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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8章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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許悠悠將人帶到聖殿前, 足尖才踏入聖殿,十八鐵衛橫戟攔路,不準允裴棲寒進入聖殿。

“為什麽?”許悠悠問。

一人答道:“他身上帶有懲戒之氣, 不宜進入聖殿。”

懲戒之氣,是他們說的天罰麽?

看來硬闖是行不通了。

許悠悠轉移話題道:“哦, 對了, 你們看見了聖女和聖侍了麽?我方才找了他們半天。”

鐵衛道:“聖女和聖侍?方才不是和你出去了麽?”

“是呀!”許悠悠道,“他們說我身負神氣, 看來是身份特殊,要帶我去尋杜宗主驗明正身,可是我跟著他們走出去的時候, 他們遠遠地就把我甩在了身後,我找好好久都沒有見到人,所以他們還沒有回來麽?”

“這,”鐵衛四望, 見他的兄弟們都頷首表示人未歸時,他答:“他們確實未歸, 神祭在即,想來聖女和聖侍做不出這般糊塗臨陣脫逃的事情。”

許悠悠:“我想也是,不過聖女這一職責關系重大,常人心中生起懼意也是理所當然,萬一在神祭上未能得到神明的承認, 這豈不是要成我們雲陸的大罪人了?”

“聖女的選拔經過層層篩選,能留下來的都是雲陸上最聖潔最幹凈的少女, 豈容你在此詆毀?”一名鐵衛呵斥道。

“我沒有。”許悠悠反駁, 為了證明自己真的沒有那個意思, 她純良的面容稍顯急切, 乍一看真讓人不忍心苛責她這個小姑娘。

她面上雖是裝得好,但心底卻在嗤笑,明明是靠特權才得到這個位置的聖女有什麽好尊敬的,害得張時秋白白的犧牲了性命。

“既然你們這樣說,那我也不知他們為何會行色匆匆地走了,成雙成對的,像是要私奔一樣。”她隨口道。

“你說什麽?”

“我說,會不會有一種可能,他們私奔去了呢?”許悠悠道,“畢竟在聖殿之內,聖女的眼睛可就沒離開過生侍,他們兩個如膠似漆……”

一鐵衛大駭,“你是說聖女聖侍壞了貞潔?”

許悠悠掩面失色,“你可別這麽說來汙蔑我,這話可不是我說的。”

從旁有一鐵衛理智分析:“若是聖女聖侍壞了貞潔,明日九州神祭必受天譴,所以他們臨陣脫逃也有了合理的解釋。”

“那現在怎麽辦呢?”許悠悠順水推舟問。

眾人瞧著天色,離神祭開始不過一個時辰,留給他們的時間異常緊湊,如今聖女和聖侍失蹤一事迫在眉睫,若是找不到人只能換人頂替。

鐵衛之首拿起手中的信響發出去,沒過多久,這聖殿前邊集結了一大批的修士,再過一會,從人群中緩緩走出一個半老的修士,看他的穿著與那周身的氣度,應當是杜宗主無疑。

“出了什麽事?”

“聖女和聖侍二人已相攜而逃。”

“什麽?”

“在下說言確實,這位便是見證人。”

鐵衛向杜宗主介紹了許悠悠,並連帶著事件的經過,杜宗主看著眼前少女,眉眼間不大好看。

這位姑娘天降至此,身負神氣,聖女聖侍棄神祭而逃……杜宗主眉頭擰成了個川字,他手心起了薄汗,心中隱隱不安,怎麽會?難道是他的先前的動作惹得神明觸怒了麽?

人在做,天在看。

杜宗主越是內心打鼓,越是色厲內荏,這聖殿的十八鐵衛不曾受命於他,他們只執行神明的意志,由是盤問道,“敢問杜宗主,聖女聖侍可依舊是貞潔之身?”

“這話是什麽意思?”

鐵衛:“自然是字面意思,我神向來對於神祭的人選要求倍苛,若是以非聖潔之身向上天跳祝禱舞傳達意志,其後果不堪設想,也非你們小小縹緲宗所能承受。”

杜宗主以手覆心表示虔誠,“小女確實是聖潔之身,不敢欺瞞神明。”

“再問宗主,那聖女和聖侍是什麽關系?”

杜宗主額頭上已經起了冷汗,“這……聖侍乃是聖女的未婚夫。”

“未婚夫?”

這一詞多引人遐想,再加之許悠悠方才講說,眾人臉色各異,杜宗主連忙解釋說:“絕無此種可能。”

眾人不語,一鐵衛說道:“神祭在即,若是杜宗主還找不到人頂替,那便由這位許姑娘代替你的女兒,成為本次九州神祭上的聖女。”

杜宗拂袖,只得派人加緊去尋人,神祭在即,縹緲宗作為這次神祭的承辦方他事務纏身,兢兢業業地不想讓這次神祭出現一點差錯,可就是轉眼沒有看顧自家女兒,人便不見了。

如此緊急情況也由不得他多想,眼前的女子雖萬分可疑,但她身上負有的神氣卻是貨真價實的動不得,杜宗主只好焦頭爛額地去尋人。

許悠悠問道,“我已經頂替聖女,那聖使怎麽辦呢?”

眾人面面相覷,很是無奈,最後還是不情不願地選了裴棲寒作為聖侍。

原因無他,他身上的氣息也是異常的怪異,比之許悠悠的氣息更為的覆雜沈重,那大片的懲戒之氣中蘊含著絲絲純潔無垢的聖氣,放眼望去除他之外再無旁人可以擔此重任。

神祭來臨之時,消失的兩人變尋不到,大部分的修士對此並不知情,個個翹首以盼,等待著神祭的來臨。

許悠悠換上潔白的聖袍,天衍峰東側的盤古鐘被周山木撞響,古老悠長的鐘聲傳遍整個天衍峰,隆重沈啞之音宛若古神的低語。

祭臺四周設有十八星宿之位,一位一祭祀,盤古鐘響,他們便用吟唱聲附和,肅穆莊嚴的氛圍中,一個個辨識不清的音節落入她的耳中。

他們唱得並不是雲陸的通俗話,許悠悠仔細去聽,忽然覺得她似乎是能聽懂,這歌是在唱迎神。

好奇怪,她為什麽會懂呢?

她分神之際,禮樂大祭司洪亮的嗓音傳來,許悠悠便知該她登臺了。

她雙手交握,做迎神祈禱之勢,擡腳緩步向前,潔白的裙擺隨之擺動,她斂神前行倒真有幾分聖女的風姿。

行至祭臺中央,這麽短的時間內,她來不及學會跳祝禱舞,臨近神祭之前,禮樂祭祀在她面前跳過一次,許悠悠只堪堪記了個大概。

鼓樂聲起,許悠悠回頭偷瞄了一眼持案托皿的裴棲寒,承天皿四周閃耀著一層禁制,而這個禁制只有在祝禱舞結束之後,承天皿嵌合入祭槽的時候才會被打開。

彼時天呈祥瑞,欒鳥彩鳳龍吟,神祭降臨,神仙們便會騰雲駕霧顯露出真身,聽從人們的祈求,賜予眾生福祿恩澤。

許悠悠擡起手臂,慢悠悠地在祭臺上跳起舞來,祝禱舞的動作她只記住了一點點,餘下的全靠她現編。

此刻,她在心中默默感謝自己的母親將她小時候送去學過舞蹈。

蹁躚的舞步在她足下翻躍,婀娜的身姿承接這天地之靈,祭臺上綽約的身影猶如一朵盛開的迎神花,靈動曼妙。

她跳著舞,不時分神觀察著上天的變化,祭臺底下趕鴨子上架的杜宗主真是為這個小丫頭捏了一把汗,看著她隨意亂跳的舞步,他生怕會有一道天雷劈下,不想這天幕竟有呈現七彩之勢,他暗暗的地松了一口氣。

許悠悠舞畢,仰天長拜,蔚藍的天色雲層裏閃著金光,禮樂聲未停,天衍峰上靈氣暗湧,又一聲起,原是聖侍踏足攜承天皿入祭臺。

她全神貫註地看著裴棲寒,他一步一步,仿佛走在她的心尖上,馬上便是毀壞承天皿最好的機會,當承天皿嵌入祭槽之時,便是他們動手之際。

裴棲寒才持承天皿步入中央祭臺的邊緣,忽而天起狂風,許悠悠擡眼大驚。

如今的天色……完完全全地改變了!

從南方飄來幾朵陰雲,祭臺底下杜宗主的臉色大變,似乎是想將裴棲寒從祭臺上拉下來一般。不等他跨步上臺,頭頂上一道驚雷落下來,直接炸響在杜宗主的鞋履前,使得他難以前行半步。

見狀,杜宗主嚇得連忙跪地不起,周遭噗通的下跪聲此起彼伏,圍在祭臺邊千千萬萬的修士皆垂首伏地。

許悠悠站立於祭臺中央,往下看是黑壓壓的人頭,眾人匍匐跪地,此刻唯有她和裴棲寒仍舊筆直地站著。

那道驚雷過後危險並沒有就此離去,而是盤旋在裴棲寒的周圍,這帶有懲戒性質的天雷不知何時會炸開,她略微有些心驚肉跳。

原先矗立在周圍的十八銅衛而今頻繁地開始挪動位置,他們手中的長劍緩緩擡起指著裴棲寒所立的方向,刀戟的寒芒上泛著殺氣。

據說神祭上,天神對於聖女聖侍的氣味意外地敏感,他們該不會是觸犯了哪一條禁忌?

糟了!裴棲寒身上有天罰!

聖女在祭臺上跳舞的時候必須裸足,她赤腳往裴棲寒的方向跑起,一道天雷將他們隔絕開來,裴棲寒似乎被困在了雷陣中。

狂風大作,兩人的衣袂在風中飛舞,裴棲寒見狀眉心稍蹙,手背上戒脈不出意外的攀爬上來,錐心之痛深入肌膚刺穿骨髓,他托著承天皿的手依舊穩當。

裴棲寒擡頭,電石火光之間,雷電已至他的面門額心,他右手腕上玲瓏鐲光芒大盛,繞著他的周身聚結出一道護身法陣,將裴棲寒護中央。

許悠悠算是松了口氣,裴棲寒在這護身法陣的加持下繼續往前走,天雷在他的不知悔改下落得越發的急促頻繁,光電中蘊含的懲戒靈氣一道重比一道。

眼見戒脈也已經爬滿裴棲寒的半邊臉,許悠悠驚悸不安,越是如此裴棲寒的臉上倒是顯得越發輕松,他那雲淡風輕的麻木做派像一根軟刺,直沖沖地紮入她的心間。

“師兄,你別往前走了!”許悠高聲提醒他。

這雷分明是要阻止裴棲寒繼續往前行,周圍是虎視眈眈的十八銅衛,他再往前,說不得這銅衛便要開始動手。

他們打不過的。

這個場面她不想看見的。

裴棲寒顯然也明白這個道理,於是在又靠近許悠悠一步之後停住腳步,他止步後,陰雲盤踞在他上空,雷電暫時沒有落下。

“師兄,不然你把承天皿交給我吧!”許悠悠提議道。

裴棲寒靜默,遲遲不見有何動作。

承天皿牽連甚重,若是交給她,只怕是將這場九州神祭中最危險的東西交付在她手上。而她修為低微,唯一用來護身的玲瓏鐲也交給了他防身。

裴棲寒瞧著自己手上的閃著光芒的玲瓏鐲,神色覆雜。

眼前的女子,似乎真的分外的關心重視他,他疑心病向來深重,就算到此生死關頭依舊無法確認許悠悠的關心中幾分虛情幾分假意,他實在是不願再將信任輕易的交付出去。

可是……她不一樣。

面對許悠悠,他甚至於根本就不願意再思考這個問題,不願再直面血淋淋的事實,更不願再多做探究。

他在為她回避,被她改變著。

許悠悠還在勸說著他,她體制特殊,說不定真的可以毫發無損的完成這個任務。

裴棲寒捧著托案的手不斷的發緊,他沈聲:“危險。”

給出去……若是有個萬一……他無法想象。

“我沒關系的,”許悠悠大膽道,“師兄,你相信我。”

裴棲寒依舊沒有動手略顯猶豫地看著她,周圍十八銅衛挪動的速度慢慢地降下來,劍戟整裝待發,濃烈的肅殺氣從祭臺上蔓延開來。

許悠悠眼見裴棲寒猶豫,他身上天罰發作得厲害,她便想著往他那邊去,她走一步,天雷便像是示警一樣的落在她的腳步,阻止她繼續往前。

禁止靠近。

許悠悠看著眼前如此危險詭譎的狀況不知作何反應才好,只能一遍又一遍地提醒裴棲寒小心為妙。

“離我遠些。”裴棲寒如此對許悠悠道。

這是一句善意的提醒。

許悠悠不知道他要做什麽,只能按照他的話那般往後退些,她深感自己的弱小與無力,到了這般境地,以她的修為確實是幫不了裴棲寒什麽。

裴棲寒端持著承天皿,趁著這天罰還未侵蝕他的心脈,神智能算得上是清醒,他嘗試著以靈力強行破開承天皿的禁制。

當他的靈力註入到這承天皿之中,這承天皿內好似有一道吸力,源源不斷地汲取著他身體裏的修為,像是要將他整個人吸幹為止。

裴棲寒臉色剎那多了一抹慘白色,他仍舊是沒有收回自己的手,許悠悠在一旁看著頗為為他憂心。

來此一遭,猶如螳臂當車,他們來是不是只能落得個白白送死的結局?

承天皿的禁制並沒有被破壞,沖起一陣耀眼的白光,裴棲寒一下便被彈開。

天雷極速劈向他的護身法陣,十八銅衛的劍戟也隨之落下,護身陣法越發的弱,這幻境中加強後的承天皿並非人力可以破壞。

如此,裴棲寒松手,無所謂地將承天皿準備摔在地上,輕蔑的神情中是醒目的大不敬。千鈞一發之際,一個銅衛使戟將承天皿牢牢接住,第二戟第三戟……緊隨其後。

承天皿被戟架著高高舉起,隨著禁制周圍咒文的挪動,承皿懸浮在半空中。

殺氣撲面,十八銅衛的鷹眼齊刷刷地睨向裴棲寒,其中有一衛當下便做出反應,以手中的長劍劈砍向裴棲寒所在的位置。

十八銅衛高大迅猛,重劍落地時揚起一陣塵埃,等灰霧散去的時候,許悠悠這才看見裴棲寒順勢已經登上了銅衛的劍刃,在其泛著寒光的兵刃上快速急馳,他的後方,另有一名銅衛圍上來,以戟攻擊。

裴棲寒飛身跳躍,借著長戟的力道飛身躍上承天皿所懸浮的半空中,掌心幻化出驚鯢劍,藍色的寒芒一刀斬在承天皿的禁制上,禁制周圍黃色的陣法快速的閃動著,光芒瞬間將那點藍光吞噬。

許悠悠的眼眸被這光刺地睜不開眼,她用手捂住自己的眼睛,忽地一道劇烈的落地聲響起,裴棲寒被承天皿的禁制給壓得失去了重心,一朝從高空中墜落。

他似乎是受了很嚴重的內傷,捂著自己的胸口嘔出一大口鮮血。

以凡人之力挑戰神力,本就是不可能的。

他手中玲瓏鐲的護身法陣漸漸減弱,眼看又將有一道驚雷劈下,許悠悠當即快步跑到了裴棲寒的身邊。

“師兄!”戒脈幾乎是爬滿了他的半邊臉,他的嘴角還殘留著一點血跡,戒脈吸食著他那一點鮮血,他眼角鬢邊的戒脈露出幾分暗紅,在他冷傲的面龐上留下微弱的妖冶美感。

許悠悠將自己的掌心覆蓋在裴棲寒的臉頰上,也不知道是在安慰誰,只嘆著氣重覆道:“會沒事的。”

裴棲寒喉頭滾動,想說話卻不怎麽能發聲,喉間似乎是被一團血腥氣給擋住了,許悠悠的手格外的溫暖,有她觸碰著,他覺得自己的身上的疼痛找到了一個慰藉點,便不自覺的遺忘了心中那道防線,甚至於情不自禁地將她的皙白柔嫩的雙手按住,臉頰往上蹭著。

他估計是瘋了。

裴棲寒沈湎於那一點溫暖,無法將自己的手給收回,他盯著許悠悠看,目光怎麽都收不回來。

十八銅衛正在揮舞著劍戟朝他這個方向來,天上陰雲大作,電閃雷鳴。祭臺底下眾人都瑟縮著不敢擡頭,更是不敢發聲。

神跡沒有降臨,神怒已先達。

人們或許惶恐與天神的怒火,與迫在眉睫的危險,但此時裴棲寒卻覺得他就這樣死了,也無所憾。

許悠悠……心底響起她的名字已多時。

他臉頰上的戒脈退至頸間,錐心之痛如骨附蛆,即便剜肉削骨也難以解痛,即便如此這也遠遠不及她一絲手心的溫暖要來的刻骨銘心。

“師兄,我們一定會出去的。”眼前局勢千變萬化,許悠悠即便是再怎麽樂觀,面對如此實力懸殊的對抗也不由得生出一股悲涼之感,她嘴上雖說著堅韌的話,內心卻已經是一場荒涼。

她實在是不想見到裴棲寒在她的面前死去。

她輕輕靠在他的肩頭,只一瞬也好,她想在他身上汲取一點溫暖與勇氣。

人生來是需要信念才能支持著活下去,所以……她想借著他得到一點活下去的勇氣。

不畏死的對抗。

“好,我們會出去的。”裴棲寒附在許悠悠耳邊,鄭重答道。他的一手輕覆在許悠悠的背側,此刻也不知道誰安慰著誰,誰又是誰的勇氣來源,只是命運將他們永久地聯系在了一起,不可分割。

翻滾洶湧的陰雲中,電光悶雷聲此起彼伏,隱隱有再降天雷之勢。

雲層裏透露著的危險氣息比任何一次都要來得濃烈,他被承天皿的禁制傷得很深,許悠悠在他懷裏,他總覺得遲遲難以起身。

臨死方知情纏。

裴棲寒將自己的手上的玲瓏鐲取下,戴回到許悠悠的手腕,他堅定地告訴她,“好好保護自己,離遠些。”

許諾同生,不求獨活。

“嗯呢。”許悠悠點點頭。

裴棲寒攜她起身,“我會借機毀壞承天皿的禁制,若是它從空中下墜無所破裂——”

“我會見機將它毀壞的。”許悠悠接話。

裴棲寒點頭,在雷勢將要落下來之際裴棲寒使力將許悠悠推遠,另一側,十八銅衛也擎著長戟意朝他刺下,攻勢迅猛,似乎是一點活路也不想給。

裴棲寒冷笑一聲,天雷與長戟齊齊降落,他飛身上迎,身輕如燕,在天雷到來之際踩著一層一層的長戟在此飛身往上,最後停落在一處長戟上未曾挪動,似乎是在平靜地等待著天雷的降臨。

轟的一聲,天雷炸起。

等煙霧散去,只見一銅人手中的長戟被從中折斷半根,裴棲寒不知何時已經閃身立在了一處銅人的肩膀之上。

他在眾劍眾戟的穿刺之中艱難前行,天雷又有要降落的趨勢,這回只會比上一次更加令人震撼。

許悠悠看見裴棲寒靈活的身形慢了下來,人也有精疲力盡的時候,只是他的動作一慢,身上便被戳開好幾道口子,溢出來的鮮血染上白衣,分外的明顯。

利刃下求生,少時他這身聖侍白衣遭血侵染頓成紅白兩色,斑駁縱橫,很是駭人。

裴棲寒手中的驚鯢劍斜橫與豎砍過來的長劍交鋒,兩方氣焰各盛,奈何裴棲寒已是負隅頑抗之身,後方長戟突襲,他回首分去半分心神,漸落下風,有不敵之態。

“危險!”

許悠悠不可置信地瞪大了眼睛,他身側有一未曾註意到的飛劈過來的長劍,以其力道可瞬間將裴棲寒的身子一分為二。

“師兄!”許悠悠朝著天空中大喊道,“小心身側!”

裴棲寒凝目過去,長劍眼看就要從他腰間橫過,裴棲寒撤下左手,單手結印重力打向不遠處的一名銅衛,長劍逼近面門,他口中急忙念道:“陰陽易位,開。”

瞬間陣法顯現,看樣子只裴棲寒在先前的躍動中布置好了法陣的各處要點,靜待時機。

瞬間位置變動,那銅衛換至裴棲寒所處之地,另一銅衛來不及收回劍的劈砍,帶著蠻力的長劍沒入霎時沒入銅衛的身體之中,腰身半斬,算是毀了。

裴棲寒腳底踩著驚鯢劍踏至半空,嘴裏的血一股一股往外咳,恨不能將自己的心費肝膽全吐出來,游動的戒脈閃著暗紅的光澤,他這副樣子比之惡鬼修羅有過之而無不及。

十八銅衛中有一衛被砍傷後餘下銅衛怒氣叢生,雙手劍戟揮舞,憤懣地往裴棲寒這邊沖刺過來。

眼看天上的雷劫也要落下,裴棲寒禦劍向上疾馳著,只見他手中結出印記一道藍色的小陣就強行吸附在承天皿的上面。

他眉間蹙起,瞧著分外的吃力,天雷即將降落,瞬息千裏,裴棲寒開陣,物換形移,承天皿受了天雷隆重一擊,接著是數到長戟冷劍的穿刺,皿身法陣一席擴大,幾個咒文崩濺在外。

以人力確實是難以對抗神力,那便不如借由神力毀壞這陣。

裴棲寒略微瞅了一眼自己的衣袍,白袍變血衣,不知道是他先倒下,還是這陣法會先被毀壞。

陰陽易位陣,他才參悟,學的不精,強行催動有靜脈寸斷修為盡失的風險,只是,如今這種狀況也容不得他考虐這些,現在能夠活下去才是最要緊的。

殘缺的陣法任然能夠艱難的維持下去,他必須多受幾次陣法才能讓承天皿上的禁制毀壞。

精血耗盡,也無所惜。

幾個來回之後,裴棲寒被十八銅衛用長戟鐵刃擊中腹部打落,許悠悠看得骨顫肉驚,即便是那鐵戟沒有打在她的身上,她已經覺得疼痛難忍。

裴棲寒重重落地,許悠悠趕忙上前去查看他的傷勢,他倒下的地方被血色給侵染,不等許悠悠過去,他便像是不要命一樣的掙紮起來,準備集結靈力又往上沖,連一口喘息的機會都不給自己。

“師兄。”她叫住他。

“你……”她哽咽著,喉間幹澀,她伸手探上他的衣袍,摸了一手的血。

入眼即是鮮紅,許悠悠感覺有些喘不過氣。

四目相對,沈默無聲。裴棲寒擡眸望向天空,他冷靜地告訴她,“承天皿的禁制,還差天雷的最後一擊。”

他剩餘的靈力也只夠在使用最後一次陰陽易位,若是此次失敗,機會全無。

他想,他就算是死了,能夠把她送出去也是好的。

“可是……”

“沒有可是。”裴棲寒斬釘截鐵道。

“你答應過我的事情不會食言的對不對?”

她知道裴棲寒幾乎是抱著必死的決心去的,所以她再一次要他的承諾,迫切地想找他尋求一句肯定的話。

只要他說,他不會死,他一定會帶著她出去,她就信。

“我不食言。”裴棲寒深深地看著她。

說著,他咬牙禦起驚鯢劍往上沖,重傷之後裴棲寒禦劍的速度驟降,幾乎是被劍戟追著身後一兩寸刺砍。

他先前雖然用陣法將十八銅衛毀壞些許,但是殘存的或者是仍舊完好的銅衛仍有數十。

相比之下,這些銅衛邊顯得靈活許多,裴棲寒吃力地避開銅衛的劍戟,身前的雖是完全躲開了,可是身後的避之不及,一道長戟往他身後刺來,直接貫穿了他的整個胸膛。

裴棲寒的身軀在那十八銅衛面前顯得異常弱小,像是整個身體都被釘死在了長戟上。

許悠悠忽然感覺臉上有一股涼意滑落,她不知道怎麽就哭了。

裴棲寒幾番掙紮,無法脫身,隨意扭動身軀後只會使傷口變得更加得深。

他擡頭望著天空,最後一道天雷就要來了,可是現在還不是時候,瞬息一道長劍沒入他的肩胛骨,前方又一方長戟橫刺,他硬生生的受著,咬牙沒有吭聲。

疼痛消磨人的意志,裴棲寒擡起雙手,艱難的結著印記,他幾番掙紮動作,手上卻實在是無力難以維系,血窟窿一個大過一個,他垂眸看了一眼祭臺上的許悠悠,她似乎也在看她。

即便隔著很遠,他也能感受到她的急切,他的心猛的一縮,原本爬上臉頰上的戒脈忽然消退下去。

“師兄!”許悠悠呼喚著他。

他突然覺得心上湧起一陣熱流,不知是從哪裏來了力氣,他雙手不停的動作,一個印記已然結成,從一側過來的長劍掃過的罡風直擊裴棲寒的臉頰,陰雲天氣,閃電的光芒刺得人眼睛難以睜開。

裴棲寒忽地一使勁,插入他身體中的刀刃又沒入兩分,身上的血都已要流幹。

危極時刻,裴棲寒張嘴,啞聲艱難道:“陰陽易位,開。”

他閉眼,風聲在耳畔呼嘯而過,天雷與刀戟一齊沒入承天皿上的禁制中,浮動的禁制轟然散去,金色的咒文灑落天際,最後一點禁制終於是被他給毀了。

裴棲寒緊繃著的身體松懈下,連帶著他腳底下踩著的驚鯢劍也搖搖欲墜。

承天皿失了禁制,從天空中墜落,他本想再去禦劍往前追,身後又被一道長戟刺穿。

驚鯢劍瞬間從他的足底墜落,此刻他連便放任著手腳不在做最後的掙紮。

許悠悠眼見承天皿墜落,立刻便將其搶走抱在手心,只是不等她動作,身後長劍和鐵戟便漫天劍羽一般朝她落下,許悠悠避之不及,摔了一跤,承天皿從她的懷中滑落。

長戟迅速朝著許悠悠身體的方向刺戳去,她翻身朝旁一轉,艱難避過,許悠悠眼疾手快的將承天皿堪堪用兩指抓住。

可她一回眸,無數冷芒對著她,使她忘記了如何思考。

死亡的威脅逼近,她咽口水,不知所措。

四周全是寒芒,根本就不可能避開,而她兩指之力連抓住承天皿已是用盡力氣,毀它,無能為力。

裴棲寒早在那些銅衛去追捕許悠悠的時候,便又開始了劇烈的掙紮。

她會死的。

當長戟刺向許悠悠身體地時候,裴棲寒不可抑制的激動起來,瞳孔驟縮。

他低聲喚這自己的劍。

“驚鯢……”

落在地上的驚鯢劍只是震動兩下便再無動靜,好在那一剎那許悠悠堪堪躲過,可他知道那只是一個開始,他沒有時間了。

他被定在銅衛的長戟上,必須先掙脫長戟的束縛才能夠救她。

“驚鯢……”

“驚鯢。”

“驚鯢!”

一聲重比一聲。

裴棲寒每喊一聲,便覺得自己經脈中的血在逆流,或許是太過於逆天而行,戒脈一瞬間爬便他的全臉,劍戟不過離許悠悠只有三寸距離,裴棲寒拼盡全身力氣,最後喚道:“驚鯢!”

隨著驚鯢劍如迅雷一般的沖起,裴棲寒四周光芒大盛,在這陰雲天氣中尤為耀眼,跪地不起的修士們也擡眼望去,這一刻時間仿佛被靜止。

銅衛們驚訝於這個奄奄一息的青年居然還能有如此鬥志,竟然以渡劫一境之身強行突破修為,到達了渡劫八境。

隨著驚鯢劍飛速地落在裴棲寒手上,他左手極速結下一個印記,飛馳著打在許悠悠身上,他聚以全是修為傾註在右手所持的驚鯢劍上,反手一劍便斬斷刺穿他身體裏的長劍。

許悠悠全神貫註得盯著裴棲動看,渾然忘記了她身旁的危險。

她的師兄,是不是要死了?

“陰陽易位,開。”

許悠悠只覺得一陣天旋地轉,倏忽之間她人已在高空上,手上拿著承天皿,腳下踏著驚鯢劍。

事情來的太突然,她忙的去尋找裴棲寒的身影,便見他已然是躺在了自己方才的位置,一道鐵戟戳向他的心臟,直接將人給釘穿在祭臺上,接著餘下劍戟先後從他的四肢穿行而過,不讓他再有一絲一毫動彈的機會。

許悠悠眼睜睜地看著,後知後覺地抹了一把臉,臉上全是鹹苦的淚水。

裴棲寒看著天空中的許悠悠,張唇欲言又止,見她安然無恙,沈重的眼皮慢慢下闔。

許悠悠身體一顫,方才回過神來,想起她的任務。

腳下的驚鯢劍似乎有所感應,帶著許悠悠便往前飛,那銅衛解決完裴棲寒之後,目標便是她。

驚鯢劍飛至一處報廢的銅衛邊,許悠悠看著手中的承天皿,又想起裴棲寒身上的那些傷,一時間怒從心生,直接將承天皿往廢銅人的額頭上砸去。

“去你媽的狗屁神祭!”

她無可抑制的爆了一句粗口。

七彩的琉璃頓時碎成了渣渣,許悠悠身體顫抖不止,一股郁結氣從她的心口滿是喉間,而她現在連放聲大哭都做不到。

裴棲寒會死嗎?還是已經死了?她難道又不可避免的要進入輪回麽?

她舍不得……

天上風雲巨變,陰雲散去,露出晴空萬裏,許悠悠深吸一口氣擦掉自己的眼淚,豆大的淚珠從眼眶中流出後她的視線也變得清晰起來。

周遭的景物真在逐漸地消失,許悠悠轉身,便見刺入裴棲寒身體中的劍戟也在隨風而逝。

鮮紅的血液從他的衣袍上剝落,裴棲寒身上的傷口正在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快速愈合,戒脈消退,他緩緩睜眼。

許悠悠的眼眸內亮起一道光,她臉上染了喜色,腳下的驚鯢劍正帶著她快速往裴棲寒的方向去。

她等不及從驚鯢劍上跳下來,待她來到裴棲寒身邊的時候,他已然完全恢覆,有了生氣。

“我們成功了!”許悠悠喜極而泣。

“嗯。”裴棲寒看著她,嘴角忽然又泛起了一抹笑意。

許悠悠看得呆住,這是裴棲寒第一次對她笑。

他笑起來好看極了,比天上的謫仙都要惹眼。恍若天山上的雪蓮抖落一身遮住原貌的極凍冰雪,清冷傲寒的氣息裏多了一抹人間暖色。

淺淺彎起的嘴角,勾人極了。

許悠悠也袒露出一抹笑意來,高興沖他道:“師兄,你居然笑了耶。”

裴棲寒楞了一瞬,黑眸中倒映著少女的面容,不知道在想些什麽什麽,笑容收斂了些許。

他情不自禁的伸手,指節碰到許悠悠掛著淚痕的臉頰,“你哭了?”

他的手向來是冰冷的,可是這個時候許悠悠卻覺得他的指節燙的嚇人,這溫度燒紅了她的耳尖,許悠悠往後退了一點,避開他的手。

裴棲寒怔了一下,不自在地將自己的手收回。

“我剛剛還以為你死了……”許悠悠解釋道。

她的意思很明了,這眼淚是為他流的,裴棲寒說不上來自己的是一種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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