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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4章 (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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院裏原本正在將缸中酸菜撈出來的老者, 聽到這話,手裏的酸菜撲通一聲落回了缸裏:

“你你小子說的是真的?!”

年輕人眉飛色舞的將自己看到的政令一字一句地說給老者聽,還生怕老者聽不懂, 細細的給他解釋了, 那老者聽完後過了許久,眼裏竄出了激動的淚花連連說道:

“好,好, 好!既然真的有這條政令, 估計你那天說的話真的入了那位貴人的耳, 才能讓她那般點撥你, 你這兩天琢磨那東西琢磨的怎麽樣了?”

年輕人聽了這話頓時臉垮了下來, 慢慢的坐在了一旁:

“我我實在記不清了, 這已經隔了這麽久, 我只記得之前我將那瓶中的液體倒出來, 想看看它是否真的有那般厲害, 卻沒想到竟然有那種奇效!”

“唉, 空有寶山不知門路, 實在是讓我不知該如何說你!”

老者重重地嘆了一口氣,然後將酸菜撈了一顆出來, 蓋好蓋子,然後步履蹣跚地走到菜地旁,搬起那塊久經風霜的巨石壓在了缸上。

年輕人嘴巴張了張後, 也不由自主的嘆了一口氣, 他怎麽就偏偏想不起來呢?

而就在父子兩人氣氛一片低迷的時候, 外面走進來了一個頗有書生氣的男子。

他這會兒手裏拿著折扇,唇角噙著他自以為溫潤如玉的淺笑,看著這父子倆出言相譏:

“嘖, 這不是咱們莊子上見多識廣的文大成嗎?大成啊,聽說你這兩年在外面走南闖北漲了不少見識,不知如今可有長進啊?”

文大成看見那書生,頓時便瞪了眼睛:

“你來我家想幹什麽?我告訴你我妹妹不是你可以打主意的!明明家中有妻有子,竟然還妄想讓我妹妹給你做妾,憑你也配?!”

書生兩年前曾經見過文大成的妹妹一面,當時小姑娘尚未及笄,還未長開便已經出落的極其水靈。

而也正是因為這出色的容貌,才被這書生見了一眼便惦記上了。

而書生家中略有薄產,又加上還有功名在身,很是瞧不起這些鄉下的泥腿子。

當時只讓人提了薄薄的幾分禮,想著鄉下人見識淺薄,便準備將文大成的妹妹納為妾,

卻沒想到文大成卻是個護妹妹的,

不但將那禮給他丟了出來,那天晚上就套著麻袋將他揍了一頓。

可惜他找不到人證,只能拿文大成毫無辦法。

“你要知道,此一時可彼一時,我可是聽說你準備讓你爹拿妹妹去給你換媳婦回來,怎麽你文大成也能落魄至今?!之前不是還很囂張嗎?”

“你!那張家小子再怎麽不濟也比你強的多!最起碼我妹妹嫁過去是明媒正娶的正頭娘子,可是你呢,你能給我妹妹什麽?!”

“嘖,正頭娘子?寧為富人妾,不為窮□□聽過嗎?”

文大成聽了那書生的話,將拳頭攥的咯嘣作響:

“你莫要放肆!你不過是仗著你讀了幾年書罷了!”

“萬般皆下品,唯有讀書高,這個道理你不明白嗎?哦,我忘了以你家中的境況,只怕你還是大字不識一個呢!”

書生說著便冷冷的笑了起來:

“而且只怕你還不知道,你妹妹將要嫁過去的那張家子,今日便已經摔斷了腿,只怕不能及時迎娶你妹妹了!

好好的姑娘家若是錯過了花期,你說,那可如何是好?”

文大成聽到這話,渾身一陣擡起頭,惡狠狠地盯著那書生:

“是你做的?!”

書生只笑了笑,沒有否認也沒有肯定,可是文大成便知道這般下作手段,也只有他能使得出來。

而後,文大成深呼吸一口氣緩緩,將胸中的那口濁氣吐出:

“只怕你消息閉塞,還不知道今當今皇上如今可不止止僅重視你們這些會讀書的人了!”

文大成的話,讓他書生先是一楞,隨後又諷刺的笑了起來:

“你是說京城中的那道政令,我也略有耳聞,只不過是皇上找人陪她玩罷了!

可大臣們似乎不那麽想,你沒瞧見最下面那句嗎?若於朝廷無功者,便以欺君之罪論處當斬!

怎麽,難道你想試一試?你可是你們家唯一一根獨苗,你若是試了只怕……”

書生做足了欲言又止的姿態,將文大成氣得渾身發抖,而這時那老者過來拉了文大成一把:

“你怎麽沒和爹說這最後一條,於朝廷無功者當斬的話,這話爹雖然不大能理解,可是斬這一字爹倒是明白,你莫不是真不想要這命了?!”

文大成連忙扶住了

老父:

“爹你就相信我吧,這事我自有打算,難道你沒有看到這結果嗎?”

文老頭聽了文大成的話,看著不遠處的菜畦裏面一汪碧綠的菜苗閉上了嘴,可是又想著兒子,如今還沒有頭緒,眼中不由閃過了擔憂。

“不管我試與不試也和你沒有一文錢的關系,現在立刻從我家滾出去!”

文大成本來便是想瞞著文老頭自己去揭了皇榜,等到時候,是功是過他一人扛下,真沒想到這一切,都被這書生給搞砸了!

那書生裝模作樣的扇了扇扇子,一派附庸風雅之相:

“怎麽和我沒有關系,等那張家子過來和你文家退親的時候,你便知道和我有沒有關系!

我倒想知道一個被人退過親的姑娘,如何還能再許人家,到時候還不是乖乖要嫁到我府上為妾!

只是,到時候這貴妾的位置,只怕是不能給一個被退過親的女子了!”

那書生說完這話便搖著扇子洋洋得意的走了,而文大成站在原地看著那書生的背影,目眥欲裂。

妹妹乃是他從小看到大的,一向也算是放在手心裏捧著護著的,如何能被這等禽獸這般作踐?!

文老頭這會兒看了看文大成,又瞧了一眼那安靜沈默的小廂房張了張嘴,隨後低聲嘆了一口氣:

“兒啊,要是不成,咱們就認命吧。那李秀才雖然品性不怎麽好,可你妹妹嫁到他家,終究不會如咱們這般整日粗茶淡飯……”

“爹!妾通買賣,屆時妹妹便可隨意被那正妻變賣出去,如此,我就沒有妹妹了啊!”

文老頭聽到這話,嘴裏哆嗦了兩下:

“可是,你是咱們文家唯一的獨苗了……”

“爹,你放心,我不會打無準備之仗,此時我會好好考慮清楚,畢竟是性命攸關的事。”

文大成這般勸慰文老頭,然後腦中拼命的回想起自己那日到底做了什麽,便閉著眼睛回到了自己的房間,又回想著自己當日發生的一幕一幕,緩緩將一切重現。

只是,不知為何,他看著那菜地的一頭,總覺得那裏像少了什麽東西。

而也正是因為少的這東西,才讓他腦中的靈光一直不曾閃現。

……

文大成還在一直回憶當日發生的一切,而今日,

烏拉那拉氏接了那聖旨之後,便一直坐在正殿發呆。

一直貼身伺候烏拉那拉氏的松花和春水,二人幾乎高興的都要瘋了,娘娘要出宮怎麽能不帶她們這兩個貼身宮女呢?

此前潛邸時她們想要買些什麽東西,也只能偷偷的拜托那些門房或是采買的婆子才可以從外面買回來。

只是如此倒是舍不得要說上幾句話,塞上幾個碎銀子,而這入了宮,這價格就更大了,便是他們這些貼身伺候的宮女都有些吃不消了!

沒想到,如今她們也可以自己出去瞧一瞧京中的繁華了!

大概是因為烏拉納拉氏發呆的時間太長了,讓興奮過頭的兩人終於察覺到了不對:

“娘娘這是怎麽了?能出宮難道您不高興呢?”

“本宮當然是高興的,只是……本宮真的可以嗎?”

烏拉那拉氏這麽說著,緊咬著嘴唇。

作為曾經的滿族姑奶奶,她在家中也算是掌上明珠,幼時揚鞭縱馬也是有的,可是今朝她真的還會有當日的開懷嗎?

答案自然是有的。

自從玲瓏的那條政令大大減少了工作時間之後,對於今日那些想要自己的折子看都沒有看,便直接來到了烏拉那拉氏的鐘粹宮。

“皇後怎麽還在這裏枯坐,還不去換身衣裳?”

烏拉那拉氏驀然回神,看著玲瓏:

“皇上怎麽這個時候來了?”

“朕今日左右無事,便想來瞧瞧皇後準備的如何,沒想到皇後似乎不願意出宮?”

烏拉那拉氏眨了眨眼睛,然後輕輕搖了搖頭:

“不是的,只是……臣妾一時太過興奮,這心裏一直沒轉過彎,皇上不必擔憂臣妾,正事要緊!”

玲瓏抿唇一笑:

“朕今日的正事便是去陪皇後出宮,畢竟那政令也算是朕提出來的,所以說交由皇後負責,但朕也想跟著去瞧一眼,不知皇後可允?”

烏拉那拉氏聽著玲瓏這話,先是一楞,隨後眼圈變紅了起來,皇上之所以這麽說,想必也對自己的膽怯心知肚明吧。

“臣妾謹遵皇上旨意!”

有了第一次出宮,玲瓏這次出宮也駕輕就熟,只是今日因想要去忙了別的事,玲瓏身邊只跟著傅爾丹。

傅爾丹是一幅粗獷漢子的模樣,這會兒頂著

一臉的絡腮胡子,八面威風地走在玲瓏的身後,看上去頗有幾分氣勢,即便是幾人穿著常服,尋常也不敢有人湊上來。

玲瓏想著這是皇後第一次可以自如的從宮裏出來,便也只帶了她一人,至於其他妃嬪可等皇後下一次一起帶她們出來。

而皇後雖然幼時也曾策馬揚鞭,是當之無愧的滿州姑奶奶,可是如今大清的不少八旗閨女更推崇漢女的那種柔弱順從,便是皇後也隨之將自己曾經的本事都拋之腦後。

也不知是否是因為看到這難得的景致,心中激動,這會兒跟著玲瓏出來,沒走多久便已經有些呼吸急促。

玲瓏瞧了烏拉那拉氏那有些異樣的呼吸,不由自主的皺了皺眉,難道如今女子的體質就這般差嗎?這才走了多少路呀!

烏拉那拉氏察覺到玲瓏在看自己,不由自主的攥緊了手中的帕子:

“爺,妾身……”

“罷了,蕙蘭累了,咱們便尋一個茶樓,先坐坐歇歇腳吧,今日也只是出來看看外面,之後那些正事由你帶人來辦!”

玲瓏這麽說著,烏拉那拉氏便知皇上這是首當其沖,先為自己扛下了壓力,之後自己做什麽阻力都會極小,不由感激地看了玲瓏一眼。

“是,妾身謝過爺!”

隨後,烏拉那拉氏便走上前來落後於玲瓏半步,緊緊跟隨著。

不遠處便有一茶樓,外面龍飛鳳舞寫著一個氣勢不凡的茶字的旗子在半空中飄搖著,配著那周邊那顆巨型古樹,看上去別有幾分意境。

“此處景致頗為不錯,就在此處吧。”

玲瓏這麽說烏拉那拉氏自然也沒有什麽意見,傅爾丹耳聽八方,眼觀六路,仔細的看著周圍人的動作,也謹慎地跟著玲瓏進了茶樓裏面。

一行人剛一進去,那店小二便笑意盈盈地迎了上來,玲瓏隨手點了他們家的幾盤招牌點心和一壺清茶,尋了一個臨窗的位置便坐了下來。

烏拉那拉氏猶豫了一下,在玲瓏的眼神示意下,坐在了玲瓏的對面,隨後玲瓏看著自己身後那想要當柱子的傅爾丹,輕輕一笑。

“傅爾丹你也一起坐吧,這般謹慎的站在我後面,旁人便是不覺得什麽也會察覺到異樣。”

玲瓏的話讓如今尚還年輕的傅爾

丹微紅了臉,想著也確實是這麽個道理,便也坐在了一旁。

“這,皇,四爺,不知您今日出來想要去往何處,奴才去吩咐人,為您清掃好前路。”

清掃前路,自然是將玲瓏目的地打理的幹幹凈凈,確保那些人不會滲透進來。

可是玲瓏今日本就是興致突起,又怕皇後那般嫻雅的性子,頂不住壓力,連第一步都不敢踏出,這才來陪皇後一同出宮。

“此事不必忙碌,朕今日不出城,有年羹堯守著京畿,又有何懼?”

玲瓏這麽說著,卻想著年羹堯乃一代名將就這麽被圈在自己身邊,雖說由他擔任九門提督,確實讓自己的安危有了保障,可是於國卻無大益,實在是有些浪費人才了。

這麽一想,玲瓏不由瞧了一眼,坐在自己身旁的雍正,原本應該擔任九門提督的,可是孝懿仁皇後母家的隆科多!

這隆科多,玲瓏記憶並不深刻,只隱約能記得他的那些花邊新聞,比如和他那放肆的小妾李四兒……

烏拉那拉氏跟著玲瓏出來後,便一直安安靜靜的吃著點心,喝著茶水,一句話也不說,看上去就好像是出來做陪客一樣。

玲瓏輕笑:

“蕙蘭怎麽這般拘束?這茶樓之處,正是人們高談闊論之事,這其中可有許多消息呢!”

玲瓏說著微微眨了眨眼,而烏拉那拉氏聽到玲瓏這話起初有些不解,隨後便恍然大悟。

對著玲瓏露出了一個受教的眼神後,烏拉那拉氏便乖乖端正做好,一幅認真傾聽的模樣,看得玲瓏好笑不已。

“蕙蘭這般若是被人瞧去,只怕好些話都不敢說了!”

這打聽消息嘛,自然要暗著來,這般明晃晃的做出一副偷聽模樣,是生怕自己不會被人糊弄嗎?

烏拉那拉氏沒有想到又被玲瓏這麽說了,當即臉頰微紅,她今日也不知道怎麽了。

這一出宮雖然心裏高興極了,就連呼吸都覺得松快了許多,可是這腦子就像一團漿糊一樣,皇上說一句她才做一句,真的是高興糊塗了。

“咳,妾身妾身不曾做過這種事,讓多謝爺指點。”

玲瓏含笑搖頭:

“謝什麽,正是因為知道蕙蘭你不曾做過,所以我才特意要說給慧蘭聽。

畢竟日後你

們女子在外行走不便,這打探消息還是在此處最是方便。”

烏拉那拉氏微微一楞,原來是這樣嗎?

“好了,不說這事了,好好吃茶!”

玲瓏這話一出,烏拉那拉氏應了一聲,看上去雖然是在吃茶,可是那耳朵卻已經給豎了起來,而外面那喧嘩之聲漸漸傳了過來。

“嘿!佟佳家如今也不知道是怎麽惹了皇上不喜歡他們,還是皇上半個母族呢!

聽皇上原來的意思,可是對孝懿仁皇後頗為敬重,卻沒想到將隆科多的職位給擼了!”

“讓我說擼的好!你說佟佳一族怎麽就出了這麽一個玩意兒,先搶了岳父的妾,如今那妾室在外面,儼然一副正妻做派,也不知將那原配夫人放在哪裏?”

“隆科多的原配夫人?聽說那可是他母家的表妹,身份尊貴,也不知道如今怎的被一個妾室欺負到這種地步!”

“咳咳,諸位,佟佳一族家大業大,縱使現在不得皇上寵愛,可到底還和皇上有幾分親遠,此事莫要再提。”

“怎麽不能再提了?這事又不是假的,我二舅姥姥的小兒子的二姨便是在佟佳一族的府上尋了一份工。

聽說如今那妾室越發的張揚,便是原配夫人,也要任她折磨呢!缺衣少藥時常有,冷飯餿食更是頓頓不落,簡直不像個人!”

“!”

一瞬間人群中響起了驚呼之聲,也是,這事兒實在是太過聳人聽聞了,聽過寵妾滅妻的,可是卻沒見過這般寵妾滅妻的!

一介小小妾室居然還能騎在正妻的頭上,還磋磨起了正室!

一個妾室如何能有這麽大的膽子,自然是有人在她背後撐腰的,這撐腰的人是誰?自然不言而喻。

一瞬間,隆科多是個糊塗蟲,在這小小的茶樓裏此起彼伏的響了起來。

其實按理來說,隆科多也算是半個皇親貴族,尋常人也不敢這般議論。

可是誰讓新帝登基後一句話沒說,便直接將佟佳一族大半的人都擼了官職放回家散養。

能被新帝厭棄至此的人,還能有什麽前途嗎?所有人對此都心知肚明。

至於他們茶餘飯後說學這些磨牙花子的閑話,佟佳家便是想計較,只怕也有心無力,畢竟他們已經不是曾經那鼎盛的佟佳

氏了。

眾人的閑言碎語落入了在臨窗一行人耳中,傅爾丹倒還好,面上沒有什麽變化。

反倒是皇後,聽了這話氣得將手裏的點心都捏碎了,最後又慌忙的察覺到自己失了儀態。

烏拉那拉氏將那碎了的點心扔到了一旁,取了帕子將掌心輕輕擦幹凈。

玲瓏這會兒慢悠悠的將杯中的茶一口飲盡,看著烏拉那拉氏:

“剛才的話蕙蘭都聽到了,不知蕙蘭作何感想?”

烏拉那拉氏緊咬著唇:

“隆科多,實在是太過薄情……”

玲瓏眉頭微微一挑:

“真的只僅僅是因為隆科多太過薄情了嗎?”

烏拉那拉氏深吸一口氣,輕輕說道:

“妾身明白爺的意思,只是爺有所不知,如今的世道,對女子桎梏太多,赫舍裏氏妾身也有所聽聞過,她膝下已有一子,即便是想要脫離佟佳一族,只怕也不太可能。”

烏拉那拉氏這麽想著,不由生出一股同為女子的兔死狐悲之感。

“是嗎?不知道蕙蘭覺得若是以這樣一個心性軟弱的女子,來成為我頒布的那條政令中的第一人……”

烏拉那拉氏聽了玲瓏的話,漸漸瞪大了眼睛,而玲瓏隔著桌子抓住了烏拉那拉氏,方才因為氣憤攥緊而有些冰冷的手。

玲瓏繼續道:

“我那道政令背後的深意蕙蘭不會不知曉,如今改變一個女子命運的抉擇就在你的手中。

如果你覺得她合適,如果你覺得她有可能,便可將她招進宮來一敘。

屆時……很可能有一個命運本該悲慘的女子,她將在你的手中鳳凰涅槃,浴火重生。”

玲瓏的話如同蠱惑著人踏入深海的海妖一般,讓烏拉那拉氏不由激動的呼吸急促了兩下,她深深的看了一眼玲瓏:

“臣妾明白了。”

玲瓏微微頷首:

“那接下來,蕙蘭大可以按照自己的意思去做,我拭目以待。”

烏拉那拉氏這會兒腦中一遍一遍的回響著,玲瓏放在所說的話,只覺得心臟又劇烈的跳動了幾下,幾乎要從自己的口中跳出來。

她深深的壓了下去,露出了一個淺淺的笑容,如果自己能改變這樣一個女子的命運的話,那才不負自己如今國母的稱呼!

沒想到,只是出來去

了一趟茶樓,就有這麽大的一個收獲,玲瓏也不由有一些自得的想起雍正說過的話,自己莫不是真的是老天的親女鵝吧?

竟然每次有什麽事,剛一出來就能遇到一個恰到好處的人!

隨後,玲瓏又和烏拉那拉氏在外面轉了許久,只是烏拉那拉氏今日心裏惦記著赫舍裏氏那事,也無心看外面的景致。

而玲瓏將這一切看在眼中,也沒有在意,她深深知道一旦人嘗過了自由的滋味,便會如同上癮一般沈迷其中。

所以,玲瓏也任由烏拉那拉氏心不在焉,沒過多久便帶著烏拉那拉氏回了宮。

今日聖旨初下,皇上便將皇後帶出宮的消息早已傳遍了整個後宮,讓後宮正妃心中微酸的同時,又不由升起了一股巨大的驚喜。

皇上能做到如此地步,想來是想將這道聖旨鐵板釘釘,落到實處啊!

那是不是也說明之後她們也會如同皇後今日這般可以自如的出入宮內宮外,雖說宮裏樣樣都好,可是宮外的空氣都是自由的呀!

因為今日有玲瓏陪著烏拉那拉氏,所以松花和春水一個人都沒有去,等烏拉那拉氏回到鐘粹宮後,兩個人都眼巴巴的瞧著烏拉那拉氏。

“娘娘今天去玩什麽了?外面可有意思?”

這個是皇上和娘娘第一次單獨出去玩了,只是看著娘娘那眉頭緊鎖的模樣,倒是有些興致不高,難道是娘娘和皇上鬧脾氣了?

烏拉那拉氏看著兩個宮女擔憂的眼神,微微一笑:

“瞧你們一個個的這般作態,本宮剛才只是在想一些事情罷了。

松花,拿本宮的牌子到宮外的佟佳家,就說明日本宮想見隆科多的原配夫人赫舍裏氏。”

松花沒想到皇後娘娘一回來便想要見一個宮外的臣婦,當即張大了嘴,楞在了原地,只是她知道有些事不是她一個小小宮女可以置喙的,當即便乖順的拿了牌子出去辦事了。

佟佳一族因為雍正剛一登基便對他們表露說明晃晃的厭惡,所以這些日子並不好過。

這會兒聽到烏拉那拉氏拿了牌子邀請赫舍裏氏入宮一去的時候,滿府的人都要高興瘋了。

這說明什麽?這說明新帝並不曾忘記他們佟佳家,如今,便是修覆關系的第一步!

只是在狂喜中的佟佳家的人,絲毫沒有想到赫舍裏氏也不是如今佟佳家的當家主母,又非長媳,如何能讓皇後獨自朝見呢?

這個消息傳到後院的時候,赫舍裏氏那纖薄瘦弱的身子還在床踏上艱難的蜷曲著。

她此前發了高熱,這會正是渾身無力的時候,可是李四兒霸道,讓人拒了府醫過來,她只能生生自己扛著。

如今,她這原本算得上是佟佳府上不錯的院落外,此刻雜草叢生,便是屋頂都有幾處檐角破碎,可是卻沒有工匠上去修補,這幅破敗荒涼的模樣,簡直像個冷院。

院外,一個小丫鬟跌跌撞撞的跑了進來。

這小丫鬟也算是赫舍裏是身邊留下的最後一個忠心耿耿的小丫鬟了,此前赫舍裏氏身邊的那些忠奴,被李四兒發賣的發賣,殺的殺,如今只剩下她了。

正會兒看到這小丫頭跌跌撞撞的跑了進來,赫舍裏氏掙紮著坐起身子,目露驚惶之色:

“她是不是又尋了你的錯處,想要處置你?!快快尋個地方躲起來,快躲起來!!

好丫頭,你跟著我受苦了,這一次我便是拼了自己這條命不要,也要保住你!”

赫舍裏氏這般驚惶,想來李四兒已經不是第一次做這種事了,而這時,那小丫頭一下子撲到了赫舍裏氏的床前,跪了下來,臉上滿是驚喜之色:

“福晉!您有救了,您有救了!皇後娘娘方才已經傳令要讓您明日去見她,到時候您有什麽不平事可以跟皇後娘娘訴一訴,您這些年真的是受苦了!!”

小丫頭一邊說一邊笑,可笑著笑著眼淚又落了下來。

她是高興的自家主子熬了這麽多年,終於有可能熬出頭了。

皇後娘娘聽聞向來公允不過,如今又得皇上寵愛信重,若是福晉能得她庇佑,也能早日脫離這苦海。

赫舍裏氏聽了這話都沒有高興,直直楞楞的坐在床上:

“你你說皇後娘娘要見我,皇後娘娘和我非親非故,為何要見我?”

那小丫頭看著赫舍裏氏那蒼白敗落的神色,眼中閃過了一絲痛惜,隨後咬著牙說道:

“這事,是奴婢做的!奴婢在府中認了一個老婆子做幹娘,那老婆子有親戚在茶樓裏有幾分關系,奴婢想著若是能將

爺對那狐媚子的事公之於眾,到時候眾人的唾沫都能將他們淹死!

這樣也能讓福晉您能好過一點,而皇後娘娘能召見福晉,只怕也是因為聽了這事兒……奴婢這次也算是歪打正著了!”

那小丫頭說著說著,臉上露出了自得的笑容,赫舍裏氏看著她,眼中閃過了心疼:

“認這府裏的奴才為幹娘又豈是那麽容易的?難怪這些日子你瞧著精力那般不濟,定是夜裏時時伺候著她,白日要照看我,所以才這般吧?”

小丫鬟聽到赫舍裏氏這麽說,搖了搖頭:

“奴婢雖然長在佟佳府上,可是當初奴婢差點沒命的時候,是福晉救了奴婢,那奴婢這條命就已經是福晉的了!

若是能讓福晉好過一些,奴婢拼上這一條賤命又如何?”

小丫頭的話,讓赫舍裏氏這會兒那原本已經幹澀無神的眼睛中漸漸沁出了點點淚光,她抱著那小丫頭,兩人抱頭痛哭起來。

明日,皇後娘娘的召見將讓她們迎來新生,到時候便是佟家府上的任意一人也不敢再如曾經那般隨意薄待了赫舍裏氏!

主仆兩個又是驚又是喜,沒過多久,赫舍裏氏便有些精神不濟。

而這在這時,她曾經受苦受難,想要求助卻連面都見不上的姑母這會兒笑意盈盈的帶著一大群奴才,烏泱泱的從門外走了進來。

“我兒如今可好?這身子骨看上去也實在太瘦弱了些!明日你便該去面見皇後娘娘了,來人將老身珍藏的百年山參給福晉,讓福晉好好養一養身子!”

老赫舍裏氏急巴巴地說著,隨後便有人湊趣地遞上了包裝精美的百年山參。

赫舍裏氏看了一眼那精致的匣子,心裏泛酸。

曾經,自己因為兒子生病求了府醫,府醫說兒子身子太過虛弱,需要用百年傷身來補一補,姑母將不曾拿出來,如今怎的就舍得拿出來給自己補身子了?!

“這山參太過珍貴,我受不起,姑母……”

赫舍裏氏吶吶的說著,低下了頭,而一旁的小丫鬟看著那被人刻意打開,形狀完好,一看就是年份絕佳的百年山參,撲通一聲跪了下去:

“老福晉,求您饒了福晉的命吧,福晉如今大病未愈,身子正是虛不受補之時,這百山參

無異於是催命的虎狼之藥,如何能隨意服用?!”

老赫舍裏氏聽了這話,微微一楞露出了一個尷尬的笑容:

“這倒是我一時疏忽了,只是,主子說話,哪有下人插嘴的規矩,來人掌嘴!”

老赫舍裏氏話音剛落,便有那露出獰笑的婆子走過去,想要將那小丫鬟拉起來。

而這時,赫舍裏氏不顧自己的病身,連鞋子都沒有穿,直接從床上連跌帶爬的下來:

“不可姑母!彩兒是我用慣的!明日入宮我要帶著她,若是她臉上有傷,皇後娘娘問起時,我倒不知該如何交代……”

赫舍裏氏沒想到還有一日被赫舍裏氏這般頂撞的時候,畢竟曾經她看中自己這外甥女便是因為她性子軟弱好拿捏。

這會兒老赫舍裏是瞇著眼睛,頗具微視的看著赫舍裏氏。

赫舍裏氏被這樣的眼神看著,只覺得身子瑟瑟發抖,可是她還是固執的護在了彩兒的身前。

曾經李四兒便是讓人掌了她身邊一個丫鬟的嘴,最後生生將那丫鬟整張臉都打毀了,連話都說不出來。

過了半晌,老赫舍裏氏終於挪開了目光,像是放過了赫舍裏氏一般,揮了揮手:

“罷了,既然你這麽護著這丫頭,那我不管就是,只是你如今這般病容明日去見娘娘,實在不妥,這山參,你看?”

赫舍裏氏這才身子微微顫抖的緩緩站起身,走過去,將那百年山參接了過來,直接拽了一根參須,送入口中嚼了幾下,苦澀的山參劃過喉道瞬間讓她心中升起一股燥熱之意:

“姑母我吃就是了,您覺得如何?”

老赫舍裏氏鼻子裏發出一聲輕哼聲,然後淡淡的說道:

“吃了就好,我這也是為了你好。一會讓人將這山參切片,你隨身帶著。

若是覺得身子不濟,便含一片,莫要讓娘娘察覺出了異樣,免得人家說我佟佳府虧待了媳婦!”

赫舍裏氏低眉順眼應了一聲是,老赫舍裏氏這時才湊近她輕聲說:

“我雖不知你如何入了皇後娘娘的眼,可是你要知道岳興阿是我佟佳府的孩子,你做任何事都要考慮清楚。

佟佳一族的興衰存亡,可是關系著他日後的前途呢!”

赫舍裏氏聽到老赫舍裏氏這話,身子輕輕

搖晃了幾下,然後乖順的點了點頭:

“姑母,我記下了。”

老赫舍裏氏看著赫舍裏是這般呆板順從的模樣,覺得有些無趣,但是這樣的人也好掌控。

隨後,她覺得自己該交代的,已經交代完了,便帶著烏泱泱的下人離開了破落的院子裏,又只剩下赫舍裏是和彩兒。

彩兒等所有人都走了後,才從地上慢慢的爬了起來,看著還在原地發呆的赫舍裏氏,走過去輕輕扶著她:

“福晉……”

而下一秒赫舍裏氏便吐出了一口血,那血顏色鮮紅,顯然是因為方才服用了大補之物,燥氣上湧所致。

“老福晉她怎麽能這樣?您是她的嫡親外甥女啊!!”

赫舍裏氏咳出那一口血才覺得身子好了許多,只是方才面上的紅潤瞬間褪去,這會兒臉上更蒼白了,整個人就好像紙片一樣,仿佛風一吹就能吹倒。

“等明天,等明天就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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