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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3章 仲夏夜之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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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情人在這個漸漸昏暗下來的夏夜竊竊私語(修))

舒棠不想住在研究院。

這裏認識祝延的人太多了。僅僅是一個晚上出入詢問蘇院長的幾次, 一路上舒棠就聽見了無數竊竊私語,那些充滿畏懼、好奇的眼神, 還有惋惜的聲音, 都讓舒棠覺得很難入睡。

整整一夜,她都伸出手捂住人魚的耳朵。

其實沒什麽用,昏迷中的人魚能夠聽見很多的聲音。

十年前、十年後也沒有什麽不一樣。

但是舒棠的手一直在人魚耳朵上, 於是這一點點的不同,就像是一個小小錨點。讓人魚在這個本應很難熬的夜晚, 睡得很沈。

陳生是昨天半夜趕到的。他在門口守了一夜, 舒棠大清早起來看見門口的小陳蹲著, 還頂著老大一個黑眼圈,被他嚇了一跳。

舒棠把陳生拉到了一邊問他怎麽現在才來,陳生壓低了聲音說:“不瞞你,我前幾天被軟禁了,要不是你們昨天弄出了那麽大的動靜,我恐怕人都出不來。”

舒棠一聽:“那現在呢?都放出來了麽?老吳呢?”

陳生聳聳肩:“都官覆原職了,別擔心。”

舒棠心情很覆雜, 她和陳生一起去買了早餐,也不知道要怎麽表達感謝, 就給他塞了好幾個大包子。陳生哭笑不得。

回到研究院醫院的住院大樓。

舒棠問:“小陳,你知道小玫瑰從前住在哪裏麽?治病要好久, 我們不想一直在醫院裏住。”

陳生楞了一下,大首領的房產自然也是有的,在研究院就有一座。陳生也是剛剛被放出來的, 一時間沒想到這一茬, 於是和舒棠說了一聲, 就匆匆地去取鑰匙了。

等到她揣著早餐回來的時候, 人魚已經醒過來了。

舒棠若無其事地和人魚分了包子和豆漿,並沒有提起昨天的混亂,而是問道:“我們不在這裏住,回你以前的家好不好?”

人魚無所謂住在哪裏,如果是舒棠喜歡,他們倆掛屋頂上人魚也不介意。

於是靠在病床上啃包子的人魚點了點頭,就是皺著眉頭,看上去很不喜歡吃燕市的包子。

——他們從前的早餐都是吃魚片粥的。

舒棠就說:“等到回到家,我們再去買魚。”

……

人魚和舒棠離開了研究院,他們兩個人順著路線圖找到了那座莊園。

因為祝延後期的病漸漸嚴重,需要治療師隨時去查看病情,所以住所離研究院不過兩條街的距離。

十年前病情嚴重後,祝延就把自己關了起來。於是這座莊園外豎起來了高高的警戒線和高大的鐵圍欄。時間過去了很多年,於是那圍欄上面全都爬滿了野蠻生長的藍色玫瑰。

舒棠打開了門鎖,推門進去,看見了一片荒草叢生的花園。

她的身後,高大的人魚腳步停頓了片刻。

隔了十年的時光重新看著這座“家”,人魚看見了那扇臟兮兮的落地窗、看見了墻上恐怖的抓痕、看見了破碎的鏡子。很多的畫面就如同閃回一樣出現。

人魚看見了一個高大、蒼白的怪物,靠在這座舊居的角落,發出了尖銳的嘶聲,痛苦地忍受著變異的痛苦。他極為討厭自己長出來的鰭、還有魚尾,但是那些變異的器官堅硬無比,完全不可能消失。

過去的祝延,就是這樣,厭惡著自己的變化。他無法接受變異成為一個怪物的自己,幾乎被濃重的自厭吞沒。

人魚能夠感受到那時的痛苦,但是很快,這些畫面都消失了——

因為舒棠出現在了畫面裏。

就像是一副昏黃的老電影裏,跳出來了一個色彩明艷的小人。

她擼起了袖子,舉著抹布喊:“小玫瑰,快來幫忙呀!”

於是,世界重新變回了五顏六色、熱熱鬧鬧。

……

這座莊園很大,前後兩個大花園,一共有三層。

工程量非常大,舒棠於是把主意打到了人魚的精神體上。

舒棠:

“小玫瑰,你的精神體那麽厲害,一定可以同時操控三個吸塵器的吧?”

而且舒棠想起來了在玻璃窗上寫字的功能——那擦玻璃一定很行。

人魚裝作沒有聽見。

舒棠立馬說:“哎呀,好累呀,要是有人可以幫我用吸塵器,那他一定是世界上最英明神武的魚了。”

人魚不說話,但是低下頭,湊了過來。

舒棠第一時間還沒有反應過來,和人魚大眼瞪小眼了一會兒。

舒棠突然間福至心靈。

她湊過去在人魚的臉上親了一口。

於是人魚終於滿意了,起身終於願意動精神體了。

人魚的精神體很好用,至少承包了2 2扇大窗戶、還有整座莊園的吸塵器,還可以順手把雜草給拔了。

小貓則負責坐在掃拖一體機上面,像是碰碰車一樣,在莊園的地面上“哇哇哇”地飛來飛去。

等到快要撞到墻上的時候,就會立馬被人魚抓起來轉個方向。

……

陳生很細心,他叫了人去維修一下莊園的電器,想到了這裏十年沒有住人了,還去買回來了新的床單和被子。

然而,想要上樓去找元勳和舒棠的時候。

陳生就看見了無數扇的窗戶一起洗刷刷的靈異事件。那引起了很多人恐慌的龐然大物,正在擦玻璃。

陳生還以為自己見鬼了。

然而仰起頭,就看見了陽光中的露臺上,高大的人魚正在低頭看著舒棠。

他們的影子被陽光暈成了一團。

他們似乎在一起收拾東西,低聲交談著,偶爾眼神撞在一起的時候,就會一起笑起來。

灰塵在陽光中都像是漂浮的小精靈。

陳生於是沒有帶著人上去打擾他們,而是帶著人悄悄地進了一樓,收拾好後,快速地離開了。

陳生還記得自己第一次見到大首領時候的樣子,那是一個壓抑而冷淡的男人,給人的感覺很有距離感。

但是今天,陳生突然間覺得元勳變得像是一個活生生的人了。

——雖然是十年後,他已經不是生物意義上的“人類”了。

……

研究院街對面,有一座神秘的大院子。

人們遠遠路過的時候,只能看見那座院子裏荒草叢生。

過去十年裏,對於這座元勳的舊居,知情人都諱莫如深;對於不知情人而言,這座院子始終有著高高的圍墻、帶著武器的警衛員,像是塵封了一個秘密。

然而,就在七月的一個下午。

周圍的路人就看見了那座被塵封了十年的大院子,突然曬出來了一陽臺的被子,在陽光下隨風招搖。

高大的圍欄上,還被舒棠放了一個大大的風車,風一吹,風車就呼啦啦地轉。

舒棠在洗衣機前面往裏面塞各種被單、枕套,還有祝延的舊衣服。她每掏出來一件就會在人魚身上比畫一下,人魚被她按在原地當模特,有點不滿地朝著她嘶。

舒棠非常震驚地發現:人魚竟然長個子了。

以至於那些高級定制的衣服都穿不上了。

舒棠於是把舊衣服都打包放進了衣櫃的最深處,把陳生買回來的新衣服摘了吊牌去洗。

舒棠頂著沾了泡泡的臉湊過去要過去夠衣架,人魚卻以為她是在索吻,於是就從善如流地去親她的鼻尖。

舒棠很震驚:“那是洗衣粉的泡泡啊!”

這座莊園面積挺大的,圍欄上、花壇裏都是藍玫瑰,只是疏於打理顯得很荒蕪,有點像是個鬼屋。但是打掃完之後就煥然一新。

他們一點點清理完過去的灰塵,於是塵封的過去也就一起被打掃了個幹凈。

等到收拾得差不多了,舒棠點了四份烤魚的外賣,三份給人魚,一份給自己。

他們兩個在二樓的露臺上吃晚飯,周圍全是曬出來的被單。

舒棠俯視著這片新的領地:“這裏真漂亮,我很喜歡。”

舒棠說:“前院可以種點葡萄,後院還有一個小水池,我們可以收拾好了去游泳。書房有兩個,我們倆一人一個……”

因為過去的記憶,人魚並不喜歡這裏。但是在她的描述裏,這裏的每一個角落都變得生動鮮活了起來。

貓貓宣布:“這是我們新的家了!”

於是,人魚決定喜歡這裏。

……

他們倆就睡二樓的主臥,那大床可以讓舒棠在上面滾三圈然後被人魚接住。

這天夜裏,舒棠還在墻上掛上了一個手寫的倒計時的日歷。

一共寫了四十頁。

——蘇院長告訴她,人魚的痊愈大概需要四個療程,順利的話差不多就是一個半月的樣子。

於是舒棠就決定掛在了對面,每度過一天的時間,她就會在上面翻開一頁。

寫完之後,舒棠被人魚扛回了床上。人魚就像是在巴士底獄裏一樣用魚尾將她圈住,兩個人重新躺回了“LI”形。

神奇的是,人魚並沒有因為回到了這裏做噩夢。

大概是因為人魚不會像是祝延那樣厭惡自己的耳鰭和魚尾。現在的人魚認為自己的魚尾是很好的武器,而且舒棠很喜歡,每一天都要讚美人魚波光粼粼的魚尾、還有很好摸的耳鰭。人魚甚至還經常會甩魚尾吸引小貓的註意力。

他們兩個人在新家都睡得很好。

他們早上在院子裏吃早飯、看天氣預報,然後一起去附近的超市買食物。下午的時候就去研究院治療,如果快的話,夜裏的時候,就在家裏打開投影看一部電影;但是也經常有很慢的時候,可能要到十一二點才能回家。

但是饒是如此,他們仍然不會在研究院住院,每次都會堅持回到自己的小家裏。

治療的事情十分枯燥,如同日覆一日的鐘擺;

但是在治療之外,卻並沒有那麽平靜。

一開始在燕市住下的時候,舒棠很不適應這裏的氣候。她夜裏總要爬起來喝水,比人魚還像是一條失水的魚。她的保濕噴霧噴了自己噴人魚,每天早上都要抓住人魚一頓滋。反倒是人魚也許是進化了、也許是祝延從前就住在這裏,適應得比較良好——除了每天夜裏都要在浴缸裏泡很長時間。

然而,這些生活的瑣碎,也不過是生活裏的小插曲。

舒棠從得知小陳被軟禁過之後,就意識到了他們並不是到了燕市就安全了。所以她基本上白天出門都不會和人魚分開。

舒棠以為只要他們一直在一起,就不會有太大的危險。

但是在燕市住了幾天後,舒棠發現人魚開始不分場合地親她。

舒棠一開始以為燕市的空氣太幹燥了,人魚想要通過接吻的方式補充水分。

舒棠心想:為啥不喝水呢,這啥毛病啊。

但還是包容了人魚的新怪癖。

結果某一次,舒棠在接吻的時候睜開眼,看見了鏡子裏,他們有個人鬼鬼祟祟地跟著,緊接著被一股無形的力量拖進了樓梯間,一點聲音都沒發出來就消失了。

下一秒,她的眼睛就被捂住了。

舒棠問人魚怎麽回事。

人魚低頭,告訴她:“接吻。窒息。幻覺。”

舒棠:“你是。不是。當。我傻。”

人魚沈思了片刻。

低下頭,和她接吻了一分三十秒,沒有換氣。

結束後,人魚問舒棠,是不是幻覺?

舒棠的確看見了幻覺。

——她看見她太奶了。

……

如果說幾個跟蹤的人還沒有那麽危險的話。

緊接著,舒棠在藥品當中發現了一瓶換過標簽的藥劑。

當時舒棠以為是過期了,但是她嗅到了味道有點不對,於是立馬把藥劑替換了下來,回去讓陳生查了一下。

回家的路上,舒棠在通訊器上看見陳生發過來的鑒定報告。

——那是一種成癮性極高的精神藥品。

那一刻,她的心跳加快,幾乎蹦出了嗓子眼。

在燕市的艷陽天當中,她出了一身的冷汗。

那天之後,舒棠在研究院拿走了一堆資料,她的睡前讀物就變成了各種論文。每天都要看到人魚提醒她吃飯為止。

就算是當初考試的時候,她沒有這麽認真、專心過。因為當初只是關系著一場考試,而現在,關系著一條魚命。

舒棠此後決定,人魚的每一種藥劑她都必須親自過目。

人魚也沒有見過舒棠這麽用功讀書的樣子。一開始以為舒棠是為了考研,一直到人魚發現舒棠做夢都在念著幾個藥物的名字。

人魚記憶力很好,自然知道自己的藥的名字。

那一刻,這只怪物停頓了好一會兒。

他拍了拍小貓的背,一直到她不再夢裏念念叨叨,沈沈睡去。

……

誠如陳生所想的那樣,人魚和祝延有很大的區別。

人魚的思維模式是很獸類的。他不會和祝延一樣去博弈、權衡,就算是有了過去的記憶,除了在和小貓鬥智鬥勇上很有心機外,人魚不會把心機浪費在其他人的身上。

對於冰冷的兇獸而言,他要保護自己的巢穴和伴侶、還有自己的領地。這是天經地義的事情。至於敵人,談判、協商都是不存在的,只有毫不留情地拖進深海裏絞殺一個選擇。

於是,這條街道裏,漸漸就有人發現。

每到深夜的兩點,一個高大的黑影就會消失在莊園的門口。

一直到了淩晨五點左右的時候,怪物才會再次出現在寂靜的街道。伴隨著滴答滴答的聲音。

於是熬夜的人們都會屏息凝神,不敢發出半點的聲音。

一直到影子消失在了路燈下。

怪物消失的那座莊園裏,每天六點都會準時響起來洗澡的聲音。

舒棠想要短時間內讀懂老院士的所有論文,搞清楚所有的藥劑,所以都起得很早,每次她起來人魚都在洗澡,但是舒棠只以為是燕市的天太幹燥了,早上抹面霜的時候都會把那只高大怪物給按住,非要往他的臉上抹。

順便還會揉一下人魚的臉。

人魚當然知道她的小心機,但是每次舒棠抹完了,他都會掐回去,逼迫舒棠發出“嘎”的小黃鴨叫。

這種早晨的小游戲,他們兩個都樂此不疲。

一直到某天夜裏,舒棠夜裏做了噩夢,夢見了人魚在她的魚缸裏被毒死了,她在夢裏急得團團轉。

一睜眼,舒棠一轉頭,發現人魚不在。她睡蒙了,穿著鞋到處去找魚缸,找了半天才想起來,剛剛好像是在做夢。

舒棠回過神來,發現人魚在家裏留了藍色的小光點,這是他們的一個小暗號,表示他的精神體就在旁邊。

她一屁股坐在了地毯上,看著藍色的小光點,因為那個夢還有點心有餘悸。

也不知道過去了多久之後,她在地毯上睡著了。

等到舒棠醒過來的時候,是被洗澡的聲音吵醒的。她看了看身上蓋著的外套,知道是人魚回來了。

舒棠本來想要問人魚去幹什麽了,但是她在空氣裏聞到了淡淡的血腥味。

舒棠楞了一下。

舒棠已經可以分辨人魚的氣味了,她知道那不是人魚的血。

那一瞬間,舒棠抱著外套想了很多。

但是最終,她還是起來,打開了窗戶去散散味道,然後打開了空調除味的功能。她在收拾垃圾桶的時候,看見了裏面人魚昨天的上衣上燒灼的彈孔。

她收拾完了,若無其事地去擁抱了剛剛洗完澡出來,長發還是濕潤的人魚。

人魚低頭朝著她嘶了嘶的時候,舒棠差點有點想要對他說:

我們回南島市,好不好?

她知道小陳被軟禁的事,她在人魚的衣服上找到了彈孔,她知道在汙染區的時候小陳他們差點全軍覆沒。

她有點害怕。

……

這一天後,舒棠夜裏等了人魚幾次,人魚也發現了。於是每天早上都會帶不同的早餐回來。

但是這天,舒棠下樓的時候,沒有等到人魚回來,她看見了一個老熟人,老吳。

老吳對她說,昨天夜裏小陳去找元勳了,他們有點事情,讓舒棠今天不要去研究院了,元勳大概下午四點的時候就會回來。

舒棠聞言,看了看窗外,想要翻開冰箱看看有沒有什麽吃的招待老吳,發現見底後,她就決定和老吳一起去一趟超市。

他們的莊園在街道的拐角處,那條路的盡頭只有一戶。因為開滿了藍玫瑰,本來,經常有成群結隊來摘花的小孩子來那座莊園,但是最近他們不來了,就顯得有點冷清。

小孩子們也遠遠地離開了那座藍色玫瑰包圍的莊園。

舒棠其實聽見了很多的傳聞,偶爾她從莊園裏出來的時候,經常看見路人匆匆地離去;就連在研究院內,各種奇怪的眼神也如影隨行。偶爾舒棠在研究院的護士臺翻報紙,就會看見上面某某政要離奇死亡的消息。

現在那報紙還在舒棠的籃子裏沒拿出來。

舒棠走近附近的小超市,就聽見了他們討論最近的“雨夜屠夫”的傳言。

人們發出了驚呼,交頭接耳地討論那個可怕的怪物。

當時老吳有點擔心地看了舒棠一眼,似乎想要說些什麽。

因為人魚不吃飯,也不喜歡吃蔬菜和面食,他們買了不少金槍魚。最後都是老吳開車運回來的。

告別了老吳後,舒棠打算把花園角落裏的水池給清理幹凈,這樣人魚就可以在水池裏待著。

舒棠已經很久沒有看見人魚甩魚尾了。而且這裏的天氣幹燥得她有點擔心人魚會脫水。

她這樣一邊打掃落葉、花瓣,一邊清洗,一天很快就過去了。

但是她一直等到了晚上的五點鐘,人魚都沒有回來。

舒棠已經洗幹凈了池子,那時候正在往池子裏放水,她坐在了岸邊一邊等水放慢一邊給小陳打電話,但是打了好幾通電話都打不通。

看著那麽小的一個池子,她開始懷念起來了在禁地裏的那片大海。

那一瞬間,舒棠有種想要大哭的沖動。

她不敢想象要是人魚回不來了怎麽辦。

她甚至有點後悔來到了這座城市。

這裏又幹燥、沒有魚吃,她還要天天擔心人魚回不來家。

她想要和人魚回家,回到那片大海裏,那裏沒有人可以傷害小玫瑰,也沒有人可以把他們分開。

……

那個時候,人魚其實已經回來了。之所以沒有出現,是因為身上還有血,人魚正在面無表情地處理身上的血跡。

但是這個時候,人魚聽見了很細微的抽泣聲。

人魚立馬就意識到是她的聲音,朝著舒棠的方向前進。

然而,人魚才來到了那片花叢,就看見了地上掉落的報紙。

這只在外面兇狠無比的怪物頓時有點不知所措。其實這只怪物根本沒有想要讓舒棠知道,因為這只怪物很清楚,這會暴露自己兇殘、冷血的一面,而且他不願意嚇到她。

但是此時,人魚竟也不知道要如何辯解。

因為上面寫的就是事實。

人魚在不遠處沈默了一會兒後,只好按照老辦法,先出去買了一個冰淇淋,笨拙地遞給了舒棠。

怪物想要告訴小貓,他沒有報紙上說的那麽壞、但是張嘴發現自己好像找不到有力的論據證明,只能發出:“不壞。假的。”

這麽蒼白的辯解。

但是看到了人魚的那一刻,她卻直接撲過來抱住了他。

人魚小心翼翼地低頭看著她,不明白她為什麽是這個反應。

舒棠緊緊抱著他。

好一會兒後。

在人魚想要說些什麽時候,他聽見了舒棠悶悶的聲音:“小玫瑰,我想家了。”

人魚知道——她說的家是他們在海邊的巢穴。

人魚於是安靜了下來,輕輕順著她的長發,把她摟在了懷裏。

他們都知道不能在這個時候回家,那就是前功盡棄。

人魚找不到別的話哄她,於是,他對著她低聲說:

“你乖。”

舒棠把腦袋埋在了他身上。

好像真的變成了一只被安慰的小貓。

她慢慢地平靜了下來。

……

他們在水池邊坐了下來。

人魚似乎有話要問她,遲疑了一會兒,叫了一聲“棠。”

舒棠順著人魚的視線,看見了旁邊的報紙。

她怎麽會生氣呢?她只是擔心他回不來家。

一直以來,人魚都在她的面前藏起自己的爪牙、遮掩自己兇殘的本性,但是這種隱藏並不是快樂的,因為人魚害怕有一天她發現後會離開自己。就像是一種甜蜜下的隱患。

但是舒棠移開了視線,轉頭對人魚說:“小玫瑰,如果你是壞人,那我就是你的同謀。”

她的眼神清澈又堅定。

舒棠不是一瞬間就變成了鐵石心腸,而是那些惻隱之心,在藥物和人魚身上的彈孔面前不值一提。舒棠很清楚,要是人魚不去做這些事,不僅是她,還有她在南島市的父母都會很慘。

她為什麽要因為這種事情去指責保護自己的愛人呢?

怪物那顆敏感而尖銳的內心,就這樣被小貓的眼神融化。

但是,怪物並沒有忘記小貓剛剛的害怕,有點擔心地在水池邊甩甩魚尾,堅定地遞過來那支冰淇淋。

——仿佛只要吃了冰淇淋,她就會被哄好了、不再害怕了。

人魚有點小心翼翼看著她的樣子,甚至有點笨拙。

其實人魚不管學什麽都很快,現如今,已經沒人會把這個沈默寡言的男人當做是笨蛋了,從前祝延的某些冷漠的氣質也回到了人魚的的身上。

但是舒棠發現,不管人魚恢覆了多少、想起來了多少,只要面對她,人魚就變成了一開始的笨手笨腳、手足無措的樣子。

偏偏她覺得這樣很可愛。

於是她看了看那支冰淇淋,湊過去,突然間吻了人魚的鼻尖。人魚下意識地往後退,於是他們倆就跌進了那池子裏。

池水裏全是花瓣。

舒棠在水池裏狗刨式地撲騰了一會兒才浮起來。

人魚一開始還有點緊張她,但是發現舒棠真的好了之後,他戳了戳小貓的臉,詢問她現在還難受麽?

舒棠伸手,潑了人魚一尾巴的水。

人魚沈默了一會兒,直接紮進了水池裏,舒棠想要跑,但是人魚的魚尾已經絲滑地一甩,她就被那只兇獸從水裏直接抱了出來。

她整個人跌進了人魚冰冷的懷抱裏。

舒棠大喊“救命”,人魚作勢要咬住她的脖子——

一個猙獰、一個裝模作樣。

但是他們對上了彼此的視線的時候,都看見了在對方眼中的自己。

花瓣漂浮在池子裏,傍晚的夕陽透過樹影,變得斑駁而美麗。

舒棠發現人魚的眼睛在陽光下恢覆成了那種濃郁的藍色。

像是最深處的大海。

她控制不住地吻住了他的眼皮,她說:

“小玫瑰,你的眼睛好漂亮。”

人魚覺得有點癢。

因為兩個人姿勢的緣故,她幾乎就摟住了人魚,肌膚相貼。

她的體溫清晰地傳遞給他。

人魚發出了低低的喘/息聲,試圖告誡小貓不要折磨他。

但是光是就這樣在藍玫瑰盛開的池水中相擁,就像是一件無比旖旎的事情。

他們肌膚相貼,從未有一顆如同現在這樣清晰地感覺到彼此的心靈。

不知不覺間,她的額頭貼在了他的額頭上,鼻尖相抵。

野獸冰冷的呼吸和她的呼吸交纏。

水中人魚的魚尾輕輕搖擺,像是仲夏夜的旖旎夢境。他們的姿勢也不知不覺就變成了她在水中被人魚托住,發絲交纏。

情人在這個漸漸降臨的夏夜竊竊私語:

“小玫瑰,家裏好像有你以前的酒。”

人魚發出了一聲嘶,詢問她為什麽要喝酒?

舒棠小聲在他的耳邊說:“壯膽。”

於是她聽見了頭頂傳來了低沈好聽的笑聲,有種讓人耳膜發麻、心跳加速的感覺。

他們彼此試探地輕啄吻對方,很快就發絲交纏、難分你我。

仲夏夜的小夜曲從遠處傳來,夢境也就沈入了旖旎的水底。

修改了一下前面的部分,初版有點潦草,理順了一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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