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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5章 發燒的貓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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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感與日俱增)

因為條件限制, 這頓晚飯沒有調味料。但魚肉表面被烤得焦黃,滋滋地冒出了油, 吃起來有種焦香的口感。

這段時間舒棠每天都忙著覆習, 夜裏都是匆匆吃了就跑去刷題。但是今天他們兩個被困在了廢棄的發電站內,暫時無法離開這裏。於是就有了迫不得已的閑暇時光,多出來了一整夜的時間湊在一起發呆。

舒棠一邊撕烤魚, 一邊試著教人魚發音。

舒棠:“啊。”

人魚:“嘶——”

舒棠:“喔。”

人魚突然間想起了那只藏身貓腹的雞。

雖然不明白她為什麽要自己學那只雞的叫聲,但還是試了一下——

結果發出了一聲更加古怪的嘶。

很像是深淵裏的惡龍噴火時發出的聲音, 沙啞, 低沈, 還有點邪惡和渾厚。

舒棠:“你咧嘴試試,額——”

人魚發出了一個介於“滋”和“嘶”之間音。

舒棠不信邪:“你仔細看我的口型,先做出這個口型再發音……”

跳躍的暖黃色火光裏,人魚的視線停在她的唇上。

因為被火光映照著,看上去像是花瓣一樣柔軟。

她做出了一個“e”的嘴型。

人魚就像是想看清楚一些一樣,低下頭。

她剛剛好擡起頭。

兩個人的鼻尖就撞在了一起。

鼻尖對著鼻尖。

呼吸都幾乎仿佛交織在了一起。

一個冰冷,一個溫熱。

也不知道誰的心跳開始失去秩序。

突然間, 四目相對。

發出了笑聲。

她將額頭磕在了人魚的額頭上,用柔軟的鼻尖頂了一下人魚的鼻尖。

人魚就半圈住她, 順從地往後靠了靠,從喉嚨間發出了那種含混好聽的沙啞笑聲。

舒棠好奇地伸出手摸了摸人魚的喉結。

她說:“小玫瑰, 你的發聲系統,是不是和我的不太一樣?”

她摸到了那突出的喉結,還在摸到了皮膚底下和人類不太一樣的器官構造, 她想著這應該就是發音不同原因, 想要繼續觸碰的時候——

她手指下冰冷的喉結, 很輕微、緩慢地滾動了一下。

她身上只有一件薄薄的外套, 人魚上半身除了包紮的繃帶外,別無他物,體溫十分清晰直接地傳遞給了彼此。

半坐在人魚懷抱的小貓,突然間像是被燙到了一般縮了縮手。

氛圍變得十分古怪。

空氣裏只剩下了兩個人的呼吸聲。

人魚不知道為什麽,也沒有發出聲音打破這古怪的氣氛。

只是慢吞吞地收回了那顯得有些侵略性的視線。

她轉頭看著火光,慶幸被火光照著的時候,火光可以模糊暈紅的面頰。

……

這段晚飯吃了兩三個小時。

舒棠一直在教人魚發音,但是一整夜下來,發出的聲音除了越來越古怪外,沒有什麽進展。

但盡管如此,兩個人對於對口型這件事仍然樂此不疲。

人魚發不出音,卻學會了“舒棠”兩個字的口型。

也許是溫暖的火光很容易讓人犯困,舒棠覺得有點昏昏沈沈。

她準備早早睡覺,養養精神。

在睡前,舒棠有點不太放心,於是讓人魚坐好,將臨時包紮好的繃帶掀開了一個角觀察情況。

這麽短的時間裏,撕裂的口子已經徹底結痂,完全看不出來那是兩三個小時前的傷口。

等到明天早上起來,這個痂也會掉落,連疤痕都會消失,一點痕跡都不會看到。

舒棠心中其實有很多的困惑,但是她並沒有去詢問失憶的人魚,而是將繃帶重新包好。

比起去探究那些疑問,舒棠更願意慶幸人魚不會在今夜因為傷口感染而出事。

他們商量了一下,決定先休整一晚上,明天早上起來去尋找那條救生艇,然後直接坐船回去。

舒棠想要直接繞過這片海域,躲開汙染物出沒的地區直接回去;或者在地圖上朝著下一個海區前進,尋找有信號的地方尋求救援。

她將電量即將告急的通訊器關了機,準備在如果運氣不好再遇見汙染物的時候再開機。

也不知道是不是因為白天太緊張的緣故,她這一夜睡得極其不安穩。

夢是海面上的暴風雨和撲過來的海嘯,還有不停敲打著窗戶的汙染物,她在這座空曠的發電站裏一邊跑一邊尋找小玫瑰,每一步都能夠聽見外面的尖嘯聲。

她感覺到不安,還有點渾身發冷。

於是她在睡夢中下意識地靠近了火堆。

在這種陌生的環境裏,這只警惕心很強的兇獸幾乎不可能睡著。“他”一直保持著清醒,所以在發現舒棠動作的時候,人魚下意識地睜開了眼睛。

然而,很快,人魚就發現了舒棠的異常。

她的臉上有著不正常的紅暈,唇卻是發白的;她的額頭上有汗珠不停地冒出來,嘴裏含含糊糊地說著什麽。

在靠近了火堆後,不一會兒就開始小聲念叨著“熱”。

她喊熱的時候,人魚蒼白的唇緊抿,漆黑的眸子裏滿是擔憂,將冰涼的大手覆蓋在她的面頰上降溫,但是又不敢凍著她,並沒有將她從火堆邊挪開。

然而,這樣做,她並沒有好起來。

舒棠開始低低地說:“好渴,水……”

在那個漫長的夢裏面,她一個人在火堆邊坐著,渴得厲害,但是不能喝海水,不停的等待著人魚的到來。

……

舒棠發燒了。

人魚將她放在了火堆邊,離開了這間屋子,去海裏尋找那條救生艇。

救生艇並沒有破損,而是擱淺在了附近的一片礁石當中。那上面有舒棠帶來的礦泉水和小毯子、食物等東西。

然而,在人魚的手指碰到了救生艇的那一刻,殘留的汙染物從海面上冒了出來。

深海的霸主猛地回頭,翕張的鰭張開尖銳的弧度,眼神兇煞至極。

半空當中那個龐然大物一般的精神體也地睜開了雙眼,漆黑的眸子如同邪神降臨,將整片海域籠罩住,美麗的藍色精神體一下子就如同暴虐而兇煞的巨人。

伴隨著人魚如同一道銀芒消失在大海當中,精神體也開始了屠殺。

粗暴地撕碎、碾碎。

瞬間,大海裏暈開一團又一團黑色的血液。

漸地逸散開來、暈染了整片海域。

漫長的時間裏,這片海域無人問津,漸漸成了汙染物的聚集地,衍生出來了許多強大的汙染物。然而這構築十年裏的汙染物巢穴,在今天徹底被激怒的深海霸主摧毀。

人魚喜歡的戰術就是速戰速決,沒有防禦,只有攻擊。甚至為了快速解決麻煩,偶爾會受一些傷,也只是一些無傷大雅的小事。畢竟人魚強悍的身軀對於痛覺的感覺沒有普通人那麽敏銳。

然而大概是記住了舒棠的話,人魚這一次確保自己完好無損地回來了。

舒棠感覺到自己快被渴死了,腦袋都在冒煙。

突然間,唇邊遞過來了一瓶水。

她喝了兩口水,那種幹涸的感覺才好一些。

她從那個夢境裏面脫離,感覺到自己被抱了起來,於是,她近乎本能地抱住了那個冰冷的身體,以為是在夢裏等到小玫瑰回來。

平日裏對於舒棠而言有點低的體溫,現在卻剛剛好,非常舒服。

蒼白冰冷的怪物渾身一僵。

但是意識到舒棠還有意識的那一刻,緊緊摟住了懷裏的人。

黑暗當中,人魚有力的臂膀將她單手抱住,攀住了電站的欄桿,將她抱上了那艘救生艇。

幸好,救生艇的玻璃是防彈的,艙門也沒有破損,裏面的毯子也是幹燥的。

這一路上,人魚時不時會停下來、上船檢查她的情況,餵兩口水。

然而舒棠的情況卻沒有任何的好轉。

如果換個普通人,一定知道這不過是普普通通的感冒發燒,只要給她降溫、好好睡上一覺,問題並不大;如果燒得不厲害,甚至連退燒藥都不用吃。

可是人魚根本不知道這些普通人眼中的常識。

“他”不知道她明天就會好起來。

一種巨大的惶恐出現在了這只怪物身上。

可是“他”很難理解、表達這種無力又陌生的情緒,最後全都轉化成了憤怒,讓“他”恨不得去將這片海域裏剩下的所有汙染物全部都摧毀。

這條人魚渾身的鰭都豎起了,殘暴地將所有靠近這條小船的零碎汙染物全都撕碎。

可是這暴虐表象下掩蓋的,是深深的惶恐和不知所措。

怪物很害怕自己的小貓會死掉。

仿佛是感覺到了這只怪物身上濃重的不安,在下一次人魚上船查看她情況的時候,舒棠迷迷糊糊地感覺到了什麽,睜開了眼睛。

“他”蒼白的唇緊抿,渾身的鰭都豎起尖銳的弧度,漆黑的眸子裏全是擔心和焦急。

舒棠想說自己只是有點燒,只要降降溫,很快就會退燒、就會沒事了,可是她的腦袋昏昏沈沈的,張了張嘴只發出了很小的聲音,只是下意識地抓住了人魚的手。

……

下午的時候,南島基地檢測到了甲級汙染物。

甲乙丙丁四個等級的汙染物當中,甲是目前已知的最高級汙染物,也是唯一一種可以寄生、汙染人類的汙染物。在汙染區降臨初期,甲級汙染物甚至可以摧毀一座小型城市。

就算是在幾百年後的現代,甲級汙染物仍然具有很強的威脅性。

這是南島基地建立以來,第一次遭遇3-8只甲級汙染物這麽嚴重的事件。

安全區迅速進入戒備狀態。南島基地出動若幹戰鬥機和潛艇,準備進入新的汙染區進行剿滅。然而行動尚未開始,衛星就檢測到那幾只甲級汙染物消失了。

陳生接到消息時,想起來了之前舒棠說要去那座發電站,正好在危險爆發的中心地帶。他一下子就明白了怎麽回事。

於是0 2區再次展開了一次秘密會議。

會議上,邱院長開始分析這一次汙染物巢穴的情況,以此作為樣本,反推00 2號的戰鬥力。

之前,雖然大部分的研究員都支持邱院長的“進化論”,但沒有數據和實驗的支持,就連邱院長的推斷,也僅僅只是一種“猜想”。

然而今天,這個猜想得到了證實。

“某種意義上,00 2號的戰鬥力需要被我們重新評估。”

00 2號這次摧毀了8只,並不代表著極限,而是因為這座巢穴裏僅有8只。

而曾經作為元勳秘書團成員,陳生是最清楚一切這裏面的變化的。

在十年前,元勳最高記錄是獨自摧毀三只甲級汙染物。這在當時,已經是人類頂尖的戰鬥力,被稱之為“人形核武”,並不是一種溢美之詞,而是一種寫實的描寫。

可是十年後,這進化似乎變得更加迅速、更加超乎想象。

……

會議結束後,一種空前的激動溢滿了胸腔,陳生一邊走,一邊和副官低聲說:“這件事將成為我們為元勳爭取支持的籌碼。”

在元勳清醒後的幾個月時間裏,聯邦內部小動作不斷,上一次南島基地的指揮官插手,就是聯邦內部的紛爭的一個小小的投影。

副官讚同:“如論如何,聯邦都要記一功。如果能夠得到研究院的全部支持,元勳一定可以得到更好的治療資源和機會。”

陳生沈默了一會兒:“如果元勳有清醒過來的一天,我們無論如何,都不能讓他陷入被動。”

……

淩晨,暴雨再次降臨南島市。

整個城市籠罩在一片的雨幕之中。

0 2區的值班室內,陳生剛剛才結束和南島基地指揮官的通話。

突然間,一種絕對的危機感,讓這個久經沙場的alpha立馬轉過身,警覺地看向了窗外。

看見那張熟悉的面容的那一刻,陳生楞住了。

陳生並不是第一次見到元勳離開禁地。

可是過去的幾次裏,“他”那雙漆黑的眸子掃過所有人,仿佛和看窗戶、石頭沒有任何區別,然後撐著那把藍色的雨傘,沈默而遲緩地朝著禁地外走去。

——之所以不進行攻擊,很可能僅僅只是沒有放在眼裏。

然而,雖然走出去了,人魚身上仍然對外界充滿了排斥、抵觸。就算是上次舒棠說“遛彎”也是如此。

在陳生的認知裏,“他”從來不和除了舒棠以外的任何人交流,甚至連那種眼神的交流、肢體的語言都沒有。

這也是聯邦、研究院甚至這裏的每個人畏懼的來源之一。

如果那是一只貪婪的惡龍,人們只需要獻上珍寶;

如果那是一只暴虐的殺人魔,人們只需要不擇手段地毀滅他;

可是那是個無法溝通、無法交流,對外界充滿了敵意的怪物。而且正在“進化”著,人們仰望那個龐然大物的時候,幾乎有種看見邪神的錯覺。

“他”並沒有做什麽,可是卻讓人們深深地恐懼著,那巨大的未知。

然而現在,雨幕當中,大門被推開,那個孤僻的怪物死死抱著懷裏的女孩子。

怪物的身上全是雨水,可是懷裏的人卻被雨傘遮得嚴嚴實實。

這是第一次,怪物主動踏出了自己孤僻封閉的世界,向著那個出現在過那段陌生記憶裏,有些熟悉的面孔,發出了沙啞的嘶聲。

盡管是一種兇狠的威脅,但是這種威脅的表象下,是一種“交換”或者“求助”。

十年前沈默寡言的首領,和現在雨中的怪物幾乎重合。

當微涼的雨絲撲到面頰上的時候,陳生才回過神來。

在這種情況下,陳生幾乎要以為元勳認出了自己,眼眶有些發熱。

他強自冷靜下來。

立馬打電話聯系醫生過來。

然而在等待的過程中,陳生忍不住試探著叫了一聲:“大首領?”

那個怪物沒有任何反應。

只是死死抓著懷裏女孩子手,眼睛一刻不眨地盯著她。

……

她的大腦仍然昏昏沈沈,但其實一直隱隱約約有些感知,她知道人魚帶著她回到了堡壘裏,知道人魚在發現把她裹在被子裏也沒有用的時候,那種緊張和焦急。

她很想抱住他,告訴他自己沒事,可是沒醒過來,只能下意識地抓住了人魚的手。也許是她還有動靜這一點安撫了那只兇獸。

“他”很快就抱著她離開了,舒棠也不知道人魚把她帶到了哪裏去,只是一直靠在人魚的懷裏。

舒棠迷迷糊糊地醒過來,感覺到自己躺在了一張病床上,幹燥而溫暖,周圍有著空調和消毒水的味道。

她能夠隱約聽見人魚沈重的呼吸、聽見“他”偶爾發出的嘶聲。

人魚非常討厭外面的世界,就算已經習慣了收音機的電流聲,但是那空調的氣流、空氣當中漂浮的混亂氣味,仍然不會讓這只深海裏的兇獸感覺到舒適。

然而,陌生的環境、發著高燒的舒棠,都讓這只怪物的警惕性到達了巔峰。

在那段突然冒出來的記憶裏,人魚見過陳生的樣子。

因為十分熟悉的臉,在發現舒棠高燒不退後,怪物選擇了找到陳生。

但是仍然抱有著極大的警惕心。

就像是守著僅有的一顆寶石的巨龍,對著每個接近自己珍寶的人,展現出來了強烈的攻擊性。

“他”不信任外面的一切,害怕一點風吹草動,懷裏的小貓就會死掉。

這只深海裏的兇獸死死盯著每一個試圖靠近她的人,僅僅是那黑沈沈的眼神,就徹底震懾住了那些陌生人。

直到有個醫務人員哆哆嗦嗦地開口,告訴那只怪物:

“這……這是必要的檢查流程,我們要量體溫,不然降、降不下來……”

“不然發燒、會燒傻的……”

所有人都以為這是徒勞的。

就連陳生也要以為這第一次的“主動交流”就要失敗了。

可是一秒、兩秒、三秒過去了。

那只可怕的怪物卻像是聽懂了一般。

“他”看了看懷裏的小貓,蒼白的唇緊抿,翕張的鰭也開始慢慢地收攏。

這是一種“和談”的表現。

怪物仍然寸步不離地死死守在她的旁邊,卻強忍住了本能,在醫生靠近的時候沒有發起攻擊。

舒棠的確發了燒,而且燒到了39°,可以打退燒針。

可是當醫生消毒的時候,那只怪物看見了醫生的手中尖銳的金屬。

一瞬間,強烈的不信任和危機感,讓這只怪物立馬豎起了耳後的鰭。

但在這個時候,舒棠睜開了眼睛,她伸手抓住了人魚冷得像是塊冰的大手。

因為她醒過來了,人魚身上那種強烈的攻擊性立馬消失了。

於是人魚低下了頭,湊了過來朝著她,發出了有些沙啞的嘶聲。

舒棠知道人魚很討厭外面的世界。

因為敏銳的嗅覺,討厭陌生的氣味;因為極佳的聽覺,嘈雜的說話聲、甚至頻繁的空調換氣聲都會刺激到這只兇獸神經,外面的世界對於“他”而言,光怪陸離。

她聽著外面的雨聲,偏過頭,因為發燒而潮紅的眼睛,呆呆看著頭發上還滴著水的人魚。

就像是從前每一次他看她時那樣的目不轉睛。

就像是磁鐵一般移不開視線。

心裏的某個角落,不受控制地開始坍塌。

……

她不能清楚是何時開始、又是如何愈演愈烈的。

也許是吃了他太多魚的緣故。

好感與日俱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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