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程此時此刻只想霸占她, 想讓她專註地同他一起投入這番親吻，根本沒興趣聽什麽事情。

他微擡頭，打算堵住她的唇，但被邱橙給用手擋住了嘴巴。

邱橙聲音很輕地飛快道：“我剛答應了槿姐去演話劇。”

秋程的身體登時繃緊, 表情卻很平靜。

男人黑眸裏的欲念未滅, 但目光正在一絲絲清明起來。

“演話劇？”他疑問著, 松開了桎梏著她的手。

秋程往後退了步, 拉開兩個人之間的距離, 話語低沈而冷靜：“你不是說, 不拍戲麽？”

邱橙抿了下嘴唇，很小聲地回他：“排練話劇和拍戲不太一樣……”

說完, 她就走到墻角處，彎腰撿起了掉在那兒的南瓜盒子。

“你想演？”他又問。

邱橙解釋：“我是想幫槿姐。”

邱橙把孟槿的處境一一告訴秋程, 然後對他說：“槿姐這幾年真的幫我很多，我到國外的第一年，多虧有她陪伴照顧，今年回來後工作是她幫我牽線定下來的，現在租的房子也是她便宜租給我的。”

“她對我很好，像姐姐一樣, 這也是她第一次開口求我幫忙。”

邱橙說話的時候，又退回了秋程對面，她倚靠住墻，低頭把玩著手裏的南瓜盒子。

“我無法拒絕她，做不到袖手旁觀眼睜睜地看著她那邊要賠一大筆違約金。”她輕抿著唇說。

秋程垂眸盯著眼前化了副萬聖節妝容的她, 眼底洶湧的占有欲幾乎要沖撞出來, 心裏的不悅已然盈滿全身。

每一個細胞都在瘋狂地叫囂著不準她去演話劇。

她作為模特, 經常暴露在相機鏡頭下就已經讓他很難受了, 時不時還要去走場秀更加讓他郁悶。

現在還要去演話劇。

他真的不想放她去。

誰知道話劇劇本裏會不會有那種摟摟抱抱的情節。

兩個人誰都沒有再說話，氣氛一下子變得很沈默。

秋程的薄唇抿成直線。

過了片刻，他終於開口。

秋程直白地袒露：“我並不想讓你去。”

“但是——”

他垂落在側的手攥緊，努力克制著骨子裏的霸道和執拗，用盡理智松了口說：“既然你決定了，我還是選擇聽你的。”

邱橙瞬間擡起眼眸看向他，臉上綻開淺笑。

沒有什麽，比獲得自己在意的人的尊重和支持更讓她開心。

“不過你不用跟我說你要演什麽有什麽情節，”秋程低低的語氣裏染著委屈，他別扭地悶聲說：“我不想知道你跟誰有什麽接觸。”

我會瘋掉的。

邱橙眉眼間染上笑意，偏跟他作對，煞有介事地說：“槿姐說了，這次的話劇是……”她湊到他面前，伸手環住他的腰，仰臉彎眉道：“親情類的，我飾演的是一對夫妻的女兒，話劇裏的職業也是模特，沒有男女之間的親密戲。”

聽到她這樣說，秋程心裏終於稍微地好受了那麽一點。

他擡手回摟住她，低了頭看她，目光溫柔而深情。

邱橙眨了眨眼，忽而後知後覺地問：“你不害怕嗎？”

“怕什麽？”他低聲反問。

“我化了這種妝，你怎麽一點反應都沒有啊。”她有點挫敗。

秋程唇角浮出零星笑意，無奈地回她：“你想讓我有什麽反應？”

邱橙還沒說話，他就摟緊她，俯身親了親她艷紅的嘴角，溫柔低喃：“不管變成什麽樣子，你就是你，是我愛的小橙子。”

“我都喜歡。”

邱橙心潮一動，還是咕噥了句：“我化得跟鬼一樣你也下得去嘴……”

“那也是最好看的鬼。”他說著，又一次吻上來。

邱橙的肩膀微微輕聳了下，而後又慢慢地展平。

她仰頭承受迎合著他，吻漸漸加深，她的心跳也越來越快。

就在快收不住的時候，邱橙用最後一絲理智偏開了頭，她氣喘籲籲地急促呼吸著，勉強平覆了下不穩的氣息，在他懷裏小聲輕喃：“我有東西要送你。”

秋程疑問，從喉間溢出一聲疑問：“嗯？”

聲音格外低沈撩人，透著說不出的性感。

邱橙把攥在手中的小盒子遞給他。

“就當，萬聖節禮物。”她抿嘴笑著說完，趁他打開盒子的空檔，抽身而退，扭頭就往外跑去。

“我回去睡覺了，程哥晚安！”

秋程低頭看著裝在盒子裏的禮物，稍楞住。

他捏起掛在鑰匙扣上的鑰匙，隨手把南瓜盒子放到了玄關櫃上。

鑰匙扣的掛墜是個小橙子。

鑰匙不是他家的。

那就只能是……

秋程登時滿心歡愉，他立刻擡腳追了出去，家門都不關。

秋程剛回到家，走到客廳倒了杯水正要喝，突然聽到鑰匙插孔裏轉動的聲音。

她扭臉看向門口，家門被人從外面推開，秋程攥著鑰匙踏了進來。

邱橙捧著水杯茫然不解地問他：“有事啊？”

“嗯。”他徑直朝她走來。

“怎麽了？”邱橙不知怎的莫名心跳紊亂，強撐鎮定問：“什麽事……”

話音未落，她就被他用微勾的食指擡起下巴。

旋即，帶有侵略性的濕吻將邱橙席裹。

一吻作罷，瀕臨缺氧的邱橙聽到他嗓音略啞地說：“忘了晚安吻。”

邱橙都沒反應過來，他就從她手中拿走水杯，仰頭喝了口。

她怔怔地望著他，眼睜睜地看著他湊近，手指輕捏她的下頜，薄唇再一次貼到她的唇瓣上。

而後，溫熱的水緩緩流進她的口腔裏。

邱橙本能地吞咽，就這麽稀裏糊塗地被他餵了好幾口溫水。

等她從淩亂中回過神，他已經在用指腹給她擦潮濕瑩潤的嘴角了。

邱橙登時羞赧，她抓下他的手，輕推了他一把，輕嗔道：“我要睡覺了，你回去。”

秋程短促地低笑了聲，他克制著要把她抱到餐桌上再親一通的沖動，只認真地詢問：“明天早上我能過來你這邊做早飯嗎？”

邱橙的臉頰染著紅暈，她顫了顫眼簾，咕噥：“鑰匙不是給你了嘛，還問我幹嘛。”

“好，”秋程愉悅道：“我知道了。”

等他走後，邱橙頂著一張通紅的臉回臥室去卸妝。

她望著梳妝鏡裏的自己，臉色潮紅，眉梢眼角都帶著勾人的媚。

目光落到紅潤的唇瓣上，邱橙不由自主地想起剛剛被他餵水的感覺。

越發覺得澀情。

她擡手捂了捂臉，又輕拍了拍，然後深深吐出一口氣。

這才起身去洗臉。

邱橙要去演話劇的事孟槿隔天就和時歆談妥了。

話劇劇本孟槿也給她送了過來。

邱橙白天照常工作，沒工作的時候就去駕校練車。

到了晚上，吃過飯後，她就窩在沙發裏，靠著秋程看話劇劇本。

這部話劇名叫《家》，講述的是上個世紀九十年代，一對年輕的小情侶大學畢業後結婚，在城市打拼安家，二十多年來吵吵鬧鬧過日子的故事。

話劇分了六幕：結婚，孩子，上學，爭吵，尊重，扶持。

每一幕都講述了一個階段的標志性·事件。

其實邱橙的戲份並不多，集中在最後三幕。

她飾演的是長大後的女兒童喬。

話劇中的夫妻在女兒童喬讀大學時，因為缺乏溝通，彼此的情緒長期壓抑，積攢到一定程度後，爆發了一場有史以來最大的爭吵。

夫妻倆各說各的理，把雞毛蒜皮的小事都拿出來掰扯，最後由於生氣狀態下無法溝通，開始冷戰。

但女兒放假要回家來了，妻子便對丈夫提出，要和平常一樣有說有笑地相處，不能讓女兒看出端倪，不可以讓女兒因為他倆的事擔心難過。也正有此意的丈夫痛快答應。

「爭吵」這幕戲的後半部分，就是邱橙飾演的童喬出場，和假扮很和諧的父母在家裏溫馨相處的情節，而夫妻倆也在這個過程中，漸漸意識到了自己身上的問題，最後坐下來徹談了一次，和好如初。

這一幕劇本裏的童喬有句臺詞，說的是：“我爸媽的感情特別好，別說吵架了，他們這麽多年來都沒拌過嘴。”

下一幕的「尊重」中，涉及到的邱橙的戲份是：童喬在大學即將畢業時，毅然放棄了專業對口的大公司拋出來的橄欖枝，選擇去當一名簽約模特。

他怕父母知道後反對，因為他們總念叨讓她考教師資格證去做個老師，或者考個公務員，雖然工資不多，但最起碼工作安穩有保障。

但當她鼓起勇氣忐忑地跟父母坦白後，卻得到了他們毫不猶豫地全力支持。

“囡囡，爸爸媽媽尊重你的決定，你想做什麽就做什麽，爸爸媽媽永遠做你最堅實的後盾。”

邱橙第一次看到劇本時，就很羨慕劇本裏的童喬。

她有一對通情達理思想開明的父母，他們也吵也鬧，但彼此相愛，相互扶持了一輩子。

當然，他們更愛他們的女兒，連夫妻倆的爭吵都不敢讓女兒知道一丁點，生怕女兒為此情緒不好。

整部話劇平淡但不乏味，溫馨的讓人想流淚。

“爸爸媽媽永遠做你最堅實的後盾。”這句話是最能讓邱橙破防的臺詞。

這個《家》真實又理想，令人無比向往。

邱橙下滑了下身子，頭枕在秋程的腿上。

她把劇本遮在臉上，閉上眼，努力往回吞快要掉出來的眼淚。

童喬說她爸媽結婚那麽多年都沒吵過架。

可是，怎麽可能有一輩子連嘴都沒拌過的夫妻呢？

只是童喬幸運而已。

蓋在她臉上的劇本突然被掀開。

邱橙猝不及防，急忙擡手去擋眼睛，“別看我。”

她悶悶的聲音裏染著哭腔。

秋程的眉骨登時壓低。

他把人抱起來，讓她坐到他的腿上，皺著眉給他擦眼淚，低聲心疼地問：“怎麽哭了？”

邱橙垂著的眼簾顫了顫，撒謊說：“劇本裏有哭戲，我練習一下。”

“那幹嘛不讓我看？”秋程溫聲問，大拇指的指腹輕柔地蹭掉她臉上的淚珠。

她抿了抿嘴巴，小聲嘟囔：“怕醜到你。”

秋程失笑，語氣寵溺地說：“不會，在我眼裏，小橙子最好看，怎麽樣都好看。”

美人落淚，只會驚艷到他，讓他跟著心疼。

邱橙癟癟嘴，沒說話。

她靠著他的肩膀，跟著他一起看關於天文學的紀錄片。

沒一會兒，邱橙就困倦地睜不開眼。

她閉上眼，輕喃：“程哥，我睡了，一會兒你把我抱回家裏去。”

“好。”他輕輕拍了拍她，應道。

過了會兒，他拿起她的話劇劇本來，大致瀏覽了遍。

並沒有什麽哭戲。

秋程心底清楚，她是看劇本聯想起自身的經歷，難過了。

邱橙在睡著前迷迷糊糊地聽到紀錄片裏的物理學家用英語說了一段話，她完全能聽懂那段話的意思。

大概是說：“太陽最終會變成白矮星，白矮星只是一堆隱隱發亮的餘燼，曾經的輝煌只剩下這一點殘骸。”[標註1]

她的意識消失時腦子裏還在想，他曾經說，她是他的人間太陽。

可是紀錄片裏都說，太陽也是會滅亡的。

本來就因為劇本情緒起伏的邱橙這下更覺得難過。

她帶著難過的情緒進入到睡夢中，夢到的場景也盡是些讓她痛苦的畫面。

父母感情破裂，無休止地爭吵，他們帶著面具虛偽地相處，最後還是撕破臉暴露了真面目，離了婚。

他把她關在賓館，仿佛她是屬於他一個人的洋娃娃。

忽而，畫面旋轉，她和他又回到了他們第一次看《心動》的那晚，他們相擁著站在窗邊等天亮。

她問他喜歡她什麽，他說：“對我來說，你就是人間太陽。你是我的人間太陽。”

夢裏的她聽到這句話，突然特別想哭，她哽咽著搖頭：“太陽也會滅亡的，太陽最終會變成白矮星。”

秋程正抱著她往她家裏走，剛經過樓道裏的電梯，睡夢中的她忽而抽噎著囈語起來：“我不是太陽了，我沒辦法做你的人間太陽了……”

她的話語染上很明顯的哭腔：“不是太陽，我變成白矮星了……”

秋程的腳步停頓了下。

他攏緊眉，薄唇抿直，心臟因為她的輕啜也跟著一抽一抽地疼，像被人狠狠地捏在掌心肆意折騰。

秋程抱著她用鑰匙開了家門，把她放回她臥室的床上，為她蓋好被子。

在離開前，他俯身輕吻著她輕蹙的眉心，低聲溫柔道：“那你也是我的光啊。”

小橙子，白矮星也有光的。

白矮星的光，就像晴朗夜空中滿月的光亮。[標註2]

對黑暗來說，也無比明朗。

別哭，別怕。

你永遠都是我的人間太陽，小橙子。

在我眼中，你最耀眼。

▍作者有話說:

標註1和2：來源於紀錄片《宇宙的奇跡》（又名《宇宙奇觀》）的第一集 ：命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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