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時間，翻天覆地都是一群黑影，眨眼間就到了我們面前！

早在當初還沒出發的時候，崔亦田就已經預測到了，牛頭馬面是絕對不會輕易將這件事情暴露出去的，否則的話，對他們來說，就不只是像崔亦田一樣被貶出去那麽簡單了。

事情一時間比我們想象中的還要混亂，與此同時，萬檾竟然已經沖破了聞人吉所布下的符咒陣法！

眼看著萬檾從那符陣之中沖出來的時候，我忍不住驚訝不已，慌忙轉過頭去看旁邊的聞人吉，然而，我從聞人吉的臉上卻並未看到半點兒驚慌，恰恰相反，他的臉上竟然還有一絲得意，嘴角掛起了一抹狡黠的笑容。

這個表情讓我登時意識到，聞人吉大概還有別的後招，眼前這一道符陣，似乎是另有用意，而非只是要攔住萬檾那麽簡單。

果不其然，就在萬檾剛從符陣中沖出去的時候，登時便發現萬檾身上燃起了一陣陣黑霧，看起來就好像是身上正在燃燒一樣，同時，萬檾已經發出了一陣尖利的慘叫聲，撕心裂肺振聾發聵！

眼看著那牛頭馬面已經向我們狂奔而來，崔亦田突然沖上前去，揮舞著他手中的判官筆，在半空中畫出了一道門似的東西，那些沖在最前面的陰兵躲閃不及，紛紛撞了進去，但是也並非是萬全之策，只能給我們爭取了一些時間，崔亦田對著旁邊的寒燁大吼一聲道：“快點兒！”

寒燁二話不說，飛身跳起，眨眼間已經落在了萬檾的面前。

之前聞人吉用的那道符陣，並非是要將萬檾抵擋其中，而是為了侵蝕她的靈體，舉個例子來說吧，就好比是用化學成分來腐蝕她的靈體，從而魂魄自然而然就會散掉。

雖然以前的幾次交手中，寒燁都落了下風，但是現在，寒燁的靈體已經恢覆了，對待萬檾簡直就是易如反掌。

就在寒燁兩步到了萬檾面前的時候，我突然聽到萬檾張口說了一段話。

“由譳依次密……度呶可歐希……”

本來，寒燁距離萬檾就只有不到兩米的距離，聽到這話之後，寒燁竟然停下了腳步！

我瞬間感覺心裏咯噔一聲，心頭瞬間便涼了半截兒，我突然想到之前在幽冥府的時候，萬檾也是在寒燁的耳邊說了一段話，當時萬檾的聲音很小，距離又那麽遠，我根本沒能聽到她到底在說什麽。

可是不管到底是什麽，反正在萬檾說完了那一段話之後，寒燁立馬就好像是中邪了一樣，立刻對萬檾俯首帖耳任由擺布。

我沒有想到，事情已經到了這樣的關鍵時刻，居然會發生這種事情，我們千算萬算，就是差了這麽一環始終沒能算清楚！

本來，我已經不抱希望了，寒燁是我們的主力，現在連他都倒戈到那一邊的話……且不說我們是否還能戰勝萬檾，我只覺得如果寒燁在這種關頭站在了萬檾身邊的話，就連我自己，都感到無法接受，已經不知道繼續戰鬥下去還有什麽意義了。

但是正當寒燁在萬檾面前呆楞了一兩秒，而對面的萬檾臉上也露出了得意而奸詐的笑容時，寒燁突然動了，兩步走到了萬檾的面前，在萬檾對著他伸出手的瞬間，只見寒燁的手突然插進了萬檾的胸前。

一陣陣黑霧之中，一縷纏繞其中的藍紫色魂魄被寒燁抽了出來。

那是我的魂魄！

不過此時我並不關心這些，只是好奇剛剛在萬檾和寒燁之間到底發生了什麽。

萬檾的臉上寫滿了驚愕，瞪大了眼睛望著寒燁，只見她仿佛無法承認現實一般，擡起頭來看了看寒燁，又低下頭去看了看她自己的心臟，仿佛還不敢相信到底發生了什麽。

就連站在對面的我都覺得心中五味雜陳，這事情的確是有些可笑，輪回，這種東西說起來就是這樣詭異，看著他們此時的姿勢，讓我想到自己在記憶中看到的片段--我以為那是萬芊，實際上卻是萬檾，當初她就是被寒燁這樣解決掉的，估計她自己怎麽都沒想到，命運的轉盤竟然又停在了同樣的位置，她竟然以這樣的方式再次被寒燁給幹掉了。

萬檾一直在努力，想盡辦法，無所不用其極，為的就是能夠改變命運，能夠得到萬芊的命運，得到寒燁的喜歡，為此不惜在陰間游蕩了幾百年，和寒燁忍受著同樣的寂苦，甚至比寒燁更加痛苦，因為，她喜歡的人甚至根本不喜歡她。

可是，就像一句話所說的，善惡到頭終有報，種什麽因得什麽果，萬檾用那種卑鄙的手段想要守住寒燁，也難怪最後被對方再次如此對待了。

萬檾的嘴唇抽搐著，眨眼之間，臉上已經血色盡失，那嘴唇也不停地顫抖起來，發出灰紫色。

“為什麽？！為什麽這咒語……”

“你忘了，”寒燁懶得聽萬檾繼續廢話下去，面容冰冷地向她斬釘截鐵解釋道：“你忘了這咒語是她教給你的。”

說話間，寒燁已經站在了我的身後，一只手捧著那一縷魂魄，繞過我的腰間，將那一縷魂魄送到了我的胸前。

在那一縷魂魄融合到了我的身體之中的時候，整個人好像沸騰了一般，那感覺就好像是在坐過山車一樣，無數的記憶在腦袋裏面飛速閃過，整個人都覺得有些暈眩，但是很快的，我又仿佛被沈入了深海之中，在那沸騰之後，迎來的是一片死寂，心頭也是一陣前所未有的沈穩。

我再次睜開眼睛的時候，覺得整個人都不一樣了。

是的，這才是我的魂魄，而我，我是蘇天淺，也是萬芊。

到了這一刻我終於想明白了，為什麽寒燁一心想要讓我成為萬芊，而我以前的排斥，卻是那麽的愚蠢，萬芊和蘇天淺其實一模一樣，雖然經歷和記憶不同，但是於我而言，只是一個失去記憶的人重新將記憶找回來罷了，其他的所有性格、秉性、本質，又有什麽區別呢？

對我來說，萬芊只是前世，蘇天淺只是今生，叫什麽都無所謂，但是我就是我，我站在這裏，是鬼母，是寒燁的愛人，是這天地之間眾鬼之首！

在想明白了這一點之後，再看面前的那個萬檾，只是讓我感到可憐，兒時的記憶湧現在眼前，我記得生前她是如何在父母面前誣陷我，記得每次她是如何站在陰暗的角落裏，用憎恨的目光凝視著我，記得我得到任何東西時，她那貪婪而又嫉妒的目光，還有她站在我面前時，永遠天真無害的那張臉。

奇怪的是我從未厭惡過她，只是覺得同情和可憐罷了，我卻不知道我的這種“自以為是”，自以為自己比她強大，不需要和她斤斤計較，卻成了她肆意妄為的資本和權利。

萬檾看著我的臉上有些恐慌，似乎是也察覺到了是以前的我又回來了，只見萬檾嘴唇哆嗦著，勉強想要擠出那種人畜無害的笑容，仿佛只要這樣做，我就會繼續原諒和包容她一樣。

“可笑，”我從牙縫兒裏面擠出來了這麽兩個字兒，忍不住搖頭哼笑一聲道：“我以前就教過你，做事不要太盡，有些事情做得太過，絕了就是絕了，沒有再回去的餘地了。”

“我錯了，我知道的，姐姐……”

背後的寒燁默默地伸出手來拉住了我，我沒有回應，任由他拉著我的手，對著萬檾繼續道：“你不是好奇那個咒語為什麽失效了嗎？因為，是我教給你的。”

沒錯兒，的確是我教給萬檾的，就是在當初身為萬芊，明知道自己已經被萬檾所害的時候。

我猜到了寒燁以後恐怕會以她洩恨，所以告訴了她這個咒語，其實並非是控制寒燁，而是寒燁如果想要殺她的時候，能夠讓他心軟，讓他以為面前的人是我。

當時的我，也就是萬芊，只是覺得自己反正也要死了，這是自己能為萬檾做的最後一些事情，畢竟不管她怎麽對我，我都不希望她會出事兒。

但是沒想到萬檾竟然將這個咒語稍作改動，變成了可以控制寒燁的咒語。

上一次之所以能控制寒燁，不過只是因為當時寒燁還沒有找到完整的記憶，但是現在情況不一樣了，就像寒燁自己剛剛說的，他之所以在聽到那咒語之後瞬間醒悟，首先是因為，萬檾將咒語改了之後，便失去了將她看做是我，讓寒燁對她手下留情的作用，其次，經過改動的咒語意圖非常明顯，反倒讓寒燁第一時間領悟了萬檾是想通過這道咒語來控制他，心中不免對萬檾更為憎惡。

萬檾蠕動著嘴唇卻說不出話來，百口莫辯，我咬了咬嘴唇，突然覺得什麽都不想說。

我會原諒她的，以前都會的，因為愛她，因為同情和容忍她，但是以後不會有原諒，只有可憐和施舍--這世界上，哪怕是親姐妹，也沒有教導對方的義務，是的，不是包容和原諒，而是教導，教導才是最善意的東西，包容和原諒只能容忍她一次的過錯，唯有教導才能讓她明白什麽是對的。

但是我沒有這種義務，我以前總想保護她，教導她，讓她不至於受到他人的傷害，可是現在看來，我一味的寵溺，最終的結果只是讓她完全沒有意識到自己要為做錯的事情付出代價，反倒釀成了苦果。

這世界上，每個人都有屬於自己的選擇，每個人也有自己要走的路，我不能守著她一輩子，她也不需要，既然這樣，自己犯下的過錯，就只能自己來承擔了。

正當我這樣想著的時候，牛頭馬面已經眨眼間到了眼前。

我轉過頭去看了一眼，心中默默動了心念，眨眼間，無數陰魂便從陰曹地府之中湧現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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