臺抓你，他在樓下等我，一個小時後如果我沒下來就立刻報警，並且把你靠策劃兇殺案再自己破案的裝神探事跡還有各種實錘發布在各大媒體上，微博熱搜也安排上，讓全國人民看看你這個所謂的神探不過是個偽君子、詐騙犯，面目醜陋的殺人惡魔！”

這番話是蘇末編造的。實際上他沒有通知任何人和他一起來到這裏，顧簡也沒有在樓下等他，他的確是孤身一人來到這兒釣大魚，沒有支援，沒有後防，沒有人站在他身後。

自始至終只有他一人，一個人孤獨地面對無窮盡的、兇險萬分的、甚至比死亡更可怕的，看不到一絲光亮的黑暗。

他內心明白，這是一次極有可能不會成功的冒險，最壞的結果不只是死亡，而且可能會死得很慘——被扔進絞肉機裏攪成肉泥然後做成肉丸子，最後成為別人的盤中餐！

他絕對不會讓顧簡、宋婷、關念念等人冒著生命危險和自己一起實施這個充滿未知數的冒險計劃。

蘇末現在就是在拖延時間，能拖一秒是一秒，最好能說服林遠道不開槍，就算不行，那就拖延時間，總會有辦法的。

“你在逗我玩？”沈默了幾秒，林遠道突然哈哈大笑起來:“我不想和你玩游戲，你每一句話我都不信！”

林遠道登時變得面目猙獰，太陽穴上的青筋突現，沖蘇末怒目而視。

蘇末內心一喜，他成功戳到了林遠道的點，即使林遠道嘴硬不承認自己相信他編造的話，但很明顯已經中招。

趁著林遠道遲遲不開槍，蘇末立即續道:“不相信你就開槍崩了我，你試試看，殺我賤命一條，你名聲遺臭一世，值嗎？你好好考慮考慮。”

蘇末的語氣不急不緩，卻擲地有聲，此刻他只剩最後一絲力氣，他內心告訴自己，那一絲力氣，他必須留到最緊要的關頭才會使出來。

林遠道果然遲疑了，但他很快反應過來，露出邪惡的表情和笑容：“就算你下樓了，你們警察也會把我抓了，不是嗎？那還是殺了你比較好，因為你很礙眼！”

話音剛落，他驟然扣住扳機——

蘇末的瞳孔驟縮，頭皮發麻，後背汗毛直豎，他死死盯住林遠道的臉，就連呼吸都停住了。

“砰！”遠處突然傳來一聲劃破長空的槍響，刺耳響亮，震撼人心，周遭的空氣仿佛都被撕開了，風聲停止了呼嘯，大地好似也在搖晃。

開槍的那個人似乎等待許久，蓄力已久，蘊藏著怒氣但沈穩老練，子彈倏地從蘇末發尾擦過，但是沒打中他的腦袋……

林遠道整個人怔住，他看看手機的槍，再看看蘇末，一臉茫然。

他根本沒開槍，手指甫一按住扳機還未扣動槍聲就響了！

誰開槍了？他在哪兒？難道顧簡真的就在附近？

開槍的那人不是林遠道，而是另有其人，那人在千鈞一發之際沖他們的方向開了一槍，轉移了林遠道的註意力，打斷了林遠道發射子彈的意圖。

蘇末腦筋轉得快，當他聽到槍聲響起但自己沒感覺到一絲疼痛還能正常思考之時，立刻明白過來是怎麽一回事，電光石火間，他將身體裏剩下的那也一絲力氣全部聚集在雙手上，做了個深呼吸。

腦海裏帶著“他不是一個人，他並不孤獨，有人在某個地方暗中幫他”的念頭，蘇末咬緊牙關，一鼓作氣地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將一只腳擡起來勾住欄桿，雙手用力一撐，整個人倏地躍了上來，旋即另一只腳也勾緊欄桿，最後他做了個跳高的動作，身體一躍而起，行雲流水地在空中跳出一個完美地弧度，快、準、穩地落到了天臺的地面上。

蘇末的動作風馳電擎，不過是眨眼的功夫，等林遠道反應過來的時候，他已經拔腿跑向鐵門！

林遠道青筋暴起，他一邊怒吼：“去死吧！”一邊朝蘇末的方向瘋狂開槍，一疊聲的“砰砰”槍聲不絕於耳，空氣中散發著難聞刺鼻的硝煙味。

蘇末跑著跑著，突然停了下來，轉身看向身後沖他不斷射擊的林遠道。

“砰！”的一聲，林遠道又開了一槍，子彈快如閃電射向蘇末!

蘇末避不開了，身子杵在原地一動不動，此刻他的雙腿猶如灌了鉛，沈重得根本無法動彈，他一絲力氣都沒有了。

子彈正中他的胸口！

他怔怔看著林遠道，並且能通心透骨的劇痛從胸口蔓延至四肢百骸，慢慢的，他的嘴角露出一個微笑，下一秒，他癱倒在地面上，抽搐幾下，最後閉上了眼睛。

風聲嗚咽，沙子吹子被風卷著，吹進林遠道的眼睛裏。

林遠道不得不放下槍，用另一只手揉了揉那只進了沙子的眼睛，直到揉出眼淚來才作罷。

他在原地站了半晌才一邊喘氣一邊緩緩走向蘇末，用冰冷的眼神睥睨著躺在地上看似已經死亡的蘇末好一會兒。

畢竟他是個深思熟慮的、手裏沾滿四條性命鮮血的連環兇手，只打中一槍是不可能的，嘴角一勾，然後再次舉起槍指向蘇末的腦袋，“哢噠”一聲猛然扣動了板機——

只有聲音，沒有子彈。

林遠道懵了一秒，把手/槍舉到面前來盯著黑乎乎的洞口，臉上的表情變得有些可怕，隨後，他不甘心地重新裝彈上膛，“哢擦”一聲後，他又一次舉槍對準蘇末的腦袋，再次果決地扣動扳機。

槍支發出細微的呲呲聲，還是沒有子彈射出來。

這時候林遠道才終於放棄，垂頭露出嘲諷又無奈的笑容，接著收起手/槍，擡腳兇狠用力地踢了蘇末的腹部，踢累了後，他才作罷，低下頭，沖蘇末的臉吐了口口水。

他仰頭大笑了一會兒，笑到眼角流出了淚水才打住。

他抹了一把臉，彎下身子，一把將地上蘇末的“屍體”扛到肩膀上，然後往天臺鐵門的方向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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