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我也根本沒想好到底要怎麽試探蘇天雅，想起來這件事情完全是一頭霧水，聞人吉的師父說要見機行事，免得太過明顯，反而會遭到蘇天雅的懷疑。

現在心裏面揣著這件事情，七上八下的，光是和蘇天雅坐在一起就讓我覺得緊張不已，更談不上去和她談笑風生，自己在心中已經隱約覺得自己快要被蘇天雅給發現了自己的小心思。

我不擅長撒謊，比起來那種心中忐忑的感覺，反倒覺得不如該怎麽辦就怎麽辦，這大概也是我性格中的弱點，遇到事情的時候太容易放棄。

就在我琢磨著該如何將蘇天雅拉進這件事情裏來的時候，窗外的黑影突然一閃而過，打亂了我所有的思緒，心裏面咯噔一聲。

那個黑影我非常熟悉，是豈嫆的身影，她在外面觀察著我和蘇天雅的情況。

我知道豈嫆經常在我身邊，這也是之所以我遇到危險情況的時候，她總是能夠在第一時間出現的原因，但是在這種時刻，我正在和蘇天雅說話的時候，豈嫆這樣出現，總是讓我覺得心裏面有點兒不是滋味兒。

最關鍵的是，我知道豈嫆並不喜歡蘇天雅，正如她所說，豈嫆是第一個懷疑蘇天雅就是萬檾的轉世，大概是因為覺得前世萬芊被萬檾所害，所以這一世對蘇天雅也十分提防，沒有什麽好印象吧。

我不知道豈嫆將要做什麽，心裏面萬分緊張，好在對面的蘇天雅好像並沒有發現豈嫆。

又或者說，是發現了，但是假裝沒有發現--這個想法讓我不由得把心都提到了嗓子樣兒，臉上雖然裝作一臉不在意的樣子，心裏面卻是如同擂鼓一般忐忑萬分。

對面的蘇天雅在說著什麽，我卻一句都聽不進去，不知道豈嫆接下來打算怎麽辦，直到蘇天雅稍稍提高了音量，對我問道：“你有在聽我說話嗎？”

“啊？”我有點兒尷尬，臉一下就紅了，支支吾吾道：“你說什麽？”

“我打算走了。”

蘇天雅說這話的時候正搓著她的手心兒，表情有點兒局促，低著頭不肯與我對視，我沒有聽到她之前的話，現在突然聽到這樣一句，並非是商量，反倒好像是下結論一般，倒是讓我有點兒不知所措，本能地對蘇天雅問道：“走？去哪兒？為什麽？”

“看到你過得挺不錯就好，”蘇天雅望著窗外，那目光好像是百年的老人，似乎已經看淡了人間的一切似的，有一種超脫的淡然，“我也該去我該去的地方了。”

自始至終，我好像從來沒問過也沒考慮過蘇天雅的歸宿，她自己也從未提起來過，現在聽到她說這話，我心裏面不由得抽緊了，同時有些愧疚。

蘇天雅一直在為我們忙碌奔波，起初是為寒燁，後來是為我，而現在，就像她自己所說，“看到你過得不錯”，她在這個舞臺上好像已經完成了所有她要做的事情，為我們奉獻了一切，終於到了要離場的時候。

可就是這樣的一個人，離場的時候也顯得那麽暗淡，沒有什麽大的波折，就這樣靜悄悄地就打算離開了，甚至於在她準備離開的時候，我們還在對她有所懷疑。

“蘇天雅！”我覺得鼻尖有些酸澀，忍不住站起身來，想要拉住蘇天雅的手，想要和她說說話，然而還沒等我接下來的話說出口，門外突然響起了敲門聲。

這敲門聲顯得有點兒急促，敲門的人好像很著急似的，不等我回應，對方就已經推開了房門，我擡頭一看，走進來的是聞人吉和胡天齊。

蘇天雅之前已經和聞人吉、胡天齊見過幾次，所以對於他們的出現並未感到驚訝，只是靜靜地看著兩人，也沒有要離開的意思。

倒是他們兩個的突然出現讓我感到不安，仿佛已經看到了他們手中正拿著無形的圈套，打算扣住蘇天雅似的，我本能地擋在了蘇天雅面前，望著兩人道：“你們來幹什麽？有什麽事兒嗎？”

胡天齊的表情有點兒古怪，看到他那神情我才恍然反應過來，自己的語氣聽起來充滿了敵意，不免覺得有點兒後悔，不過聞人吉倒是顯得不以為然，這家夥向來看不懂別人的表情，坦然直率道：“我們打算去趙副校長的辦公室看看，你的魂魄不對勁兒，估計在那邊能找到什麽線索。”

說這話的時候，我能感覺到胡天齊的目光正在有意無意地從蘇天雅的臉上掃過，在捕捉著她臉上每一個細微的表情變化，我心中咬著牙怒罵著聞人吉，這家夥竟然一點兒都沒跟我商量，就跑過來說這種事情，顯然是為了試探蘇天雅而來的。

“蘇天淺，”蘇天雅的聲音從我背後傳來，聽起來波瀾不驚，但是十分堅定，“那個趙副校長很危險，我建議你還是不要去了。”

聞人吉這時候已經大大咧咧地坐在了對面的床鋪上，還掃視著周圍，裝作一臉人畜無害的表情，有些驚訝道：“哎？你宿舍裏其他人怎麽都不見了？就你自己啊！”聞人吉說著，翹起了二郎腿，話鋒一轉道：“危險肯定是有的，那個趙副校長很難對付啊，簡直是十惡不赦，你們說對不對？”

聞人吉說這話的時候，就直勾勾地盯著對面的蘇天雅，好像在等著她回答似的，聞人吉很是不客氣，抻了個懶腰道：“不過，再怎麽危險也得去，這也是沒辦法的事情，如果不解決掉這件事情，蘇天淺就不能真正地成為鬼母，到時候危險的事情反倒更多。”

背後，蘇天雅若有似無地淺笑了一聲，聲音之中隱約能聽到一絲嘲諷的氣息，“鬼母？做鬼母，到底有什麽好？”

我沒有回答蘇天雅，氣氛一時間顯得有點兒尷尬，幸好胡天齊在這時候接過了話頭，繼續道：“我覺得聞人吉說的沒錯兒，雖然危險也是沒辦法的事情，不過放心，我們都會跟著一起去的。”

“對，擇日不如撞日，萬一透露了消息，讓那個趙副校長聽到風聲，就不好辦事兒了，”聞人吉說著站起身來，幾乎沒有要和我商量的意思，晃了晃腦袋道：“走吧？趁著天還沒亮，就現在吧！”

我心裏面暗罵著聞人吉這家夥，他是真不適合做這種事情，我們還什麽都沒說，他這話已經明裏暗裏地挑明了對蘇天雅的敵意，句句話好像都在暗示蘇天雅一樣，弄得我覺得臉上很是下不來臺。

更何況，聞人吉說這話的時候一點兒商量的餘地都沒有，如果蘇天雅不同意要去的話，我們反倒沒有任何辦法，更容易弄巧成拙打草驚蛇。

胡天齊此時就站在我旁邊，寬大的衣袖之下，他的手輕輕地捏了我的手一下，我明白他的意思，是想讓我邀請蘇天雅，我咬著嘴唇，心說這事情被聞人吉弄成這樣，恐怕不好再邀請蘇天雅加入了。

但是讓我沒想到的是，就在聞人吉說了那句話之後，蘇天雅也站起身來，她冰冷的手用力地抓住了我的手，就像是一對再普通不過的姐妹一樣，動作熱絡而自然。

“我是不同意你們過去的，確實太危險了，但是既然要去的話……”蘇天雅轉過頭來，目光堅定地望著我道：“我陪你一起去吧，多一個人也好幫忙。”

說完之後，蘇天雅徑自出了門。

我沒想到事情比我想象中還要簡單，更沒有想到蘇天雅竟然好像一點兒都沒有懷疑我們--這是一種發自內心的坦然，因為沒做虧心事兒，所以壓根兒不覺得那些冷嘲熱諷和自己有關。

這個想法從我的心底裏冒出來的時候，我竟然覺得很是愧疚。

眼看著蘇天雅已經走出門，胡天齊也拉著我的手腕往前走去，站在門口的聞人吉一臉得意，竟然還轉過頭來對著我們做了個鬼臉，我忍不住惡狠狠地瞪了聞人吉一眼，這才直奔門外便去了。

我不知道他們到底是怎麽商量的，才做出了這樣的決定，但是可以肯定的是，豈嫆一定是將寢室裏的情況告訴了他們，他們才會突然這樣安排。

不過，往趙副校長的辦公室走去的時候，一路上就只有我、蘇天雅、聞人吉和胡天齊四個，豈嫆和聞人吉的師父還有崔亦田並沒有出現，我隱約感覺到事情比我想象中更加覆雜，他們三個雖然看起來沒有出現，但是應該已經在某個角落裏等待著，打算隨時收網了。

或許對於蘇天雅來說，她只是決定再陪我去處理一件棘手的事情，正如她所說，可能陪我把這件事情處理完了之後，她就要去找她自己的歸宿了。

但我心裏清楚，一旦走上了這條路也就註定了沒有退路，蘇天雅到底是好人還是壞人，到底是站在我這一邊的還是如何，很快就將要迎來一個結果。

不管這個結果究竟會是怎樣的，我們都回不去了，只能硬著頭皮去接受。

腳下的這條路正通往行政樓，也就是學校的老師和領導辦公的地方，趙副校長的辦公室就在這裏，我曾經來過，而且發生了讓人很不愉快的事情，現在想想看還不免有些心有餘悸。

尤其是再一想到這件事情將徹底改變我和蘇天雅的關系，就讓人本能地對這條道路產生出了一些抵觸，我不知道該怎麽辦才好，任由身邊的胡天齊拉著我往前走著，心中默默地乞求著，希望這條路再長一點，希望我們走得慢一些，希望這條路沒有盡頭。

淩晨三點鐘，再不想結束的故事也終於將要結束，我、胡天齊、聞人吉和蘇天雅已經停在了行政樓的門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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