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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章 發現她下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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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小的誤會)

因為太久沒有調動面部神經, 這個笑很輕微,但是還是被舒棠捕捉到了。

如果說人魚大部分的時候, 像是一具詭譎而美麗的蒼白神像的話, 那麽這一個輕微的弧度,就好像神像活了過來,突然間有了人性。

這個“人”也瞬間鮮活生動了起來。

而且那沙啞含糊的笑聲, 竟然有種別樣的動人。

她腦袋空空地看著漂亮的人魚,不知道為什麽, 突然間覺得有點不好意思, 有點窘迫地想要把腦袋縮回來, 但是,人魚冰冷的手指卻輕輕地托住了她的下巴,一個輕輕的動作,就阻止了她的後退。

舒棠屏住了呼吸。

修長的手指,輕輕地、試探著地觸碰她,人魚專註地盯著她,長長的睫毛垂下, 仿佛是在用自己的冰冷手心,感受她的溫暖的體溫。

安靜的堡壘裏面, 似乎只剩下了他們兩個人的呼吸聲。

最後,人魚若無其事地松開了舒棠——

拿走了她的泡面。

最後舒棠也沒有吃上泡面。

因為她直接把泡面這回事給忘了。

她夢游一般地回到了籠子裏的床上, 一直到人魚用魚尾將她圈住。

她睡前看了看人魚漂亮的側臉,心想:哎呀,笑得怪好看的。

她把小毯子蓋上, 心想:聲音也怪好聽的。

……

荒野求生, 第二天。

早上起床, 今天刷牙的人變成了兩只。

一左一右, 一大一小。

舒棠很驚奇地轉頭看人魚,人魚也低頭看她。

然後他們用同樣的頻率、同樣的姿勢一比一刷牙。

洗臉的時候,舒棠夠不著,於是下意識道:“小玫瑰,幫我遞一下毛巾!”

拿著毛巾敷在臉上,好一會兒,舒棠突然間“咦”了一聲。

她轉頭後知後覺地意識到:“他”聽懂了。

……

因為意識到了自己和人魚可能短時間沒法出去了,舒棠開始了對這座堡壘進行探索。

昨天,她已經確認了飲用水、生活用水的供應設備沒有問題,但是南島市的天氣變化比較大,在五月前,溫度仍然可能會降到零度左右,那個時候舒棠帶來的防護服和一床小毯子就明顯不夠用了。

所以,舒棠決定去翻翻看這裏有沒有什麽物資。

一樓也被她轉得差不多了,於是舒棠就開始探索二樓。

除了他們住的那間房間外,這裏還有非常多房間,但是全都是上鎖的。

舒棠讓人魚幫她打開了門鎖,竟然找到了一間倉庫!

這裏的灰塵非常大,仿佛十年沒有人打開過了。

舒棠打開門窗通風後,借著透進來的陽光,開始翻找。

舒棠找到了幾床被子,還有一個很舒服的大床墊。都是全新的真空包裝。她甚至還找到了米黃色的一箱子窗簾,也沒有拆塑封。

這個倉庫,很像是剛剛搬到新家準備布置購入,但是卻被主人遺忘在了這裏十年。

畢竟,十年前的祝延踏入禁區後,清醒的時間就很少了——而這裏沒有別的主人,自然也不會有人記得把東西拿出來、把這個空蕩蕩的地方布置得像是一個家。

舒棠十分驚喜,因為這些東西都保存得很好,就算是年代久遠,拆了用也還是幹凈的。這樣子,如果降溫了,也完全不用擔心在這裏的生活了。

舒棠指著東西,一樣樣地告訴旁邊的人魚:這是個床墊、那個是被子。

舒棠從洗漱的時候就隱約發現,只要她告訴了人魚是什麽後,下一次舒棠讓“他”幫她拿東西的時候,“他”就可以準確地拿到舒棠要的東西。

舒棠記在了心上,為了確認這一點,她整整一個早上都在不停地使喚人魚。

什麽搬墊子、曬被子,全都交給了人魚;

舒棠則揣著手手跟在高大的人魚身後偷懶,在使喚人魚的

時候,把他的反應都記了下來。

舒棠的測試很快就得到了結果——

比方說盤子、杯子、毯子,這些東西,人魚都能很準確地幫她拿到;

但是如果是舒棠沒有在他面前提到過的窗簾、碟子,人魚就很難明白她的意思;

而且舒棠要是說得太快,又是很多名詞的話,人魚就會停下來看著她。

坐在沙灘上曬被子的時候,舒棠看向了旁邊把她圈住閉著眼睛曬太陽的人魚,掏出了那本《藍色小玫瑰觀察記錄》,開始寫寫畫畫。

這短短的時間裏,他的身上發生了很大的變化。

認識人魚的第一天,舒棠想要去拿那本病歷本都費了九牛二虎之力,那時候人魚聽不懂她的話、也很難理解她的意思。

那時候,“他”身上的非人感是非常重的。“他”能夠表達的情緒非常少,和舒棠溝通交流的方式幾乎沒有,像是一只藏在黑暗裏的怪物。

舒棠突然間意識到,這些變化發生的來源——

是溝通和交流。

人魚的學習能力非常強,看一遍、聽一遍就能記住;但是人魚一直在0 2區,從未和其他人相處過,自然也沒有學習的對象。

而這短短兩天的相處裏,舒棠能夠明顯感覺到“他”的情緒更加豐富了,和她的溝通也更加順暢了。

比方說從前,人魚是很難表達清楚自己的意思,只能抓住她朝著她嘶;但是現在,“他”已經可以用眼神、動作,準確傳達“交出泡面”的意思了。

甚至還會笑了。

她轉頭看向了曬著太陽的人魚,突然間覺得這條魚現在顯得有點“懶洋洋”的。這種悠閑的感覺,是和初見時那個只會躲在黑暗裏的人魚身上絕對不會出現的。

而一切的變化,是因為舒棠這兩天都在他的身邊。

人魚在和她的相處當中,學習怎麽去當一個“人”。

舒棠立馬感覺自己責任重大。

人魚能夠理解很大一部分的動詞,比方說舒棠說“拿”,人魚就會給她遞東西;舒棠說“拎”,人魚就會順手把舒棠給拎起來。

但是名詞,除了舒棠教過的,大部分都聽不懂。

於是,接下來,舒棠不再坐在沙灘上玩沙子,而是興致勃勃地開始和人魚聊天,教他一些很簡單的名詞。

舒棠和人魚解釋什麽是“工作”。

人魚很快就理解了:工作就是捕獵。

而人魚經常聽見舒棠無數次抱怨過這個詞,顯然是不喜歡的。

舒棠不喜歡工作=舒棠不喜歡捕獵=經常餓肚子=餓到吃垃圾

人魚甩了甩魚尾:

而“他”,非常擅長捕獵、也喜歡捕獵。

人魚先是不讚同地看了看舒棠,緊接著甩了甩魚尾,朝著她嘶了嘶。

舒棠沒懂“他”的意思。

舒棠繼續和人魚解釋什麽是“實習生”

人魚理解了:

一種數量巨大、捕獵不到什麽食物,食物鏈最底端的存在。

人魚:浮游生物。

舒棠又興致勃勃地和人魚解釋什麽是她最愛的“摸魚”

——這個不用解釋。

人魚歪頭,魚尾就放到了舒棠的手邊。

舒棠:“……”

舒棠伸手摸了一下:很絲滑,有點涼涼,很好摸。

舒棠於是開始了快樂地摸魚。

下午,他們又去大樓的電梯處轉了一圈,果然沒電,舒棠唉聲嘆氣一番,被人魚抓走吃晚飯去了。

另:舒棠發現方便面在今天不幸過期。

又另:人魚為了不讓她吃垃圾,抓了十分新鮮的三文魚作為補償。

夜裏,他們終於鋪上了床墊,蓋上了有著太陽香氣的被子。

舒棠在床上打滾,被人魚抓回來,幸福地入睡。

荒野求生,第三天。

睡到中午。

玩沙子。

見到一只路過的螃蟹。

被夾。

大聲呼喚人魚。

抓走煲湯。

再次昏睡。

醒過來,深感自己墮落、浪費時間。

人魚甩著魚尾歪頭:什麽是“墮落”,什麽是浪費時間?

很快,人魚就知道了。

因為舒棠又開始快樂地堆沙子了。

舒棠有點擔心,但不多。而且擔心的念頭經常一冒出來,就被突然間飛來的海鷗、一個突如其來的海浪分散了註意力。

她上一次這麽放松的時候還是高三畢業那年的暑假,因為考上了華大,在家躺著看電視,幻想著大學的生活,那是一個舒棠時時懷念的,悠閑、快樂、充滿期待的夏天。

而現在,她無所事事,沒人救也就沒壓力,只能躺在沙灘上感受著海水的潮汐。

聊天對象是一條魚,因為對方不會說話,社交壓力等於無。

還是個很好的傾訴對象——畢竟,說什麽都不會被反駁。

舒棠心想:這不就是她夢寐以求的鹹魚生活麽?

……

但,人一放松,就容易降低警惕。

這幾天,舒棠按照每天的劑量,往人魚的碗裏下藥。

她白天的時候給人魚做了一次覆查,發現各項數值都漸漸地穩定了下來,可見上一次精神力暴動帶來的影響在慢慢地消退。

精神力暴動的治療方式一般都是兩種,藥物控制和精神力疏導。

一方面,藥物緩解神經痛,減輕病人的痛苦,治標;

一方面精神力疏導,治本。

精神力暴動帶來的強烈神經痛,像是尖銳的針在腦子裏鉆,這也是為什麽大部分人精神力暴動的時候會喪失神志、無法思考。

舒棠感覺到人魚能夠越來越多地理解她的話,大概是神經痛也在緩解的緣故。

舒棠感覺到了很大的鼓舞。

然而,意外發生了。

今天,舒棠潛入廚房、偷偷給人魚下藥的時候,動作太大,不小心撞到了故意扭頭看向窗外給她作案機會的人魚。

這一撞,人魚下意識地低頭,就撞上了舒棠鬼鬼祟祟的下藥現場。

舒棠:“……”

人魚:“……”

舒棠非常尷尬,解釋說:“這是給你開的藥,對身體很好的。”

高大的人魚盯著舒棠看了一會兒。

舒棠很是心虛,而且第一次感覺到人魚的漆黑的眸子會給人一種很大的壓力——

尤其是很難從這雙眼睛裏面看出到底是什麽情緒的時候。

舒棠心中越發惴惴不安起來:

“他”不會以為她給“他”下藥吧?

事實上,也正是如此。

如果不是這個誤會,人魚不會一直試探舒棠的態度。

不過,說實話,人魚並不在乎下藥這件事,“他”更在乎這件事背後代表的含義。如果舒棠願意留下來,吃一些藥片對於人魚而言也無所謂。

本來,人魚只會裝作不知道。

但是誰能想到會發生這種烏龍?

人魚轉過了視線,本來想要裝作無事發生,但是舒棠一直頻頻看著“他”,一副欲言又止的樣子。

人魚終於低下了頭,看向了舒棠。

神奇地,舒棠竟然從人魚的臉上看出了“似笑非笑”這種覆雜的感覺。

突然間,人魚動了。

“他”從廚房的櫃子裏,拿出了一把雪亮的匕首。

——是那天燕市來的專家們身上掉下來的,舒棠和人魚去看電梯的時候在路上撿回來切魚的。

人魚看了看她,把匕首遞給了舒棠。

舒棠惴惴不安,不敢接。

見舒棠不拿,人魚沈默了一會兒。

然後將匕首轉了個方向——

朝著自己的腹部紮進去。

舒棠:!!!

她還沒有來得及大驚失色,就看見了匕首,它彎了。

物理意義上的那種彎了。

舒棠:“……”

人魚擡眸看著她。

然後伸出手,將那把彎掉的匕首,慢吞吞地抓在了手中。

只聽見讓人毛骨悚然的聲音,在“他”修長蒼白的大手中,匕首像是紙片一樣,被揉成了一塊鐵團。

然後,人魚十分隨意地松開了這鐵團,視線轉向了舒棠。

舒棠下意識地後退。

人魚一步步逼近她、湊近了她。

舒棠有點腿軟。

她正在絞盡腦汁想要怎麽解釋的時候,人魚已經把她逼到了桌角。

人魚漆黑的眸子盯著她,一只手搭在了她的旁邊。

僅僅是逼近,整個人的陰影就籠罩住了舒棠。

她很緊張看了“他”一眼。

人魚垂下了眸子,一伸手,將舒棠放在桌子上的藥片拿了過來。

舒棠不明所以。

卻看見了人魚安靜地、當著她的面——

把藥主動給吃了。

而且人魚吃下藥片的時候、咀嚼的時候,是垂著眸子、死死盯著她的。

舒棠:“……”

她咽了一口口水,感覺毛都要炸開了。

然而,吃完後,人魚若無其事地起身。

移開了視線,轉過去,把團成一團的刀重新拆開。

開始切三文魚。

——仿佛根本沒把這件事當回事。

舒棠呆呆站在原地,好一會兒才回過神來。

這種行為,就很像是恐怖片當中,拿著一張符作為救命稻草的小炮灰,信心滿滿以為自己可以封印厲鬼,結果厲鬼不僅接過她的符,還當場給她折個紙飛機。

炮灰:“……”

炮灰舒棠應該被嚇瘋的,但是回過神來後——

等等,誤以為她要下毒謀害“他”後,“他”為什麽是這個態度?

舒棠:他是不是瞧不起我?

要知道貓科動物速度快、爪子尖利,冷不丁偷襲一下,還是很兇猛的;而且她是個治療師,隨便搞點藥,完全可以毒傻十條他這樣的魚!

炮灰沒有被嚇瘋,她甚至還鉆過去,想要和那只厲鬼理論一番。

但是正在切三文魚的人魚看了她一眼,單手就把來礙事的小貓提溜了起來,往旁邊一放。

舒棠:“……”

本來,這個誤會十分嚴重,一不小心就會釀成血案。

但是萬幸,矛盾沒有激化,甚至在“誤以為她要謀害他”的前提下,這條兇殘的人魚仍然沒有改變對舒棠的態度。

晚飯,舒棠甚至還吃到了人魚切的三文魚。

多以德報怨的一條好魚啊。

但是舒棠越想越不來勁。

本來事情應該就這麽過去了,但是莫名其妙地就變成了——

舒棠夜裏開始在飯桌上和人魚聊起一些急診科流傳的恐怖醫療事故。

她講的那件醫療事故,很像是2 2世紀的恐怖故事:貓臉老太太。

據說那個病人吃錯藥後就發生了汙染物一般的變異。

她提溜起來了自己的耳朵,模仿變異者詭異的尖耳朵;還呲出了兩顆虎牙,表現對方的利齒;十分繪聲繪色。

人魚沒聽懂那一大串的陌生的名詞,但是聽懂了舒棠在威脅“他”。

人魚安靜地註視著她,燈光晦暗,她也就沒有看見人魚常年面無表情的臉上,嘴角那一點點弧度。

在舒棠終於停下喝水的時候,人魚還體貼地給她遞上了水。

費力表演了半天的舒棠:“……”

炮灰企圖威脅恐嚇,未果。

她吃完晚飯就跑了出去,越想越氣,在沙灘上撿貝殼不肯回去。

決定今天夜裏再也不搭理那條魚了。

夜風當中,海水還有殘留的餘溫。

人魚一貫是不說話的,在舒棠的身後慢悠悠地跟著她。

舒棠忍住了開口的欲望。

兩個人安靜地走著。

氣氛僵硬。

直到——

路過一只螃蟹。

被夾。

“小玫瑰!救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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