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深和顧簡兩人一一落座後，一向面面俱到的宋婷微微一笑，向呆若木雞的蘇末做了個簡短的介紹。

“穆深，光州警署高級警司兼刑事偵緝科長，蘇末，光州政法大學刑偵學科大四學生，警署新聘請的偵探顧問。你們昨天見過面，應該比較熟悉了吧？那我不多做介紹了。”

穆深年紀約莫四十出頭，渾身散發著歲月沈澱出來的成熟男性魅力，經常嘴角噙著微笑，舉手投足之間給人如沐春風的溫和氣質，就像一句臺詞說的：如山間清爽的風，如古城溫暖的光。

有時候他的眼神透著睿智深沈和犀利，每個人在他面前所有內心的想法似乎都無所遁形。雖然他看起來儒雅溫柔，氣度不凡，但蘇末認為還是不要得罪他為好，畢竟在他這個年紀就能坐上高級警司和刑輯科科長位置的人，心思絕對深不見底，你不知道他的真實想法是什麽，如若你想要靠近他，愚不可及地想去探索他心思，那麽你可能會掉進他的漩渦黑洞裏，最後屍骨無存。

“蘇顧問，我們又見面了，今天第一天上班還適應吧？”穆深彬彬有禮地沖蘇末打招呼，將黑色長款風衣脫下來小心翼翼地搭在椅子上，還貼心地站起來拎起茶壺為他續茶。

蘇末回以得體的微笑：“穆sir，很高興再次見到你。還算適應吧，上午破了個小案，感覺對我來說著實沒什麽意思，這兩天還有其他案件嗎，比如，A級謀殺案，陳年無頭懸案？”

他一臉期待地看著穆深：“那個虐貓案很無聊，我很失望，這種一眼就能看破兇手的案子，其實我覺得根本沒有立案調查的必要，人民警察的時間都很寶貴。”

所有人無語地看著他，除了穆深和顧簡。

顧簡面無表情地一邊喝茶一邊凝視他，穆深倒是毫不介意，對他溫柔似水的微笑，聲音舒緩低沈宛若大提琴拉出來的曲調：“謀殺案、無頭懸案不是天天都有的，而且我們都應該希望不會接到此類案件，對吧，蘇顧問？”

既然上司都這麽說，蘇末也不好再說什麽了，於是點點頭算是答覆，用筷子夾了個蝦仁水晶餃子遞進嘴裏津津有味地品嘗起來。

宋婷繼續為蘇末介紹：“這位是顧簡，警署高級督察，刑輯科副科長，曾任緝毒警察，負責刑輯科所有小組的外勤抓捕行動，龐彬龐武兄弟是他的手下，我們稱呼他‘顧督’、‘顧sir’，或者……顧石頭。”

宋婷坐在顧簡的旁邊體貼地給他舀湯，眼神裏透著掩飾不住的欣賞：“小蘇，你說他像不像石頭，冰冷堅硬牢不可擊卻也很無趣古板，我跟你講，今年我見過他笑的次數不超過三次！他就是這個樣子，你以後慢慢會習慣的。”

“謝謝，我自己來。”顧簡雖然是在對宋婷說話，但雙眼卻死死地盯著蘇末不放，仿佛後者跟他有奪妻之仇似的。

蘇末不以為意，毫不避諱地瞪了他一眼，並不十分熱絡地沖他打招呼：“顧sir,幸會。”才怪！

顧簡無波無瀾地回：“幸會。”聲音低沈得幾乎聽不見。

蘇末沖他彬彬有禮地笑了笑，盡管他和對方互相看不對眼，但為了這份工作可以保住，他決定還是不要得罪領導為好，這塑料同事情能維持還是盡量維持吧。

兩人打完招呼後開始冷場了，為了活躍氣氛，蘇末問宋婷：“Madam，你提起顧sir的時候，笑得可甜了，該不會是……”

宋婷的心裏無端湧起一股酸澀，她癡癡地註視著顧簡刀鑿斧削般的側臉，苦笑：“害，警署是一個大家庭，我們都是好同事，好朋友，瞎說啥呢。”

原來是落花有意流水無情，蘇末看到宋婷傷感的表情覺得不忍，於是隨口安慰了句：“沒關系的，姐，你值得更好的人。”

在場眾人：“……”你這叫活躍氣氛嗎？拜托你閉嘴吧。

關念念忍不住扶額，同時，鹿呦呦白眼朝天。

顧簡一言不發，專心吃著青菜，一副不緊不慢從容自在的模樣。

他在吃飯的時候一般都很沈默，經常被同事調侃作風老幹部，嚴格秉承著食不言寢不語的生活習慣，大家已經習以為常，因此見他不動聲色自顧自吃飯也不覺得奇怪。

龐武身為顧簡的手下不僅盡忠盡責，還很關心老大的終生幸福，見老大對宋婷不解風情漠然處之的樣子不由有點心急，小心翼翼地覷了眼顧簡：“顧督確實也到了該娶媳婦的年齡了，趁現在還沒到三十而且沒那麽忙還是盡早成家為好，等年紀大了工作忙得團團轉時就不好找媳婦……”

顧簡偏頭皺眉看了他一眼，眼神鋒利如刀，龐武連忙打住，垂首默默扒飯，不再老媽子一般嘮叨催婚了。

倒是坐在宋婷旁邊的林遠道被挑起了興致，忍不住加入談話:“說不定已經心有所屬，你們就別打趣他了，也許等人家孩子都幾歲了咱們還是單身狗……”

他語帶調侃神情懶散，仿佛這是一場討論八卦的酒席應酬，而他也應該熱情地附和飯桌上工作之外的話題，否則就會顯得有點格格不入。

一見向來和他們交流甚少的林遠道也來湊熱鬧聊八卦，作為一分鐘不說話嘴巴就會發癢且愛滿嘴跑馬的鹿呦呦忍不住賣起了關子:“嘿，這話說的，咱們顧sir眼高於頂,寧缺毋濫!我認識他這麽久都沒見過他談過妹子，他該不會喜歡……”  他故意裝模作樣地停頓了下，然後還瞟向蘇末，後者滿臉黑人問號。

“你想問他會不會是喜歡男人？”蘇末心中忽然閃過一個念頭，脫口而出。

鹿呦呦和關念念兩人差點從座位上跌下去。

其他人也是一副哭笑不得的模樣，再看看顧簡，一張臉黑了一半，看著蘇末的眼神陰得幾乎滴出水來。

蘇末心有戚戚然，忘了對方是個鐵直男，算是剛才說的那番話自己今天已經得罪他兩次了，以後的塑料同事情該如何維持才好？

“我只是想說，顧督不會是喜歡妖艷風情少婦吧？哈哈哈哈……”鹿呦呦賤兮兮道。

“那你瞅我幹啥？我像是妖艷風情少婦嗎？” 蘇末奇怪地問。

鹿呦呦：“……”

席間的氣氛果然被帶動起來，大家興致高漲地等菜上來。

穆深一邊悠然地啜著碧螺春，一邊無比自然地給顧簡解圍：“感情的事不宜操之過急，該來的總會到來，我們聊點別的吧，阿簡，今天你碰到霍展了？”

“嗯。”顧簡簡短地應了聲。

“霍展？”林遠道的興致再一次被挑起，他看向顧簡，然後點了根煙，“天金地土坐館霍青蟒的胞弟，社團的二把手？”

“嗯。”顧簡看也不看他，淡淡回應。

原來是個混黑的，蘇末想，難怪那張臉看起來那麽邪氣，行事還乖戾囂張霸道，敢情是有他老哥撐腰啊，社會社會。

“你認識他嗎？”林遠道追問。

顧簡安靜了幾秒後才回答他：“以前我做UC的時候和他有過一點交情而已。”

見顧簡明顯不想繼續聊下去，林遠道站起身出去吸煙，接下來話題被龐彬轉到別的方面去，比如關於最近鬧得滿城風雨的科學家失蹤案，還有裴雕文案。

有人說在大街上見到死刑犯裴雕文的身影，然而奇怪的是，裴雕文本人已被執行了死刑，因此龐彬認為這是網絡上有心人的造謠，動機不純，可能利用了近期的科學家失蹤案故意讓眾人重新關註這起早已結案的案件，也可能為了引起民眾的恐慌，而且造謠的轉發已經超過了500條，明天得讓關念念請造謠者來警署喝杯茶才行。

等林遠道吸煙回來飯局也差不多接近尾聲，穆深好奇地問蘇末一直在看什麽，後者立馬開啟話匣子，滔滔不絕地談起自己最近在研究各種符號學。

比如，Illuminati是金字塔加上眼睛，它的含義是崇拜埃及的太陽神，並且有生命輪回的意義，但它本質上其實是撒旦教的一種符號。

比如，一條蛇被釘死在十字架上的圖案源於中世界歐洲煉金術，也被後世很多邪/教用做本教符號。

還有三K黨符號，太極八卦符號，神智學符號以及佛教的卍符號等，這些都是蘇末近期研究的符號歷史。

除了一直面帶微笑的穆深和一直面無表情的顧簡，在場眾人都露出一副“雖然不太明白但是覺得很厲害的樣子”，蘇末最後幹脆不講了。

他很生氣，為什麽他們都不明白，聽不懂，get不到？

真是孤獨，寂寞，冷。

……

結賬的時候，見那個小男生服務員明顯眼睛發紅而且急著收錢離開的反常模樣，蘇末拉住他，“怎麽了小哥？出什麽事了嗎？”

果然一直縈繞在他心間的不詳預感得到了證實，小男生鼻子抽了抽，隨即開始大哭出聲：“夏詩她，她……”

“說下去。”蘇末捏緊他的手臂，語氣也變得嚴肅起來。

“她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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