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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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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出藤林, 許悠悠將金丹餵到裴棲寒口中,她著急地問遲赫:“這東西真能有用麽?”

“我哪知道......”遲赫望天,對一旁的二人視而不見。

許悠悠當然知道他心裏在想什麽, 她揚眉吐氣,頗為自豪地說道:“你別不服氣, 這妖丹你親眼所見, 是師兄拿下的。你就少在那自欺欺人,師兄的實力我們有目共睹。”

遲赫冷哼一聲, “你高興什麽?”

“我怎麽就不能高興了?”許悠悠硬氣道:“他剛剛可是救了我們呢,你就這麽對你的救命恩人說話?”

“我高興。”遲赫嘴硬道。

“這樣啊?”許悠悠在心中狠狠地給他記了一筆,她眼眸一轉轉而去下自己朱釵從其中拆下圓潤的一粒珍珠, 她把那小東西拿在手裏,挑眉威脅道:“你現在還能高興起來麽?”

“你說等我們出藤林你就把解藥給我的,別不講信用,快拿來!”遲赫伸手向許悠悠討要。

“行啊, 只不過你先喊我一聲主人。”

“賭約都已經作廢了,你、你不要翻臉不認人, 太過分!”

“那我把解藥扔了,反正死得也不是我。”許悠悠無所謂道。

遲赫盯著在她手上似隨時會“粉身碎骨”的解藥,咬牙認命:“行,主人,你滿意了吧?”

“大聲點!”

“主人!”

“嗯, 差不多是滿意了。”許悠悠清清嗓子,裝模作樣地拿捏起“主人”範, “那現在, 你的主人命令你說裴棲寒真厲害, 他是我的救命恩人。”

“你侮辱我?”遲赫歪頭氣道:“你讓我去對付藤妖, 我現在成了個半殘,你轉過頭來就欺負我,果然這都是你設計好的,許悠悠,你還是不是人!”

許悠悠無辜地眨眨眼睛,“哪有,我只是讓你認清現實。你要是拒絕我,那這個解藥會掉到哪裏我也不清楚。”

在她手上一而再再而三栽過跟頭,臉丟多了遲赫也不在乎這一兩回的,他沈著氣,分外羞恥地說道:“裴棲寒真厲害,他是我的救命恩人。”

說完,他臉羞臊得紅了大片。

許悠悠滿意地點點頭,她把手往回一縮將其背到身後,她揚起下巴傲氣道:“鑒於你剛剛說話太難聽了,所以我現在改變主意,等你把我們送回銅臨山我才會把解藥給你。”

“笑話,你說回銅臨山我們就能回去麽?”遲赫就差指著她的鼻子說她異想天開,“我現在重傷,不能禦劍。除非能有妖丹療傷,不然我們就只能走回銅臨。”

本以為許悠悠會駁斥為難自己,誰知她竟然順著他的話說:“你說的也對,這樣是不行。看來最好的辦法是去找邵雲程了。”

“什麽?要去你自己去,我可不去。我和他們從來不對付,怎麽能向外人求救?”遲赫在這個時候顯得特別有骨氣,“可都是你把我害得這麽慘的,你可得要對我負責,我連臉皮都不要了——”

“噓!”許悠悠連聲制止他,她環顧四周語氣中的戲謔已經消失不見,“你有沒有發現,這裏忽然冷了?”

話突然被打斷,遲赫一時間竟忘了自己要說什麽。氣溫驟降是真的,這山林間的風都大了不少,風中夾雜著冷氣。

“這天也變得太快了。”

“你在這裏好好看著裴師兄,現在就我能行動,我去外面看看情況。”遲赫忌憚裴棲寒身上的天罰印記,她完全不擔心他會對他做出些什麽。

“不行。我可不願意和他獨處,他發起病來我怎麽辦?”

“你少說幾句,我很快就回來。”

許悠悠往風吹得地方走,她發現路邊竟然散落著一些色澤鮮艷的果子,看著很是可口,不撿白不撿。她懷裏揣著四五個果子,伸向下一顆果子的手立馬往回縮。

等等!這實在是太像個圈套了!

許悠悠擡眼,她前方有位少女,一頭火紅的秀發,耳朵尖尖地像是個剛化型的妖怪。風吹的更甚,幾縷毛隨風卷起,打著旋飄到她眼前。

她伸手捏住,這毛發眼熟至極,可不就是前幾日在她身上發現的麽?

火紅的,動物的毛發。

“你是誰?”許悠悠問她,兩方相視,她從她眼裏看不出一點殺氣與敵意,好想她們兩個只是恰好狹路相逢而已。

眼前的這個女孩太像只狐貍,上挑的眉眼,動物的靈氣與魅惑在她身上彰顯地淋漓盡致。

聽見許悠悠同她講話,狐女嘴角咧開一個弧度,她指著地上的果子道:“我還有好多,你要麽?”

“已經夠了。”許悠悠慢慢向她走近,她試探地生出手去觸摸她蓬松柔軟的紅發,狐女沒有躲,反而還往她的手心裏蹭了蹭。一股難以言喻的親切感自她心頭慢慢升起,她問:“前幾日大晚上在我身邊鬼鬼祟祟的是你?”

“嗯。”狐女點點頭,伸手向她求抱,她將頭埋入許悠悠頸肩,嗅著她身上那股讓她眷戀的味道,幾近迷離,“你身上好香,好喜歡,有家的味道。”

許悠悠亦對她感到親昵體己,一人一狐一見如故,她很是自然地問:“難道這裏不是你的家麽?”

狐女搖搖頭,“家,回不去了。”

“為什麽?”

“因為它。”狐女指了指天,急雪驟降,樹覆白,地結凍,這一切都來得太突然了。

許悠悠好奇問:“你知道這個突如其來的風雪是怎麽回事?”

聞言,狐女松開她。風中裹著雪沫,早春回寒,地面都結著白冰,她目光向幽遠地南方投去。她接著從天上飄下來的飛雪,喃喃道:“這是家裏的雪。”

“這是從家裏,吹到蒼谷的雪。”

另一邊。

遲赫離裴棲寒遠遠地坐著哈欠連連,突降至冰點的氣溫催生嗜睡因子,他支著臉淺眠。

雪落到裴棲寒臉上,他緩緩睜開了眼,眸中染上冷氣。他坐起,感受著風雪的洗禮。每一次的天罰與他而言都是一場浴火重生。

綠枝上落下冰花,輕盈地吻過他的耳尖,它是信使而他是收信人。手邊沈寂多時的驚鯢劍顫鳴不止,他按住劍鞘,陸息交給他的任務,他完成了其中一件。

蒼谷坐落在雲陸的西南端,這裏氣候潮熱,終年四季如春。二十年前,此處才突生橫變,不時會被從南邊隨風吹來的雪裹上銀裝。

妖獵前夕,銅臨山風陵堂。

陸息負手而立,火燭跳躍,閃動的光暈因照在正堂。從他的視線看去,面前那堵墻上,供奉著數不起的牌位。牌上所書,字字泣血。

“棲寒,不要忘了師父為什麽把你帶回來。”陸息垂下眼,往事暗沈不可追憶,提及一字都似在挖人心肝。傷心地,他本不願再踏足來此,只是他給予厚望的大弟子總是不叫人省心。

“你還想頹靡到何時?”陸息沈聲詢問,“你身上流的是萬山界的血,別忘了你肩上擔得血海深仇。”

室內沈寂良久,裴棲寒久不言語,陸息低斥:“為師說的話你可以聽見?”

“……是。”

“那就別讓我失望。”陸息對待裴棲寒向來嚴苛,他不容置疑道:“此去妖獵,無論你用什麽方法都給我將六爪森龍的妖丹帶回來。你是我銅臨山的大弟子,記住,六爪森龍的妖丹只能被你帶回來,可明白?”

“明白。”

“我們羽靈族乃古神遺脈,自雲陸誕生之初便居於萬山界,世世代代擔著守護神木一職。二十年前凡人入侵,一場大火致使神木隕毀。萬山界水軟山溫之地一夕間生靈塗炭,我們羽靈族死傷慘重流離失所。萬山界終年遭冰雪覆蓋,家毀人亡。我們的仇人是誰,你還沒忘吧?”

“沒忘。”裴棲寒平聲道:“七善門,七善門裴淩柏。”

聞此,陸息臉上總算有了笑意。仇恨是這個世界上讓人最深刻、最痛苦的毒藥,沾上一點萬劫不覆。

“你生下來唯一的使命便是為我們羽靈族覆仇。別忘了,你身上的天罰,那是古神降下的懲戒。你娘自從把你生下來的那一刻,你就註定這輩子只能為我羽靈族贖罪。”陸息憶起往事,輕蔑的眼中不乏刺骨寒意,他囑咐裴棲寒道:“蒼谷是離萬山界最近的地方,去到那裏好好感受萬山界的雪,感受我們本該生活的家園。”

“是。”與陸息相反,裴棲寒的眼眸中並沒有仇恨的火焰與嗜血的欲望,他應答著,只是應答著,他的眸色變得更為深黑。

在踏出風陵堂之前,陸息厲聲對他道:“你且在這靜思半宿,好好想想你這四年來的所作所為是對先輩的何等辜負!沒有仇恨與血氣,不配為我羽靈族的子弟!”

“是。”

空蕩的堂室內,裴棲寒聽見自己的聲音墜落碎了一地。

一如此刻碎裂在風中的冰雪。

他得報仇,他得拿到六爪森龍的妖丹……他想起自己的任務。

風在呼號,雪在嘶叫。

裴棲寒切實體會到自己的心是冷的,是塊冰,是連仇恨都無法使其沸騰的寒冰。

或者說,他是塊木頭,沒有感情,滯澀沈訥。

畢竟區區一個用來覆仇,用來贖罪的工具,那是不需要感情的。

器具談何為人?

他得報仇,他得拿到六爪森龍的妖丹……

他身上背負著著血海深仇的擔子。

他得報仇,他得拿到六爪森龍的妖丹……

裴棲寒再三提醒自己,他罪孽深重,已不該再做逗留。

執劍起身,他往風雪裏走去。幹脆利落,從未回過頭。

許悠悠回來,還視一圈也沒看見裴棲寒的人影。身後遲赫睡得正香,她上前將人粗暴地搖醒。

“餵,快醒醒!”許悠悠拍拍遲赫的臉蛋,見人將眼睛睜開,她暗惱問道:“我問你裴棲寒呢,我不是讓人看著他麽?”

“你說他啊,剛剛神神叨叨地醒了,枯坐一會就往西南方去了。”遲赫扒開許悠悠的手回憶道。

許悠悠氣道:“你怎麽就能看著他走呢,他身上還有傷,萬一出事了怎麽辦,你怎麽不攔攔他?”

面對許悠悠的質問,此刻遲赫真向看傻子一樣地瞧著她,他撇撇嘴,“我什麽水平,裴棲寒什麽水平,我能攔得住他?況且他身上那個東西我看著呃……害怕,那還不是無能為力麽?你就知道他身上有傷,我還不是半死不活的,你怎麽不問問我?”

“哦,我忘了你也殘了。你沒事吧?”許悠悠面無表情地補充道。

遲赫:“……”

“托你的福,還喘著氣呢。”

“那就好,沒事就行。”許悠悠連忙將話題再次轉移到裴棲寒身上,她問:“那他走多久了?”

“莫約兩刻鐘。”

許悠悠:“那我先去找他,你就在這裏等我。”

“哦,對了,這果子給你,可別餓死了。”說著,她將懷中的果子丟給遲赫。

說完這句話,許悠悠頭提起裙子快步往西南方尋跡找去。她小跑了一會,這冰雪處覆的森林中她連半個人影都沒有看見。

許悠悠走了一會,遲赫思來想去覺得放心不下,他的解藥可在許悠悠身上呢,若是她唬自己不回來了那他豈不是就得完蛋?他重傷如此追根究底都得算在許悠悠頭上,自己絕對不能叫她占到一點便宜。

他若是要死了,怎麽也得拉上許悠悠做墊背的!遲赫如此想著,也拖著重傷的身體跟去。

小裴他在病中,應該走不遠。許悠悠加快腳步,一路狂奔。穿過重重樹影疊嶂,她終於在前方看見了一道影影綽綽的人影。黑衣佩劍,如冰似雪,她瞬間就確定了這人是裴棲寒。

“小裴,小裴,等等我!”

許悠悠看見那人似乎是怔住一瞬,她高興地沖了過去,拉住他的袖子將人扯過瞧了一眼,果然是他。

“你怎麽不等我回來就亂跑呢?你自己身上有傷怎麽都還不註意些?剛剛沒有看見你,我都擔心死了。”她長舒一口氣,將手裏最後剩得一顆果子放到他手裏,“讓我看看你的傷現在怎麽樣了?”

“咦,手臂上的紋路居然沒了。”許悠悠掀開他的衣袖看,稍有訝然。難不成那些黑線都退回他的心口出了?她實在是想知道裴棲寒的情況,便擡頭望向他,征求著問:“能讓我看看你這裏的傷麽?”

她指著他的心。

裴棲寒沒說話,許悠悠還當他是害羞,她連忙解釋說:“我沒有別的意思,就只是想看看你的傷。小裴,你還疼麽?”

“……”

寡言,冷漠,不理人。

“難不成是發病後又把腦子給燒壞了?”許悠悠踮起腳尖嘀咕,她手心摸上他的額頭,“是冰的,也不像是把腦子燒壞了。”

“我們先回去,等和遲赫匯合後再想想辦法回銅臨,現在就只有師父能救你了,這病還真是難搞。”許悠悠嘆口氣,給他餵妖丹也不知道是好是壞。

許悠悠拉著他想往回走,但裴棲寒腳步也不挪動一下,她回身抓著他的手心硬是想將人拉走,“怎麽看著我做什麽,小裴,和我走啊!”

裴棲寒甩開她的手,未說一字,但那眼神中蘊含的意思已是十分明顯。

“你怎麽啦?怪怪的,又鬧什麽脾氣呢?”許悠悠琢磨著,就方才那一會,她也沒得罪過他啊。

她向他示好,軟軟地湊過去。

“離我遠些。”裴棲寒如是道。

這態度,這冷語!!!

除了那個裴棲寒還會有誰?

那一刻,一道驚雷似乎在她腦子裏炸開,她徹底清醒了。

原來不是他腦子燒壞了,也不是在鬧脾氣,而是他恢覆記憶了!

這幾日的記憶好像開了一道閘口,豁然就往她腦海中湧去。裴棲寒不像小裴,他捂不熱。

“我……我……”許悠悠咬唇,心中一時間五味雜陳,她沒想到裴棲寒會這麽快恢覆記憶。他們之間還未建立起深厚的革命友誼,她的計劃就兀自被打斷。

他這個時候想起來往事會怎麽看她呢,會覺得她乘虛而入麽?會惡心她麽?他自尊心那麽強的一個人,能忍受的了麽?

畢竟她確實救過他,裴棲寒真不至於如此絕情吧?

許悠悠皺起眉,不自覺往後退了兩步。怎麽辦,是A上去,還是裝瘋賣傻?

她頂著裴棲寒冰冷的視線正糾結,項鏈裏司玉在一旁幽幽地提醒她:

“悠悠,你可趁人家失憶的時候占過他不少便宜。幫你回想一下,你唬過他喊你許姐姐,還編恐怖故事嚇他耍流氓,又是喊小裴又是牽手,更為重要的是,你可看見他發病了哦!”

她心中咯噔一下:這回完了,還是裝瘋賣傻,打死不承認的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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