祂在深海裏待了很久很久。

不止因為祂喜歡黑暗, 喜歡壓強大的地方，更因為在沒有光線的深海，祂對周圍的汙染並沒有那麽霸道和迅速。

不過也正因為如此, 受祂汙染最嚴重, 神秘力量濃度最高的地方，便是深海。

祂從神秘力量中誕生, 成為這股力量的源頭, 就像意識之於軀殼, 可以自由掌控這股力量, 卻無法控制自己的呼吸不改變周圍的溫度。

祂不需要進食, 但祂有著回收這股力量的本能。

所以，每過一段時間, 海底的生物總會莫名其妙地消失一些。

偶爾, 祂會耐不住寂寞讓化身去陸地上游玩, 然後總會掀起一些波瀾，制造一些傳說。

祂的一些信徒覺察到了那是祂的化身，並總結出了一些辨認祂的辦法。

其中有一條便是——祂喜歡吃魚, 生的。

周青豫又盯著淩宇業手邊那盤生魚片看了一會兒, 默默地收回視線, 花費50積分給自己兌換了一瓶“邪念”作為儲備糧。

至於別的，他都不是很需要。

他身邊, 淩宇業還在好奇魔法的事，他問路與：“你對魔法掌握到了什麽程度？青衣湖底那個可以召喚神明化身的法陣你會嗎？”

“不會。”路與擡手撓頭，“我只會一些簡單的，搓個火, 照個明啥的。”

“那有啥用？”金施晨吐槽, “一個打火機和一個手電筒就能取代你。”

“可是我會魔法了欸！魔法欸！”

“這有啥？我還理解‘汙染’是怎麽一回事了呢！”金施晨隨口說著, 一把勾過路與的脖子，把手機界面湊到他眼前，“少廢話，看看你有什麽需要的，想吃什麽？或者需要什麽道具、武器，我幫你換。”

“欸？”路與楞楞地看著金施晨手機屏幕上的商城界面，迅速理解了一切。

應該是副本裏的積分結算了，可以在商城裏兌換物品，可他在副本裏啥也沒幹，積分為0，所以不得不蹭金施晨的。

可是……

“真的可以嗎？”路與臉上的表情有些恍惚，“你對我太好了吧？為什麽？”

“還能為什麽？總不可能是我喜歡上你了吧？”金施晨邊說邊松開他的脖子，以表示自己對他沒興趣。

嘖，差點忘了這個世界裏的人一個比一個彎。

“時間有限，快點吧。”

“好，那……那我吃碗羊肉面吧，好久沒吃了，突然很想吃。”

另一邊，夜塵雪也沒有虧待自己，換了一碗雞肉飯。

駱小七見淩宇業一直沒搭理自己，也趴在地上換了兩個血袋，咬開其中一袋，像喝袋裝豆奶那樣抿著。

於是，商城開啟的這兩個小時，就這麽平安無事地度過了。

在商城關閉之前，淩宇業從後往前，把商城裏所有的物品都點開看了眼，記下了所有在簡介裏出現的神名，以及祂們對應的，不知道有什麽特別含義的詞匯。

戰神-支配/力量-光明/戰士

欲望之神-誘惑-禁忌/欲望

幸運女神-幸運-創造

隱秘存在-幸運/詭秘-黑霧/藏匿

邪神-詭秘-奇跡

災厄女神-災厄-魔鬼/靈魂

毀滅之神-災厄-靈魂

另外還有一尊沒在商城裏出現，但出現在淩宇業圖鑒裏的神，淩宇業也一並記在了他從商城裏兌換的本子上。

明日光輝-支配-烈陽

這些神明對應的詞，到底有什麽特殊的含義？

他不知道的是，在他書寫“邪神”這兩個字的時候，周青豫往他的方向看了一眼。

然後，在他寫完所有的神名後，周青豫淡淡地開口：“僅僅是寫下神的尊名，也會被神感知到，你剛才的行為可能會引來眾神的註目。”

淩宇業：“……”

你不早說！

“那現在該怎麽辦？”淩宇業害怕了。

他可不希望下一秒整條走廊都在眾神的凝視下化作廢墟。

周青豫平靜地伸手，手掌輕覆在淩宇業的本子上，過了一會兒，他挪開手，淩宇業本子上所有的中文都變成了詭異的字符——是隱文。

“還好，這些神的神格都不算太高，這樣他們就感知不到了。”周青豫解釋。

淩宇業看著本子上的字符，想到邪神對應的詞是詭秘。

詭異而隱秘麽？

那麽“奇跡”是……

“青豫，你能創造奇跡？”淩宇業試探著問。

“奇跡？”周青豫想了想，“這個世上幾乎所有的詞都是人類創造的，對人類而言，一切他們覺得難以做到、不可置信的事，只要是對他們有利的，都可以稱之為奇跡，比如，死而覆生。但是對我而言，只要一個人的體內還有魔力，我就能把他的魔力轉化為生命力，從而延續他的生命，達到死而覆生的效果。”

“這樣啊。”淩宇業心說，不愧是“實現無數願望的不潔之神”。

邪神或邪神眷屬應該沒少覆活人類吧？

也對，覆活這種事，一般都是跟邪神掛鉤的，可從周青豫這位邪神本尊的嘴裏說出來，怎麽感覺這事一點也不恐怖，反而是動動手指就能做到的？

等等，召喚邪神或邪神眷屬，也需要魔力吧？魔力從哪兒來？

“青豫，如果你沒有魔力，要怎麽啟動法陣？”淩宇業遲疑著問。

“只要是生物，體內都有魔力，只有多和少的區別。”周青豫回答，“我能把自己的魔力註入法陣，當然也能把其他生物體內的魔力提取出來註入法陣，只是……需要很多人。”

淩宇業明白了，如果沒有周青豫，副本的通關方式應該是找到魚人中的覺醒者，從它那裏問到從人體內提取魔力的辦法，然後把鎮子裏的NPC都獻祭給法陣。

以此類推，召喚邪神創造“奇跡”，也需要獻祭大量的生命吧？

對正常人類來說，邪神還真是邪神……

就沒辦法不回應嗎？

“你能不能控制邪神眷屬，讓它們不再回應各種亂七八糟的召喚？”

“有些能，有些不能。”周青豫回答，“如果只是誦念了名，被我感知到，我可以控制自己的眷屬不去回應，可如果是魔法，這裏面存在連最強大的神也無法違抗的規則。就像物理學存在一定的規則，可以被總結成‘真理’一樣，神秘學也有自身的規則，比較好理解的就是——”

周青豫擡手撥弄了一下脖子中間那顆暗紅色的吊墜，吐出兩個字：“契約。”

淩宇業的視線不自覺地落在周青豫的脖子上，看著那條黑色顯眼的貼頸項圈，不自覺地吞咽了一口唾沫。

他慌忙挪開視線，心跳有一陣微妙的不穩。

周青豫面無表情地看著他，像是知道了什麽，又像是在觀察什麽。

就在這時，所有人的手機震動起來。

淩宇業連忙回神，以最快的速度拿起手機，解鎖屏幕，點開主頁上那個在震動的圖標——信息。

來自未知：【今晚將被開啟的，是所有尾號為0、1、4、7的房間，每個房間限定兩人。】

淩宇業看了眼時間，現在才晚上9點多，而如果規則沒變的話，門要0點才開。

這一次信息提前發了啊？

不過，上一次開啟的是尾號為2、5、8的房間，這一次不僅多了一個數字，多了一批門，還限定了人數。

感覺越往後，晚上開啟的門會越多，限制也會越多。

“限定兩人？”路與也看到了信息，他看完信息後，先擡頭往淩宇業的方向看了眼，然後看向他身邊的周青豫，再收回視線，看向自己身邊的金施晨。

金施晨的視線同樣根據這個順序轉了一圈，然後看著身邊的路與果斷道：“我們兩個一間。”

“好。”路與沒有異議。

他們總不能拆開邪神和邪神的新娘吧？

夜塵雪顯然也明白周青豫在淩宇業心裏的“地位”，一邊拔劍一邊說：“我這便為二位尋覓一間安全的房間。”

“等等。”淩宇業知道他很強，但他再強也只是個“普通人”，保險起見，房間裏的怪物還是得用更安全的方法解決，“青豫，用你的眷屬確認一下18265、18266、18268這三間房的安全。”

有眷屬不用是傻子！

“好。”周青豫應著，從口袋裏掏出奇跡之鑰，打開奇跡之門，召喚了邪神眷屬。

他確定自己就是邪神後，召喚邪神眷屬依然得通過奇跡之鑰，這很奇怪，但他並沒有多想。

總之，奇跡之門打開了，黑色巨狼從門裏走出，被周青豫直接灌輸了它的任務。

淩宇業負責開門放黑狼進屋，周青豫負責站在黑狼身後拍照搜集圖鑒。

“有人帶飛就是好啊。”金施晨感嘆道，“看樣子馬上就能睡個好覺了，晚上9點到早上7點，10個小時呢。”

路與看他一眼，收回視線，又看了他一眼，心虛地低頭。

金施晨餘光註意到了他的反應，但什麽也沒說。

夜塵雪收了劍，雙臂交叉站在兩人身側，沈默地看著淩宇業和周青豫幫所有人準備今晚能夠安睡的房間。

他不會去和周青豫搶功，一來，他能看出來周青豫對淩宇業而言是不同的，大概類似於男寵，不，是王後。

周青豫是可以一直陪伴在王身邊輔佐他的人，而自己只是個身份低微的影衛，只在王需要的時候奉獻自己的一切，包括身體和性命。

二來，影衛是在暗處行動的，所以夜塵雪很抗拒在明面上展露自己的實力，他不喜歡動手的時候身邊有人，除非所有人都是需要擊殺的目標。

之所以一直想殺駱小七卻一直沒動手，也是基於這個理由。

在距離五人兩米遠的地方，駱小七還跪在地上懺悔。

他只有80積分，兌換了一副防汙染眼鏡和兩個血袋後，就只剩28積分了，根本不夠買防身武器的，現在全身上下只有那條並不能直接打死怪物的荊棘之鞭。

原本他的計劃是用自己與生俱來的“誘惑”之力，讓夜塵雪對自己產生好感，愛上自己，然後用荊棘之鞭鞭打他，讓他喪失所有的理智，變成一個會無腦保護自己的傀儡。

但現在……

偉大的主用祂強大的魅力征服了在場的所有人，這裏沒有他可以制造的傀儡。

不僅如此，他還在副本裏攻擊並觸怒了主。

自己真的還有活下去的資格嗎？

可是主並沒有殺死他……

等等，難道主是在考驗他？

主知道在副本裏的時候，他沒有認出祂，是無心之過，考慮到他接受過自己的饋贈，所以免去了他的死罪，現在之所以不理他，是在考驗他，考驗他在犯下大錯後，有沒有直面罪惡的勇氣，以及對祂的忠誠。

對，一定是這樣！

主沒有放棄他，而是在等他懺悔自己的罪！

駱小七悟了，他完全理解了！

“偉大的主啊！您虔誠的信徒感謝您慷慨的饋贈！您賜予了我無限的生命和兩次重生！我的命屬於您，我的力量屬於您，我的一切都屬於您！我願用任何方式，向您證明我的忠誠！”

話音落了，只聽“刺啦——”一聲，淩宇業回頭，看到的是被駱小七徒手撕裂的華麗長裙，以及大片雪白的肌膚。

淩宇業呆滯.jpg

其他看到這一幕的人也都楞住了，半天沒反應過來。

只有周青豫和他那頭黑狼還在認真執行淩宇業的命令。

在所有人或困惑，或震驚的視線裏，駱小七挺起上半身，將裙子繼續往下撕，將自己的一切袒露。

他的身體，他的性別，以及他腹部正中間一顆暗紅色的，延伸出許多紅色神經狀細管的“寶石”。

“這是我的心臟，我的大腦，我靈魂的寄宿之地。”駱小七以一種悲哀中帶著癡狂，恐懼中帶著祈求的眼神看著淩宇業，“用紫外線照射它，我的肉身和靈魂便會一起消亡……偉大的主，請您審判我！告訴我，今後的我該何去何從？”

淩宇業的視線幾度從他身上挪開，又挪回去。

看起來，血族的人形跟人類還是很像的……咳。

淩宇業猜測，駱小七應該是被他體內的怪物嚇到了。

他說自己重生了兩次，所以，副本裏的時候，他應該是真的死了，而且多半死得很慘，導致PTSD了。

一個想要不計一切代價活下去的血族，現在主動把自己的弱點告訴所有人，說明他現在對某種未知的恐懼超過了一切，甚至超過了求生的本能。

淩宇業很想問他為什麽會把自己體內的怪物視作“偉大的主”，但是一來，他並不想在周青豫以外的人面前暴露自己體內有個怪物的事，二來，他怕多問多錯，禍從口出，讓駱小七意識到自己認錯了人……啊不，神？

總之，現在最好還是什麽都不問，認下這個身份比較好。

這樣想著，淩宇業點了下頭：“青豫，再多確認一個房間，嗯……18263吧。”

“好。”周青豫應下。

駱小七知道，這是主接受了他的懺悔，他感動落淚，匍匐在地：“讚美您！偉大的神——！讚美您！至高無上的紅月之瞳！”

和之前一樣，“神秘主宰”這四個字被抹消了，所有人都只能聽到一團模糊不清的噪音，但是“紅月之瞳”這四個字，清晰可聞。

想到小鎮上空那只巨大的血色眼瞳，路與臉色慘白，胃裏一陣抽搐，險些把剛吃下去的面吐出來。

金施晨的臉色也沒有好到哪裏去，張了張口，欲言又止，最終什麽也沒問，他的求知欲第一次敗給了對未知的恐懼。

夜塵雪面無表情地將視線轉向淩宇業，又面無表情地挪開。

紅月之瞳？是指小鎮上空出現的異象？那是王引發的？

是了，除了王，沒有人能引發如此恐怖的異象。

另一邊，周青豫舉手機拍怪物的動作一頓。

紅月之瞳，是祂的化身之一？難怪了，難怪指向神秘主宰的誦文能指向祂。

並沒有見過紅月之瞳的淩宇業沒有多想，淡淡地開口：“以後叫我淩宇業就行。”

“我明白了！”駱小七完全明白了主的意思，“我不會讓任何人知道您是祂的化身！”

所有人：“……”

金施晨看向淩宇業，用眼神表達疑惑——你是真的，還是在忽悠他？

註意到他的視線，淩宇業露出無奈的表情——忽悠，是忽悠。

金施晨松了口氣——原來如此，懂了懂了。

等周青豫配合黑狼處理掉指定房間裏的怪物，把怪物的屍體全清理到走廊上後，淩宇業不客氣地安排好了所有人的房間：“我住中間這間。”指著18265號房。

“夜塵雪你住我對面。”指著18266號房。

“你們住這間。”指著18268號房對金施晨和路與說。

“剩下這間是你的。”對駱小七說。

“進去之後就別再出來了，好好休息，洗澡時註意安全，最好別淋浴，遇到危險手機聯系。”淩宇業簡單交代了一下註意事項後，看了周青豫一眼，然後擡腿走向18265號房。

這次夠謹慎了，應該不會出什麽意外了。

不過，就算有什麽意外……也沒什麽關系。

淩宇業和周青豫先後踏進房間，關上房門。

與此同時，金施晨和路與也一前一後進了他們的房間。

夜塵雪面無表情地斜了駱小七一眼：“算你命大。”踏進自己的房間。

駱小七松了口氣。

他起身的時候，本能地撿起了地上破碎的布料，試圖遮掩些什麽，發現根本沒用後，松開手，任由碎布落回地上。

還好背包裏有備用的衣服，可惜是毫無審美可言的灰色男裝。

早知道就再花點積分從商城裏買點衣服了。

……

淩宇業進房後，直奔浴室。

他在奔向浴室的過程中說：“幫我看著點門，別讓別人進來。”

周青豫回答“好”。

然而，在奔到浴室門口，準備開門的時候，淩宇業又改口道：“你……還是進來陪著我吧，我怕我用水的時候會發生什麽意外。”

周青豫又說了聲“好”，走到了他的身邊。

淩宇業看他一眼，深深地呼吸了一下後，推開浴室門走了進去。

周青豫跟著他走進去，環顧了一下四周。

這個狹小的空間裏布滿了灰塵和汙跡，到處散發著一股腐銹的味道。

如果不是再也忍受不了身上的臭味，尤其是紅喪屍腐爛的血味，淩宇業是打死也不會在這麽臟的地方洗澡的。

怎麽就沒有一個能一鍵清理房間的道具呢？

淩宇業一邊吐槽，一邊從空間戒指裏取出臉盆、毛巾和肥皂，然後，背對著周青豫，放空大腦，依次解開自己風衣上的紐扣，將風衣脫了下來。

做都做過了，何必去在意他的視線。

淩宇業在心裏安慰著自己，緊接著脫掉了裏面的內衫，然後是褲子。

在他脫褲子的時候，周青豫這才意識到他要做什麽：“你要洗澡嗎？”

淩宇業幾不可聞地“嗯”了一聲，根本不敢轉頭往後看。

“用什麽洗？水？”

“……不然呢？”

周青豫看了眼臉盆裏的肥皂，抿了下唇。

他不喜歡肥皂的味道。

他喜歡淩宇業身上原本的味道。

“我可以幫你洗。”他說。

“呃，不用，我自己來。”淩宇業說著，在心裏吐槽——你對我的性取向和你自己的長相能不能有點b數？

他說著，脫掉了自己身上的最後一塊布料，可就在他準備拿起臉盆去接水的時候，他的手腕被周青豫一把抓住。

淩宇業一呆，整個人僵在原地。

下一秒，周青豫的身體從他身後貼了上來，然後布料的感覺消失，光滑的肌膚讓淩宇業起了一身的雞皮疙瘩。

“讓我幫你吧。”周青豫湊近淩宇業，刻意放輕了的聲音在他耳邊響起，震顫著他的耳膜。

淩宇業雙腿一陣發軟，整個人無力地靠在周青豫身上，失去了反抗的力氣。

他張嘴想要說點什麽，卻一個字都說不出來。

你……想做什麽？

像是把他的沈默當成了默認，又像是單純怕他反悔，周青豫雙手穿過淩宇業的腋下，從他身後緊緊地抱住他，將自己的腦袋擱在了他的肩上：“閉上眼睛，我會很溫柔的。”

話音剛落，周青豫一絲|不掛的身體從上到下逐漸變成了如墨般的漆黑，在淩宇業身上融化成不可名狀的液態，將他整個人，吞了進去。

作者有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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