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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1章 驚險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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整頓族學之後, 賈家雖然動蕩了幾天,但是很快賈璉就通過王成林的渠道,認識了幾個窮苦但是有學識的秀才。

在詳細考察了這幾人的人品學識後,賈璉花重金把其中三位聘到了賈家族學, 負責給族裏的孩童們免費啟蒙。

這幾個秀才, 是有真才學的, 難得雖然家境貧寒,但是毫不眼高手低, 也不像大多數人一樣,對於富人有種仇視心理,來給賈家旁支開蒙, 再合適不過了。

而為了讓這三人好好工作,賈璉不但開出了每個月十兩銀子、四季各四套衣物的束脩,還包吃包住。他在賈家後街處,劃出來三個小院子, 承諾只要他們三人努力教書,在族學任教期間,便可以免費住在這裏, 一日三餐都有仆婦送過來不說,還每家派了個粗使丫鬟負責雜事, 徹底免除了他們的後顧之憂。

並且賈璉還和這些人說定了,即便在賈家族學做先生,也不會阻止他們繼續科考。而且若是他們能考中秀才、進士, 族裏還會有額外的獎勵,即便是日後出入官場, 也能提拔一二。

這樣一套組合拳打下來,這三個秀才無不感激涕零, 恨不得對賈璉肝腦以報,對待那群懵懂稚童,也越發耐心嚴厲起來。

至於族學裏的學生,已經全體大換血了,從前那批無所事事,拿著族裏好處在這裏混日子的,都被賈珍盛怒之下攆回家去了。即便他們的爺娘老子哭天喊地,甚至還求到了賈史氏和尤氏跟前兒,賈珍也沒有松口,只說他們有辱斯文,不配在族學裏出現。

賈史氏和尤氏知曉賈珍動了真火,也犯不著為著個旁系族人,得罪了他去,便都拿話搪塞了去,一個也沒有應承下來。

再加上連賈珍自己的獨子賈蓉,都被打斷了胳膊在家修養,連大年初一那天的祭祀都沒能出席。故此這些旁支也不好說賈珍以公濟私,只得憤恨的回了家,逮著自家那不爭氣的小子就是一頓抽,直打得他們哭爹喊娘。

攆走了那些不學無術的子弟,賈璉又放出話來,但凡是賈家一十六房的人,年齡在五到十五歲之間的,均可免費到族學裏開蒙。族學雖然如今沒有了銀錢補貼,但是卻免費給上學的學子,提供筆墨紙硯、炭火和四季衣裳。

雖然品質不是頂好的,但也算是中等偏上,給一群孩童啟蒙用,已經是足夠了,最起碼那三位新來的先生,便羨慕的無可覆加。更何況寧榮兩府還承諾,若是這些學子能考□□名,族裏另有重賞,一時間,賈家掀起了一股子讀書熱潮。

總之這個年節下來,整個賈家不論是嫡支還是旁系,過得那叫一個熱鬧。有人歡喜有人愁,從前耀武揚威的,如今夾著尾巴做人,從前備受欺淩的,現在也開始揚眉吐氣起來。

世間百態,人情冷暖,也不過如此了。

待到翻過年後,王熙鳳的肚子也有了七個多月,賈璉和邢氏早就嚴陣以待,穩婆奶媽俱都挑了好的養在府裏,打的是以防萬一的念頭。

便是賈史氏,對王熙鳳這個孩子也很重視,雖則她已經有了個重孫子賈蘭,也不缺子孫承歡膝下。但是畢竟身份不同,王熙鳳肚子裏這個,才是賈家正兒八經的襲爵重孫,賈史氏看得十分分明。

看著整個府邸的人,為著個還未露頭的孩子忙亂,不說李紈如何黯然傷神,抱著自己未滿歲的兒子暗暗啼哭,王夫人心中才百般不是滋味兒。

尤其是向來把賈寶玉當心頭肉的賈史氏,這會子也每日對著王熙鳳噓寒問暖,做足了關心重視的姿態,連賈寶玉都暫退了一射之地,王夫人不免惶恐起來。賈珠已經去了,她如今能依仗的,一個是宮裏的元春,一個便是養在賈史氏身邊的賈寶玉。

故此若是王熙鳳新生的孩子,搶了賈寶玉在榮慶堂的地位,王氏是決計不允許的。

因此隨著王熙鳳臨盆在即,王夫人心如火燎的情況下,小動作也越來越頻繁。

只是東大院被賈璉和王熙鳳把持的死死的,從宮裏出來的四個嬤嬤也不是吃素的,再有賈史氏在上面鎮著,王夫人一直沒有找到合適的下手機會。她倒是想通過外援來動手,就像當初對付賈瑚和張氏一樣,先弄死了賈瑚,再因此引動張氏的心神,差點讓張氏一屍兩命。

可惜王熙鳳不同於張氏,娘家的那些人,如今她不過是面子情。在經歷了上輩子巧姐兒被賣,平兒撞門而死的事情後,她沒有親手收拾了那夥子人渣,就已經是看在血脈親人的份兒上了,更遑論為了他們心神大動了。

而且知道會有人使壞,王熙鳳等閑是不出東大院的,只在正院小花園裏散散步。即便如此,她散步的時候,前後左右都有信得過的丫鬟仆婦圍繞著,確保地上沒有一滴水漬,路上找不見半顆石子,把所有危險扼殺在萌芽中。

王夫人越發心急如焚,再過半個月,可就到了王熙鳳臨盆的日子了,再不下手就晚了。

到這個時候,王夫人越發憎恨自己這個侄女,吃裏爬外的東西,明明大家都姓王,她卻幫著大房對付自己這個姑媽,折損了自己多少人手。當初若不是自己牽線,她能嫁給賈璉,成了榮國府的當家奶奶?實在是不識擡舉!

三月初一那一日,賈家格外熱鬧,蓋因這一天,原是王夫人的四十歲生辰。

王夫人這兩年雖然沈寂下去,但是畢竟還為賈家生下了兩子一女,長女如今還在宮裏掙命,總不好薄待了去。故此賈史氏特意下令,要宴請各家親近的太太奶奶,在賈家花廳擺了幾桌,設了個小宴。

賈史氏、邢氏和王夫人跟幾位老誥命、老王妃,在榮慶堂說話。其他幾位年輕一輩的太太、奶奶們,則被長輩們打發出來,去了小花廳賞花做游戲。

王熙鳳作為王夫人的娘家侄女,婆家侄媳婦,這樣的場合當然不能不出面。她挺著九個月的大肚子,在平兒和武嬤嬤的簇擁下,出現在了小花廳。

“哎呦,璉二奶奶這肚子,該是快生了吧?”繕國公世子夫人牛氏看著王熙鳳,驚訝的低聲驚呼,“您這一看就是養得好,面色紅潤,人也不顯得臃腫,等到生產時候會少受些罪。”

王熙鳳聞言笑道:“都是老太太和太太仁慈,家裏的丫鬟婆子們也用心,再加上嬤嬤們照拂,我倒是混吃混喝,只顧著享受了。”

旁邊理國公柳家的太太陳氏,乃是齊國公陳家的嫡長女,比王熙鳳大了三歲,自在閨中的時候,就與王熙鳳交好。如今膝下也有了個兒子,將將滿了兩歲,當初生產的時候有些不順,險些去了半條命,自此便傷了身子,這二年過去也未再有孕。

陳氏自己受了生育的苦,聽見王熙鳳的話便不甚讚同,沖著她叮囑道:“鳳丫頭這話無理,女人十月懷胎一朝分娩,那都是在鬼門關上闖蕩的,哪裏說得上是什麽享受?你這胎養得好,估摸著也就是這個月就臨盆了,最近這幾日可得小心些,無事的時候便讓丫鬟扶著多走動,生產的時候會順當些。”

“你別嫌棄我啰嗦,總歸是我自己經歷了,不忍心見你受這個罪。”

這是好意,王熙鳳當然會接受,她笑著回道:“陳姐姐的好意,我都知道,這些老太太她們都交代了的,每日三餐過後,我都會沿著小花園走半個時辰,一來消食,二來鍛煉,一日都不敢停下的。”

幾人正在一處坐著說話,迎春領著探春、惜春,還有紅包似的賈寶玉過來了。

翻了這個年,迎春便八歲了,如今已經初具小大人的模樣,帶著弟弟妹妹們看著很像樣子了。這次王夫人的壽宴,因著王熙鳳身子不方便,便由邢夫人和迎春一手包辦了,

面對四王八公家的這群當家太太,迎春不怯不懼,落落大方的當先行了個禮,這才口齒清楚的說道:“各位太太、奶奶,午膳備好了,請大家移步偏廳用膳。”

西寧郡王妃拉住迎春的手,上下打量了一圈,忍不住讚嘆道:“不是我誇的,您家這二姑娘,也不知道是怎麽養的,這通身的氣度做派,滿京城放眼望過去都是拔尖兒的。如今才只八歲吧,就這樣能幹了,說出去哪家太太不羨慕?便是我家那個,在她這般大年紀的時候,都有些不如呢。”

王熙鳳笑著回道:“當不得郡王妃的誇讚,她小人兒家家的,不過是跟著我們太太打個下手,勉強分擔不礙事兒罷了,哪裏就值得您這樣誇她。您家的小郡主才是好的,方才我過來的路上,見著她領著幾家的姑娘,正在花園子裏撲蝶呢。”

“模樣又俊俏,氣度又溫和,對待小些的弟弟妹妹們,再是和氣有禮不過了。再加上這家世人品,哎喲喲,果真不愧是郡王妃教養出來的,哪裏是我們家這幾個燒糊了的卷子能比的。”

王熙鳳這自謙的話一出,其他幾個夫人便紛紛開口了:

“璉二奶奶這話,著實是謙虛了,您家這幾個姑娘年紀雖然不大,但是氣度已然不凡,日後必定也是享譽京城的閨秀。”

“正是如此,我就極愛您家這二姑娘的行事做派,若不是我家沒有適齡的兒子,早就跟您家老太太定下來了。”

“哎呦,石夫人說的有理,我雖然沒有適齡的兒子,但是我娘家侄兒今年可只有十歲。生的也是一表人才,如今正在苦讀詩書,他老子娘管的極嚴,日後不說出人投地,總也能護持家小。二奶奶,咱們親上加親如何?”

最後說親上加親的這個,是修國公侯家的二子媳婦馬氏,她娘家大伯母治國公世子夫人,正是王家嫁出去的女兒,王熙鳳按理要叫一聲姑奶奶的。四王八公都是連著親的,族譜裏翻一翻,幾乎家家戶戶都有兒女姻親,拐著彎兒的能扯上關系。

馬氏說這話,也不過是為了和賈家,和王熙鳳夫妻兩個拉進關系罷了。誰都知道,賈璉如今可是當今的眼前的紅人兒,這一年多的功夫,弄出來了新式煙花、玻璃、肥皂等賺錢的東西不說,上個月還弄出來了什麽百煉鋼,聽說兵部的人為了爭那些東西,險些都在朝廷上打破了頭。

不同於賈家當權人去世後,逐漸從軍中隱退,馬氏的娘家和婆家都還在軍部說得上話。她自己的丈夫、弟弟,如今不是在軍中,就是在軍部當差,這有了好東西,自然會想著自家人。

王熙鳳對她的心思十分清楚,雖然石家上輩子全身而退,是八公裏唯一一個保全了的。但是迎春現在還小,王熙鳳又只是個嫂子,並不打算現在就定下她的親事,且對著未成年的女兒家說這個,即便武將家規矩松散,這石氏也是過了。

迎春早就羞的躲在了王熙鳳身旁,平兒見她小臉通紅,腳步微動擋住了些視線,讓她能自在些。

王熙鳳不軟不硬的,把話給石氏頂了回去:“您這還是做長輩,屋子裏這麽多姑娘,怎的能說這些話?再說我家二妹妹還小呢,我們太太愛得什麽似的,一時見不到了,連飯都吃不下的,我勸您吶,可別想著了。”

石氏聞言才發覺自己情急說錯了話,一時表情有些訕訕的,旁邊的其他幾個人見了,忙把話題岔開:“不是說開席了?咱們這就過去吧,別讓主人家等急了。再說我今兒等著吃席,早飯都少吃了兩口,這會子早就餓了。”

王熙鳳也不再扭住不放,笑著陪了個不是:“倒是我的過錯了,只顧著和石家姐姐混鬧,倒忘了時辰了。這邊請,今兒啊,我們家特意請了廣福樓的廚子來家,聽說他們家的海味做的一絕,大家夥兒可得多嘗嘗。”

一行人說說笑笑的離了花廳,徑直去了宴會廳用餐。

因著人多,平兒和武嬤嬤被人群簇擁著,一點一點的離著王熙鳳遠了些。平兒第一個發覺,不由得心中著急,想著趕快回到王熙鳳身邊,可她不過是個丫鬟,周圍都是各家的貴夫人,如何能橫沖直撞的過去?

武嬤嬤也急啊,她從宮裏出來到了賈家後,一直被好吃好喝的養著,再不用和人勾心鬥角過日子。每日裏要做的,就是在王熙鳳出門散步的時候,隨侍在旁邊護住她不要出意外就行了。比起宮裏那明槍暗箭不斷的日子,如今這生活可以說是特別舒心了,武嬤嬤十分珍惜。

這不,眼看著王熙鳳離了她的保護範圍,武嬤嬤就想過去,她是太後宮裏出來的,從前幾次救太後和當今於為難之中,也算是有些地位了。再加上王熙鳳畢竟即將臨產,周圍的人也都註意著呢,見著她和平兒的表情,連忙讓了讓位置。

正在這時,跟著賈寶玉的一個嬤嬤眼珠子一轉,不動聲色的拉著賈寶玉快走了幾步,正好落在王熙鳳的身後。

迎春見賈寶玉一搖一擺的過來,還以為他是有什麽事情,也腳步微動往這個方向來了。她人小步子也輕,那嬤嬤正全神貫註找機會,試圖絆倒王熙鳳,竟然沒有發現。

王熙鳳左右都是人,平兒和武嬤嬤眼看著也要到了,那個嬤嬤還是沒有找到不被人發現的機會。她想著王夫人的威逼利誘,家裏藏著的那兩錠金元寶,一咬牙伸手推了賈寶玉一把。

賈寶玉今年雖然只有五歲,但平日裏養得好,也有好幾十斤重了。周圍全是人,他這樣冷不丁的撞過來,不定會碰到誰的身上,王熙鳳肯定會被殃及。若是一不小心摔倒了肚子著地,肯定會發生大意外的。

這嬤嬤的心不可謂不狠,膽子也夠大,連賈寶玉都敢拿來做筏子害人了。

迎春瞥見這一幕,嚇得魂都要飛了,她一個箭步沖過去,死死的抱住了歪斜過來的賈寶玉,姐弟兩人重重的摔在了地上。萬幸她就走在賈寶玉身邊,跑得又快,賈寶玉還沒有來得及撞到王熙鳳。

這麽一撞一摔,也不過是眨眼間的事情,眾人還沒有反應過來,迎春就已經倒在了地上。

武嬤嬤的反應是最快的,這會子也顧不得什麽尊卑有別了,一個箭步沖到王熙鳳身邊,牢牢的扶住了她的胳膊。

平兒動作沒有那麽麻利,遲了一步沖過來,護在了王熙鳳的前面。後面的喜鵲等小丫鬟,也呼啦啦趕過來一大堆,把個王熙鳳圍的嚴嚴實實。

王熙鳳走在前面,並未看到後頭發生了什麽,還是迎春痛呼出聲,王熙鳳這才扭頭去看,又被周圍的人堵了個嚴實,什麽也沒有看到。

她心裏著急,忍不住高聲道:“出了何事,二姑娘怎麽了?讓開一條縫來,給我看看!”

平兒其實也沒有看到那個嬤嬤推人,她只見到迎春突然從旁邊跑過來,抱住賈寶玉就往一邊倒去。但是她心裏有數,這絕對是有人故意為之,為的也正是王熙鳳肚子裏的這個孩子。

附在王熙鳳耳邊,簡單的說了兩句,王熙鳳就擺擺手阻止了她,反而吩咐道:“先把二姑娘和寶二爺扶起來,再去請了呂娘子過來,給他們倆仔細看看,可有傷著哪裏。”

平兒雖然心中擔憂,還是聽了王熙鳳的話出去,早就有迎春和寶玉身邊服侍的人,扶了兩人起來。

賈寶玉一臉懵,絲毫不知道為何自己老老實實走路,怎麽突然從後面有人推過來,然後二姐姐又撲過來抱住自己。不過因著迎春摔下去的時候,特意護著了賈寶玉,所以這個小胖墩倒是沒有傷著,如今只有些受到驚嚇,回不過神來罷了。

倒是迎春,本就摔在了地上,又被賈寶玉砸了一下,現在覺得渾身酸疼的厲害。但她被謝嬤嬤教導的很好,知道這是家醜不可外揚,故此在眾人詢問的時候,只推說是自己一時不察崴了腳,這才帶累了賈寶玉。

不過在場的都是人精子,各個都是後院宅鬥的高手,誰還能看不出其中的貓膩來。只是主人家遮掩,她們也不是不識趣的人,非得刨根究底問個清楚明白,故此也只叮囑迎春註意些,便罷了。

“幾位受驚了,是我招待不周了。還請先去席間坐下吃杯茶,我送了二妹妹和寶兄弟過去,便回來給大家賠罪。”

王熙鳳話音剛落,這群人裏年紀最大,地位最高的西寧郡王妃便出了聲:“罷了,你這身子重,送了人便歇著吧。咱們是什麽樣的交情,還要你一個孕婦來賠罪?且席間還有您家老太太他們呢,再不會出什麽岔子呢,這府裏咱們也熟悉,自己溜達著便過去了。”

話雖如此,王熙鳳卻不能失了禮數,只得叮囑平兒道:“平兒,您親自替我送了各位太太和奶奶們過去,再給老太太和太太們說一聲,幫我賠個不是。改日等我生了這不省心的,擺酒請大家過來,咱們再好生樂呵樂呵。”

等到平兒領著探春和惜春,帶著那些太太奶奶們走遠了,王熙鳳這才有功夫查看迎春的傷勢。衣服遮住的地方看不到,但是兩只手連著手腕,都擦破了皮,血淋淋的看著嚇人極了。

迎春疼的臉都白了,剛剛在人前卻還不忘把手縮進袖子裏,沒有被外人發現。

王熙鳳看了心疼極了,一疊聲的叫道:“武嬤嬤,您快抱了二姑娘去東大院,叫呂娘子先給她處理一下。喜鵲,馬上去拿二爺的帖子,去太醫院請太醫過來,動作要快!”

武嬤嬤有些擔心,畢竟剛剛人多手雜,她沒有看到下手的人,這會子要是抱著迎春走了,再有人沖王熙鳳下手可怎麽辦。畢竟,賈璉從宮裏特意請了她出來,為的就是護住王熙鳳的安全。

“嬤嬤聽我的,這會子人多,量那人是不敢再動手了,且我也不是吃素的。估計是這兩個月我懶怠管事兒,有人把我當成那好捏的軟柿子了。”王熙鳳滿臉肅殺,渾身氣勢全開,盯著這群下人道,“嬤嬤你先顧好二姑娘,她小人兒家家的,又是個姑娘,萬一處理不當留了疤,可就是一輩子的事情了。”

武嬤嬤無法,只得抱起迎春,正想往東大院跑過去,卻被勉強忍住痛呼的迎春扯住了衣袖:“那個嬤嬤,一並帶走,我看見她推寶玉了。”

王熙鳳神色一凜,隨即沖著迎春柔聲道:“迎丫頭莫要操心了,這些事情都有嫂子處理,你安心和武嬤嬤去處理傷口,好不好?”

迎春含著淚點了點頭,乖乖被武嬤嬤抱著走了。另有兩個嬤嬤抱著寶玉,急匆匆的跟了上去,也要讓呂娘子給開服安神藥,省的驚了魂。

而剛剛被迎春指認的嬤嬤。這會子兩腿戰戰,幾欲撲倒在地。

黃鸝見這邊服侍的人不夠,機靈的跑到花園門口,喊了兩個灑掃的粗使婆子來,一左一右按住了那個嬤嬤。

王熙鳳如今事情多,也懶怠處理她,只厲聲吩咐道:“堵了嘴綁了手腳,關到東大院的柴房裏去,叫上兩個老兵,給我看住了她,不許任何人靠近她,也不許她死了!”

“安兒,你去二門外,找個人傳話給你們二爺,把這事兒給他說一遍。來旺家的今日不當值,叫了她一起,再帶上幾個婆子,把這個老貨的家給我抄了!她的爺娘老子,丈夫孩子,但凡是沾親帶故的,統統給我綁好了。人手若是不夠,便去找林之孝家的要,就說是我的令,若有人敢攔的,只管一並捆了了事!”

這一番雷厲風行,很是震懾了在場的下人,不論是不是心裏有什麽壞心思,也俱都收斂起來,不敢再作妖拿勢。

這麽站了半日,王熙鳳有些受不住,肚子隱隱的疼了起來。

她不敢再耽誤,忙扶穩了身邊一個婆子的手,低聲道:“扶我回方才的花廳休息,請顧嬤嬤來一趟。”

這邊發生的事情,平兒覷了個空兒,事無巨細的都告訴了鴛鴦,然後便著急忙慌的走了。武嬤嬤不在,王熙鳳又是行動不便的,平兒心中實在是放心不下。

且不說外院鬧得人仰馬翻,王熙鳳足足在花廳歇了兩刻鐘,覺得緩過勁兒來了,這在眾人的護持下,坐上軟轎回了東大院。

好在呂娘子得力,在初步處理了迎春身上的傷勢後,還命留守的樂兒親自看著煎了安胎藥,做好了一切準備。

東大院的人忙忙碌碌,賈寶玉這個賈府的鳳凰蛋就受了冷落,又因著這事兒的起因是他身邊的嬤嬤,一眾人等看著他們幾個,都眼睛不是眼睛,鼻子不是鼻子的。

他身邊的大丫鬟媚人,這會子又急又怕,已經嚇的渾身發抖了,但還強自按捺著,蹲在小爐子旁邊熬安神湯。綺霰在一旁看顧著賈寶玉,兩人均是滿面愁容,心中說不出的擔憂恐懼。

在她們的眼皮子底下,出了這樣的事兒,還帶累了賈寶玉,賈史氏和王夫人必定饒不了她們。便是賈璉和王熙鳳,因著今日的事情,怕是都會記恨上寶玉和二房,二姑娘手上的傷,看著可真是觸目驚心的緊,連她們這些十五六歲的大人,看了都覺得疼呢。

可她們都看得真真兒的,二姑娘這次是為二奶奶擋災了,若不是她那一撲,賈寶玉必定撞到前面的王熙鳳,到時候出的亂子比現在更大。估摸著她們再是府裏幾輩子忠心的老人,這回也難留在府中,能保住一條命都是好的了,這樣想來如今已經算是好的了。

安神湯熬好之後,媚人和綺霰哄著賈寶玉喝完睡下,這才頭挨著頭坐在廊下,小聲抱怨:“那趙嬤嬤瘋魔了不成,為何無緣無故的沖撞寶玉,連帶這二姑娘和二奶奶都受了累,咱們這些今日當差的,有一個算一個,且等著收拾包袱回家吧。”

綺霰四處看了看,見著無人註意她們這個角落,這才撇了撇嘴,不屑的說道:“背後指不定有多臟的交易呢,二奶奶和二爺這一兩年的手腕兒,滿府裏都看著呢,誰敢輕易去觸了他們的黴頭,又不是老壽星上吊,嫌命長呢。”

“那趙嬤嬤往日裏,便是個好吃愛賭的,不過是仗著她婆婆從前奶過二老爺,哪裏能到寶二爺身邊服侍著。就這還不惜福呢,成日家小偷小摸的,這回肯定是外頭拉了饑荒,被人拿住把柄了來害二奶奶呢,二姑娘不過是替人受過罷了。”

媚人聽到這裏,忍不住出手捂住了她的嘴,小聲呵斥道:“什麽話都敢往外禿嚕,你不要命了!”

綺霰嘆了口氣,拿下她的手低聲吼道:“我就是氣不過!他們這些人交鋒,怎的半點不顧慮咱們的生死,今兒那趙嬤嬤若是成了事兒,咱們倆也見不到明兒的太陽了。”

媚人聞言掉了兩滴淚,又飛快的用手抹掉,悲泣道:“誰讓咱們是做奴婢的,一身一命都不由己,主人家要如何,便也只能如何了。從前只想著府裏的富貴榮耀,而今才知道,這些東西與咱們毫不相幹,甚至是催命的玩意兒呢。”

綺霰聽了媚人的話,反而堅定了信念,低聲道:“這次二爺和二奶奶必定不會善罷甘休的,便是老太太和二太太,估摸著也會大發雷霆。不過畢竟沒出人命,二姑娘當時又遮掩了一下,二奶奶臨盆在即不好見血,咱們的性命當是無礙了。”

“媚人姐姐,我想借著這個機會出府去,便是整日勞累,也好過如今這般戰戰兢兢的過活。再一個我如今已經十七歲了,便是如今不離府,過二年也不過是拉出去配個小廝管事就完了,子子孫孫都能看到頭兒了,我不想過這樣的日子了。”

媚人滿臉震驚的看著綺霰,小聲道:“出府?可咱們都是家生子,贖身銀子都得一大筆,哪裏出得起?再一個,說句不好聽,咱們在這府裏算是養尊處優了,出去之後肩不能挑手不能提的,靠什麽為生呢?這可不是個小事兒,你腦袋一熱便決定了,萬事得思慮清楚才行。”

媚人越是這麽說,綺霰便越是堅定:“媚人姐姐,我都想明白了,雖然做不得體力活,但我的繡活兒做的不差,連府中的繡娘都誇過的,便是靠這個我也不會吃不上飯。再一個,我家也是府裏幾輩子的老人了,多少也有些子家底,只要不是被發賣了,等到出去後買上幾畝地,慢慢的日子就過起來了。”

“那邊府裏的劉姥姥,從前家中四口人只有三畝地,不也安安穩穩的活了這麽多年,可見只要人努力,總能活下去的。媚人姐姐,咱倆從入府的時候,就在一處當差,這麽多年雖然不是親姐妹,但也勝似姐妹了,我性子急躁,多半都是你指點照拂我,妹妹心裏也是感激的。”

媚人聽了這話,臉上有些不自在,從前她們倆都是賈寶玉身邊的大丫鬟,自然明裏暗裏的較勁兒,只想爭個高低出來。至於說指點照拂,當然也是有的,但並不多,如今綺霰這樣講,不過是打個感情牌,拉進彼此的關系而已。

媚人嘆了口氣,低聲道:“罷了罷了,我現在勸你做什麽,今兒這事兒還沒完呢。等下午客人們走了,璉二爺和大老爺回來了,且還有的鬧呢,哪裏是咱們這些做丫鬟的,說是如何便能如何的呢?”

這邊廂兩個大丫鬟低頭不語,那邊王熙鳳的軟轎終於回來了,也沒有講究那麽多,直接擡到正房廊下,這才慢慢的放了下來。

武嬤嬤早就守在門口,和另一個王熙鳳的陪嫁嬤嬤一起,一左一右的攙扶著王熙鳳進了屋,讓她斜靠在了榻上。

迎春也在這間屋子裏,呂娘子剛給她把傷口清洗幹凈,抹了些消炎鎮痛的藥膏上去,只等著太醫來了再說其他。這會子見王熙鳳被攙扶起來,小姑娘嚇得本就蒼白的臉更是沒有了血色,還以為是她的肚子出了什麽問題。

“二嫂子,您……”

王熙鳳勉強笑了笑,柔聲安撫道:“二妹妹別怕,嫂子沒事兒,就是剛剛站久了腿酸,坐著歇一歇就好了。”

呂娘子早就在一旁嚴陣以待,待到她坐穩了後,下一秒手就伸到了王熙鳳的手腕上,眉頭緊縮的把起脈來。

不過片刻間,她又舒展了眉頭,輕呼了一口氣,笑著說道:“無礙了,奶奶和孩子都康健的很,今兒雖說受了勞累驚嚇,萬幸孩子是個心疼母親的,倒是沒有什麽妨礙。安胎藥樂兒已經快熬好了,待會兒奶奶喝上一碗,好生休息一天便好了。”

呂娘子話音剛落,屋裏候著的丫鬟婆子,連帶著迎春這個小姑娘,都不由得雙手合十念了聲佛,感謝神佛保佑。

王熙鳳心裏也松了口氣,她嚴防死守了這麽久,萬萬沒想到差點栽在賈寶玉身上。肚子裏的這個孩子,自己前世本就虧欠他,今生更要護的他安樂才好,若是真的出了意外早產傷了根骨,豈不是要受一輩子的罪了。

等到緩下了這口氣,王熙鳳這才註意到迎春身上的傷,剛剛在外頭,她只略微瞥了一眼,見到手上血肉淋漓的。這會子到了屋裏,褪去了外頭的大衣裳,兩只袖子也擼了起來,這才發現迎春的兩只胳膊都青紫了,左胳膊更是略微有些僵直,感覺不太靈活的樣子。

王熙鳳心中一緊,忙出聲問道:“二姑娘的胳膊是怎麽回事兒,難不成傷著骨頭筋脈了?”

呂娘子見她著急,卻也不敢不說實話,只得低聲道:“是傷著了,二姑娘人小,骨頭也脆,自己摔下去不算,聽說寶二爺還整個砸在她身上,哪裏能禁得住。左胳膊只是有些脫臼,我已經給裝回去了,可右邊這邊兒,摸著骨頭像是有些裂開了,日後得好生將養著才是。”

王熙鳳聞言心中就是一痛,迎春今天是為自己擋了災了,可憐她小小年紀,從小拿的最重的東西也不過是茶杯罷了,卻遭了這個難。

屋裏其他的丫鬟婆子們聽了,也都憐惜的看著迎春,眼中滿是感激。她們都是王熙鳳的心腹,所有的作用就是保護王熙鳳安全,如今迎春救了王熙鳳,便也算是救了她們的命了。

屋裏的氣氛,一時間低沈了下去,連窗外枝葉拂動的聲音,都能聽得清楚。

倒是迎春,雖然身上疼得厲害,但見著王熙鳳和大家的樣子,強忍著痛意笑道:“這是做什麽,我年紀小長得快,不過三幾天的功夫便能好了,哪裏值當這麽著呢。若是嫂子心疼我,不如把前兒張嬤嬤做的點心,多拿兩匣子給我,我吃著倒是好呢。”

王熙鳳見她已經這樣了,還不忘安撫自己,忍不住眼眶一酸,哽咽道:“二妹妹既是喜歡,日後我便讓張嬤嬤日日做了給你送去,保管讓你吃個夠。嫂子如今也不說什麽,只記著你的情罷了,等到我肚子裏這個出來,再對他說日後要記得你這姑姑的救命之恩,必定讓他好生孝順你。”

迎春抿嘴一笑,開心道:“那我可等著小侄兒的孝順了,他若是不聽話,我就來嫂子面前告狀,您可不許護著他。”

王熙鳳摸了摸她的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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