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天雅的話，讓我心中掙紮了許久，似乎是一件本來已經在心裏面清晰了不少的事情，就開始變得漸漸覆雜了起來。

我知道寒燁對我的好，自始至終都知道，但是我不知道在這種所謂的“好”下面埋藏的究竟是什麽東西，且不說這一次和戲班子之間的事情，這次戲班子的事情只是讓我真切地意識到了，寒燁並沒有我想象中的那麽簡單，而真正的根源，卻在於那次的那個夢境。

到底，是不是寒燁殺死了萬芊？

我望著蘇天雅，她跟在寒燁身邊這麽長時間，或許會聽說一些事情，猶豫著，我終於鼓起勇氣向她開口道：“我只想問你一件事情，你知道萬芊嗎？”

萬芊……這個名字從我口中說出來，都會讓我的身體不由自主地戰栗一陣，然而讓我沒有想到的是，在聽到萬芊名字的瞬間，蘇天雅的表情也有了些許的變化，只見她的嘴唇微微顫抖著，低聲對我道：“萬芊……你怎麽會知道萬芊？”

“我……我聽寒燁說起來過，你也聽說過？”

蘇天雅向來都是面沈如水的樣子，聽到我的話之後，蘇天雅咬了咬嘴唇，那表情變得緊張起來，我還從未在她臉上見到過這樣的表情，只見蘇天雅沈吟一聲道：“我倒是知道，那是寒燁以前的愛人吧。”

“還有呢？”

蘇天雅告訴我，知道萬芊曾經是萬鬼之母，在陰界有著極大的勢力，但是後來和寒燁相愛，導致人鬼公憤，他們之間的感情不被接受，為此，寒燁和萬芊聯合起來對抗人鬼之軍。

我聽完之後，心中不由的有些震撼的感覺，仿佛眼前已經看到了寒燁和萬芊一起站在千軍萬馬之前，十指緊扣的樣子。

“那麽最後呢？萬芊現在在哪兒？”

蘇天雅垂下頭來，輕聲道：“已經魂飛魄散了，聽說魂魄散落在各地，寒燁就是為了這個目的，在世間活了千年，四處尋找萬芊的魂魄，想要讓萬芊重生。”

說這些話的過程中，蘇天雅始終沒有擡起頭來看過我，甚至還在回避著我的眼神，這讓我覺得有些奇怪。

接著，在聽到的一些事情，就和我從寒燁口中，或是夢境裏面看到的情況沒什麽區別了，我不知道這些事情究竟是如何發生的，不由得有些急切地對蘇天雅問道：“那你知道萬芊是怎麽死的嗎？”

蘇天雅搖搖頭，別過頭去，似乎是不想正面回答我的問題。

不知道為什麽，我總覺得蘇天雅肯定知道一些不得了的事情，並且不願意告訴我，她對我有所隱瞞，而這些隱瞞的事情，肯定是和我有關系的。

難道說，蘇天雅已經知道了我和萬芊的關系？

不等我開口發問，就看到蘇天雅轉過頭來，皺著眉頭，有些試探性地對我問道：“你為什麽問起來這個？你和萬芊有什麽關系？”

我凝視著蘇天雅的眼睛，她的眼睛不管是輪廓，還是形狀，都和我的眼睛一模一樣，然而兩個人眼神之中的神采和氣息，卻有著天壤之別，蘇天雅眼中的氣質，是我永遠無法追逐的。

然而，我望著蘇天雅幽深的眼眸，卻看不穿她那雙眼眸下面究竟藏著什麽，我不知道她在想什麽，也不知道是不是能夠信任她。

這種感覺非常微妙，你站在另一個人的對面，靜靜地望著她，卻看不穿她的心思，這種感覺讓我感到危險。

猶豫了半晌，我大概能想明白一些事情，首先，蘇天雅知道的內容肯定比我多，至少，她肯定知道了我是萬芊的這件事情，只是出於某些目的或者理由，她不想告訴我，或者不想讓我知道。

但她的目的和理由恰巧是我想知道的。

回避是沒有用的，我現在唯一的辦法就是只能迎難而上，不過反正這件事情是蘇天雅已經知道的，即便告訴她，對我來說也不會有什麽危險，恰恰想法，剛好能讓我試探出來一些我想知道的事情。

我鼓起勇氣，深呼吸了一口氣道：“如果說，我說我是萬芊，你會相信嗎？”

和我的猜想沒有什麽太大的出入，聽到我說這句話之後，蘇天雅的臉上果然並沒有太過驚訝的表情，雖然她展露出了一些吃驚，但是我能明顯感覺到那種吃驚裏的虛假，蘇天雅並不吃驚，她早就清楚了一切，卻在我面前故意表演著。

為什麽？

我就這樣凝視著蘇天雅的眼睛，從鏡子裏面能夠看到我自己的表情，那眼神甚至有些咄咄逼人，但是我毫不退讓地盯著蘇天雅，不知道是不是我這樣的神情讓她感到有些內疚，蘇天雅垂下頭去，低聲道：“你聽我說……”

她說著拉住了我的雙手，輕輕地將我的手攥在她的手心裏面，“你是萬芊的這件事情，對你來說沒有什麽好處，寒燁首先肯定是知道的，但是除了他之外，這件事情千萬不要告訴別人知道。”

“為什麽？”

我的語氣中沒有任何的感情色彩，幾乎是在對蘇天雅逼問，雖然我知道，憑著我和她之間的關系，蘇天雅並沒有義務替我解答什麽，也沒有義務一定要站在我這邊，但是我就是想不明白，她到底是什麽樣的想法？剛剛不是明明還能站在我這邊，為了保護我，不惜和那麽多的冤魂進行危險的戰鬥嗎？為什麽轉瞬間又變得好像什麽都不肯承認一樣？這是為什麽？

蘇天雅輕嘆一聲道：“你不知道有多少人在覬覦萬芊的身份，如果能夠成為鬼母的話，就能號令萬鬼。我知道你是萬芊的轉世，不，準確來說，你是萬芊的三魂七魄之一，正因為如此，加上你又有肉身，所以是成為萬芊的唯一人選，如果能夠占據你的肉身的話，就能取代你成為萬芊，到時候，我怕你連死都不知道自己是怎麽死的。”

“你也不知道萬芊是怎麽死的？”

蘇天雅聽到我的疑問之後，有些愕然，然後堅決地搖了搖頭，但是即便她是這樣說的，我的心裏卻有一個聲音在告訴我，她一定知道的。

我咬著嘴唇望著蘇天雅，漸漸感覺到心裏有些發涼。

我覺得害怕。

真正讓人害怕的，不是真相，而是無法掌控一件事情的感覺，就比如說現在，我明知道蘇天雅在瞞著我，甚至或許是在欺騙我，但是我不知道自己到底該怎麽辦，我到底是該相信她的善良，還是該相信她的欺瞞？

從某些方面來講，蘇天雅對我來說，就像寒燁一樣，都讓我感覺到了危險--由於某些原因，你好不容易將一些人放在了心裏，放在了信任的地方，同樣，也是將他放在了可以傷害自己的位置上，你讓他知道了你的弱點，知道了你的恐慌，最後的結果，就只能等待他給你的心口上插一刀。

我沒有再多說什麽，反正我知道不管我說什麽，蘇天雅也不會回答我了，而且她的心中顯然比我更加恐慌，率先岔開了話題道：“時間不早了，你該進去了，過了這個時間就不好回到你的身體裏了。”

過程很簡單，蘇天雅讓我躺在地板上，同時，她的兩只手分別拉著我的靈魂和肉體的兩只手，然後低聲地喊起了我的名字。

我知道蘇天雅是在叫魂，在她低沈的呢喃聲中，我漸漸地睡了過去，感覺眼皮越來越沈，身體也好像毫無知覺了一樣。

莫名其妙的，這種感覺讓我非常放松，就好像是躺在雲團之中一樣，我不再關心究竟是被欺騙還是如何，心裏就只有一個感覺，想要沈沈地睡過去，一覺睡到天荒地老，然後再也不管其他的事情。

我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等到我睜眼醒過來的時候，陽光灑落在我的臉上，已經是白天了，睡夢之中，我好像看到了蘇天雅一步三回頭地看著我離開，但是現在，門口的位置空空如也，回憶也顯得有些不真實，我甚至無法確定那是夢境還是現實。

但是都不重要了，我看著自己的身體，身體再次恢覆了控制，但是渾身上下卻有種說不出的疲乏和酸痛，我勉強撐著地板從地上爬了起來，只想回到宿舍裏好好去睡一覺。

這段時間經歷的事情太多，完全打亂了我的生活規律，看著校園裏面很多提著東西進進出出的學生，我才恍然想到今天已經是周末，不過看樣子又是沒辦法回家，只好在宿舍裏面好好睡一覺了。

抱著這樣的想法，我拖沓著疲憊的身軀，走進了宿舍樓裏，剛進去，就聽到小窗戶裏傳來了聞人吉熟悉的聲音。

“蘇天淺，你來一下。”

我本來剛一聽到聞人吉聲音的時候覺得有點兒頭疼，真不知道這家夥又要叫我幹嘛，但是他倒是很少用這麽正經的語氣和我說話，讓我感到不免有些驚訝，好奇地回過頭來，我就從窗戶裏面看到了另外一個人。

趙副校長。

我一下精神起來，就直接往辦公室裏面走了進去。

趙副校長依舊穿著黑色的職業裝，進來之後沖我點點頭，算是打過了招呼，我連忙乖巧地站在了一邊。

趙副校長沒有客套，直接開門見山道：“上次的事情我已經和你說過了，實不相瞞，那間教室讓我們覺得非常困擾，必須要盡快把這件事情處理掉，你們還要趕緊想想辦法。”

說這話的時候，趙副校長始終盯著我看著，這眼神兒讓我覺得很不自在，也不知道聞人吉到底是怎麽和趙副校長說起我的，我作為一個普普通通的學生，何德何能讓趙副校長這麽重視呢？

客套了兩句之後，趙副校長便離開了，剩下我和聞人吉大眼瞪小眼。

“怎麽辦？”我瞥了聞人吉一眼，竭力控制著心中的不滿，否則的話，恐怕我早就埋怨他惹下這種爛攤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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