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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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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棲寒說得禮物是一個護身符, 他似乎是對她的安全問題格外上心,這護身符莫約很不一般,因為他將護身符融入了她的鎮靈玉內。

可是他沒有多過得解釋這護身符是從哪裏來的, 但許悠悠哪裏是常人,裴棲寒想瞞著她, 不告訴她, 那必然是不可能的。她記著這護身符的樣式,在街上問了一圈, 果真就將這護身符的來歷打聽清楚了,這東西來自城西的龍虎山上的道觀,據說這符難求得很, 一年也最多只有兩人能求到福祿。

既然如此,那她也要為裴棲寒去求一個。可是示蹤鈴會顯示她的行蹤,那她全給他驚喜的心意不就白費了麽?許悠悠愁眉苦臉的,裴棲寒見她悶悶不樂, 開口詢問:“怎麽不開心?”

“我想給師兄一個禮物,可是我去哪裏你都能知道, 哎呀,那這樣也別提什麽驚喜不驚喜了。”她撐著臉發愁,糾結的模樣裴棲寒看著眼裏心都要化成一灘水了,他問:“你想給我什麽禮物?”

“秘密。”她們明日便要離開東阜,不為他求到護身符她路上怕是不能好了。

“那好, 我不用示蹤鈴,但是, 若有危險, 你必須得喊我。”裴棲寒妥協。

“好呀好呀, 我就等師兄這句話呢!”許悠悠笑著道。

她去了龍虎上的道觀, 但卻沒能如願得了她想要的護身符。觀內的道長告訴她,這符難求是有原因的,究其根本就在於求符之人。

這並非一般的護身符,而是需要傾註求符之人半數的修為,這對大多數人來說都是一個坎,失去半數修為對於一個修士來說無異於削去半身倚仗,故而很少會有人冒險來求此符。

回去路上,她更憂郁了。

這天也變得陰晴不定,隱隱有落雨的征兆,她說過要給裴棲寒送一件禮物的,可是她現在已經沒有心情和精力去為他挑選了,她翻開自己貼身的小荷包,想著先隨意送他一個小玩意好了,正翻找著,身後忽然有人喚他。

“悠悠。”

許悠悠身子一怔,回頭,陸息不知什麽時候跟在了她的身後。

“師父?”

陸息走近,問她:“這一月同你師兄過得開心嗎?”

“您怎麽知道?”許悠悠下意識的蹙眉,見陸息靠近,她忍不住將步子往後挪了些許。

陸息笑著搖搖頭,話中很是親昵,他待她向來是猶如待自己的子女一般好,“你有什麽事,是師父不知道的。”

不知怎的,許悠悠心裏發慌,她的潛意識排斥和陸息交談,這種認識使她快速地想結束這一場談話,可是陸息卻不如她的願。

“一月不見,你倒害怕起師父來了,躲著我做什麽,師父又不會害你。”陸息的視線落在她的小荷包上,“師父來是問你要一樣東西,吞海幡。”

他道明來意,許悠悠忙捂著自己的口袋,搖搖頭,“不行不行,不能給。”

“悠悠,你自己留著有什麽用呢?真是翅膀硬了,東西連師父都不願意給。”陸息的聲線沈下來,許悠悠忽然覺得頭暈目眩,耳鳴作響,手腕上有些疼。

玲瓏鐲勒緊她的皮肉裏,這令她喘不過氣。

陸息走過來拍著她的肩,嘆氣道:“你再這麽不聽話,為師都不知道該拿你怎麽辦才好。”

天上的雨點淅淅瀝瀝的落下,許悠悠回神,看著被浸濕的衣衫,她納悶:怎麽自己發個呆還能到如此忘我的境界?

好在她早有經驗,從自己的小荷包內將事先備好的雨傘拿出,可這一翻,她楞了半天:吞海幡哪裏去了?

她以為,是她不小心掉落在了沿途的路上,便撐著傘來回找,天色暗沈又有雨水的沖刷,找一個遺失的物件更是難上加難。

她久久不歸,裴棲寒不免擔心,便出來尋人。見到她時,他的心猛然揪起,她撐傘也沒有撐好,就任由傘歪歪斜斜的半遮著她的身子,把自己弄得狼狽不堪。

“悠悠!”他趕忙過去將她的傘扶正,“在找什麽?”

許悠悠一見到裴棲寒,眼淚就止不住地想往外流,她垂下眼睫,哽咽道:“吞海幡好像被我弄丟了。”

“丟了就丟了,沒關系。”他把人摟在懷裏輕哄,可他越這樣說許悠悠的眼淚就流得更兇,“可是,吞海幡是你要的,我弄丟了怎麽辦呀?”

“吞海幡不是被你收回的麽,你是它的主人,你可以召它回來的。”裴棲寒說道。

“已經沒有感應了。”許悠悠心裏越發得難過,“我也不知道是怎麽回事,明明只是發了一個呆,卻感覺自己忘了好多事情。怎麽辦呀,師兄?”

“別哭了,我不要吞海幡,我只要你。無論什麽丟了都沒關系,都不重要,嗯?”可是他的話並沒有止住她的哭聲,裴棲寒漸漸察覺到一絲絲不對勁,他皺眉道:“是不是哪裏不舒服?”

許悠悠在她探究的神色下點了點頭,隨即將她那只帶著玲瓏鐲的腕子遞到他眼前,細白的手腕上不見一絲的傷痕,“手疼,沒力氣。”

裴棲寒一面順著她的脊背,一面細細打量她的手腕,與往常無異,可她卻喊手疼,許是玲瓏鐲戴久了不舒服,他想著先將其許下小會,可是無論他如何脫,這鐲子都緊緊地扣在她的手腕上,無法脫出。他稍微使勁,便將她弄得齜牙咧嘴地喊疼。

“怎麽會弄不下來?”他疑惑。

許悠悠表示自己也不知道,可就是手疼,裴棲寒只好為她揉著手腕,“這樣呢,會好些麽?”

“嗯,我還以為我弄丟了吞海幡師兄會生我的氣。”許悠悠止住淚水,但仍有低啜。

“怎麽會?我不生你的氣。”裴棲寒承諾道。

許悠悠惦著腳尖舔了舔他的唇,裴棲寒意欲回吻被她的手攔住,她的眼睛裏有話。

“想說什麽?”他問。

她的小心思藏不住,索性就問了出來,“吞海幡被我弄丟了你都不生氣,那我做什麽你會生我的氣啊?”

她很想知道,他待她的底線在哪裏。

“只要你不騙我,我就不生你的氣。”裴棲寒道。

許悠悠濕潤的眸子乍亮,她抱著他的脖頸,眉眼彎彎,“那師兄這輩子都沒有生氣的機會啦!”

“好,我信你,我們回家。”

“嗯。”

淋了一場雨,許悠悠覺得她大概是病了,記性越來越差,情緒也不穩定,一會笑著和他談天說地,一會又難過到要他親親抱抱,她不知道自己為什麽回這樣,明明只是淋了一場雨而已。

明日,他們要出發去東阜,晚上許悠悠窩在被子裏難過,“給師兄的禮物我沒有找到。”

裴棲寒告訴她沒關系,他對她說你就是我最好的禮物。可是,她仍然開心不起來,沈悶的心事累在她的心裏,她總感覺自己好像忘了什麽事情,且這種感覺越發的強烈,在明日她經過刑場時,這種強烈的不知所措的情緒在她心裏奔湧爆發。

今日,東阜要處死一名罪犯,緣由是拐賣少女。許悠悠從臺下往上看,瞧見犯人的那張臉,她脫口而出:“容見俞。”

她好像想起來了,在江邑她也是這樣看著姜嬰被砍了頭。

少女失蹤案……她記得容恕同她講過,可是過去的事情她有點不太記得了。一想就有些頭暈,裴棲寒見她臉色有些蒼白,還以為她是見不得這些,便關切道:“若是不想看,我們就走吧。”

她牽著許悠悠的手準備將人帶走,可是她反扯住他的衣袖,不安地站在原地,她的心口有些難受,感覺喘不過氣,“師兄,我有些困了,你抱我走好不好?”

裴棲寒唇貼近她的額頭,自從那日遺失吞海幡之後,她便一直郁郁寡歡,即便他同她說過多次,他根本就不在意,莫說是她無意弄丟了,即便是她高興隨手扔了,他也不在乎。

什麽仇啊怨啊身世啊,他都不在乎,他只想和她在一起。這段日子他過得太舒心了,他想只要遠離仇恨的漩渦,遠離銅臨山於七善門的紛爭,這種求也求不來的日子便能夠過得長長久久。前往萬山界,就算天罰沒有祛除也沒關系,這種痛苦他可以忍受,只要她還在他身邊,那什麽都好,他別無所求。

“究竟是哪裏不舒服?”他抱著許悠悠遠離人群,她在他懷中嚶吟兩聲,只道:“就是有些累了,好困,你帶著我走,我睡醒了就到萬山界了,行麽?”

“好,師兄答應你,等你睡醒之後,我們就到萬山界了。”他抱著她,禦劍離去。

斷頭臺下,羅頌撤回關註著許悠悠的餘光,方才,他與她有過短暫的視線相接,可是許悠悠看他的眼神陌生,他知道陸息又對她動手了,她再一次遺忘了他。

容見俞的視線掃過來,與羅頌相視,她嘴角揚起一抹微笑,眸中坦然,被七善門的人抓住,她早有預料,她不怕死,因為她還有覆活的機會,這是他們的約定。

臺上的劊子手揮刀,羅頌轉身離去,等人散盡,他會為容見俞收屍的。

一路疾行,許悠悠在他懷裏睡了一天一夜,這不由得讓裴棲寒頗為擔憂,她為什麽會突然變得這麽虛弱?

“悠悠,悠悠?”裴棲寒尋至一處山洞內,將人放下,他碰著她的臉意欲將人喚醒。

睡了這麽久,她依舊疲倦,困倦地睜開眼,山洞裏昏暗,外面是一片冰天雪地,她有些冷。裴棲寒為她披好厚氅,強打起精神與她講話,“都睡了這麽久,這麽還困呢?”

“師兄,我是不是病了呀?”許悠悠問他。

裴棲寒思慮半響,詢問道:“是不是有靈團離開了你的身體?”

許悠悠搖搖頭,她不知道,瞥見裴棲寒憂心忡忡的神色,他拉著人到自己的身側靠著,“再陪我睡會覺吧,師兄也累了,說不定睡醒之後,我就好了。”

“好。”他表面上答應了,可她如今這幅樣子,她這麽能睡得著。他記得在蒼谷之時,許悠悠也這樣虛脫過,後來是自萬山界的方向飄來了一群靈團,他想,也許這裏會有讓她好轉的東西。

只是,該如何去找便有成為了問題,他們還能想上次那般碰運氣麽,這顯然不可能,他必須搞清楚這其中原由。

裴棲寒結下護身陣法之後,出門巡視。萬山界內大雪封山,行路十分艱難,他並不了解這裏,起初只能在山洞周圍巡視,確定沒有危險之後他才走遠。

大雪滿過雙膝,他想或許陸息口中的神木之心能夠幫他,但陸息當日所言便指只有許悠悠才能帶他找到神木之心。倘若,她的病情持續惡化,他只好用下下策。

萬山界內,一處槁木前,羅頌打開手中的小瓷瓶,瞧著靈團的點點熒光嘆息道:“去到她身邊。”

他身側,陸息負手站立,看著羅頌的動作搖頭喟嘆,“你還是太心軟。”

“我不想見她受苦。”羅頌說。

“她只是困倦失力,談不上什麽痛苦。”陸息面無表情道。

羅頌追問:“族長取吞海幡,明明可以不用傷害她,為何?”

陸息冷哼一聲,“你以為我是在傷她?愚蠢,過了兩天安逸日子就以為自己翅膀硬了,我這麽做不過是在敲打他,悠悠病重,他會回來求我的。”

“那您為何默許我救她?”羅頌不解,既然陸息想要用許悠悠要挾裴棲寒為他做事,他這麽做豈不是壞了他的好事?

“就當我心軟,暫時全了他們二人的情意吧。”陸息雖然厭惡裴棲寒身上有裴淩柏一半的血脈,可十多年的相處下來,他對這個侄兒總有些割舍不掉的感情,譬如他明明可以將事情做得更絕,最終還是於心不忍,就暫且放過他一回。

事情總有真相大白的那一天,在他痛苦之前,他願意給予他少時的虛妄的歡樂。

羅頌低眉,“您這麽做,是不是對他太殘忍了些。”

“若他肯好好聽我的話,我又何至於此。”陸息說得心煩,“聚靈法陣啟動時,將匯聚整個雲陸的靈氣重塑萬山界,只是這陣法精妙,需有一個中間載體,縱觀整個雲陸再也找不出比他更合適的人選。”

羅頌大驚,“裴棲寒他說到底也是一介凡人,若由他來做承載人,必將爆體而亡,那族長的計劃豈不是前功盡棄?”

“你還是小瞧了他的天賦,二十年的天罰豈是白受的?”陸息續聲道:“就算現在他不行,來日等他魔紋加身,未嘗不可一試。”

羅頌沈默半響,“那悠悠呢?屆時您打算如何處置她?”

陸息轉身看著羅頌,“還記得她誕生之日我對你說過的話麽?”

“記得,”羅頌回憶著,臉上浮現出苦澀的笑意,“您說,許攸攸是為裴棲寒而生。”

“不錯,悠悠為他而生,可我卻舍不得她因他而死。”許悠悠是他手下最完美的弟子,沒有任何一個人能比過她,若因裴棲寒而死,不免有些可惜。

“我知道,你對她傾註的感情與心意不比我差上分毫。”陸息說,“悠悠能成為今天的樣子,你功不可沒,我也知道你對她的感情。你不是也想要她麽,等此事了,她就是你的了。”

“羅頌,悠悠她再也不會忘了你。”

這句話猶如魔音一般,盤旋在羅頌的耳側,真好,若真有那個時候,許悠悠就再也忘不了他了,可她同樣再也想不起來從前的事。即便如此,這也是他能得到的最好的結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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