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程牽著邱橙的手, 帶她去了燜面館。

幾年前的小餐館已經擴大了規模，店面的裝修風格也和原來完全不同。

店裏也不再只有老板和老板娘兩個人忙的腳不沾地，好幾個穿著統一制服的店員正在忙碌。

老板娘在收銀臺，剛給一桌客人結完賬, 然後一擡頭, 看到了秋程。

老板娘笑問：“還是打包帶走？”

秋程淡笑說：“不, 今天在這兒吃。”

老板娘領著他們到了一張剛空出來的桌位, 在讓他們落座前給他們擦幹凈桌子。

等秋程和邱橙坐下來, 老板娘把菜單和筆放飯桌上, 笑道：“你們先點著，點好了叫我。”

“好。”秋程應了聲, 隨後把菜單推給邱橙，說：“看看你想吃什麽。”

邱橙從他手裏接過筆, 憑借記憶勾了一些。

後來秋程又點了些配菜，這才叫來老板娘。

在等燜面的時候，邱橙捧著秋程給她倒的溫水，時不時就喝一口。

秋程的語氣比平日略冷淡，說：“為了吃口東西，發著燒也要跑過來？”

邱橙眨了下眼, 解釋：“退燒了。”

秋程神色平靜地瞪著她，可邱橙卻莫名覺得他似乎在生氣。

她輕咬了下嘴唇，別開了頭，然後端起水杯來，掩飾般抿了口水。

須臾, 他沈了口氣, 淡聲解釋：“剛剛那位是同組同事, 研究院那邊的實驗出了點問題, 我和她都被叫了過去。”

“同意她坐我的車是因為她父親聽說我要回學校，拜托我順路捎帶她一程，”秋程頓了頓，繼續說：“她父親是我讀博時候的導師，也是研究院的副院長。”

邱橙起初微怔，而後心跳就加速起來。

她垂下眼，佯裝鎮定道：“你不用跟我解釋這些……”

秋程目不轉睛地看著她，沒再說話。

用鐵鍋做好的燜面被端上來，邱橙終於肯放下一直捧著的水杯，拿起筷子來低頭吃飯。

她要的排骨鍋。

上學時她就最愛吃排骨鍋。

吃到第一口，記憶中的味道就霎時轟炸了她的味蕾。

這家店好多地方都變了，但是味道還和原來一樣。

秋程默不作聲地把排骨的骨頭剔除，將肉放進她的碗裏。

邱橙有點不適應，輕聲說：“我自己來就行。”

可上學那會兒她每次都要他把骨頭弄掉才肯吃肉。

秋程沒有聽她的話，他依舊很自然地把剔掉骨頭的肉放到她碗中，也時不時地就給她夾面和其他的配菜。

邱橙見阻止不了他，也就不再多說。

他往她碗裏放什麽，她就吃什麽。

吃過晚飯從燜面館出來，邱橙對秋程說：“你去忙吧，我先回了……”

她的話音未落，秋程就語氣自然道：“我沒事要忙，開車帶你回家。”

他看了眼手機，溫聲說：“等我下。”

隨即，人就轉身進了旁邊的奶茶店。

她大學時最愛的那家店。

一分鐘都不到，他就拎了杯奶茶出來。

秋程把奶茶遞給邱橙，說：“路上喝。”

邱橙訥訥接過，說了聲謝謝。

能這麽快就取到奶茶，肯定是在他們還吃晚飯時就提前下單了。

邱橙拿著奶茶，跟在他身後往前走。

在到路邊要過馬路時，他的手忽而伸過來，精準地抓住了她的手腕。

邱橙梗著脖子低下頭，盯著他握著她手腕的手看。

她眼睜睜地看著他的手慢慢地滑動，最後攥緊了她的手。

邱橙輕抿的嘴唇，無意識地牽出一抹弧度。

到了車旁，秋程打開副駕駛的車門，讓邱橙坐進去。

邱橙系好安全帶後就撕開了吸管包裝，想把吸管紮進奶茶杯裏。

然而她試了三次都沒捅破，不知道是不是因為生病才使不上力。

邱橙尷尬窘迫地紅了臉。

她正要默默把吸管放進袋子裏，打算回家後再折騰，秋程的手突然伸過來，捏住了吸管。

隨即，他又把奶茶拿到手中。

邱橙扭臉，目光落到他的手上。

男人的手指修長，骨節分明，特別好看。

她紮了三次都沒紮破，而他輕輕松松就捅開了奶茶杯的封口膜，把吸管順了進去。

秋程把奶茶遞給她。

邱橙臉上的紅暈還沒散去，她窘澀地小聲說了句謝謝，然後就佯裝淡定地低頭輕含住吸管，嘬了口奶茶。

久違的熟悉味道登時溢滿口腔。

邱橙不動聲色地看了眼貼在杯壁上的標簽。

是她上大學那會兒最愛的口味，去冰半糖珍珠奶茶，加一份芋圓。

那時候她開心了要他獎勵自己一杯奶茶，不高興了受挫了生病了也要讓他買奶茶安慰自己。

都這麽久了。

她自己都快忘了她當初最愛的口味。

他居然還記得這麽清楚。

片刻後，覺得車廂裏太過安靜的邱橙渾身不自在。

平常都是他會找話題聊，可今天也不知道也什麽，他一句話都不說。

他說實驗出了問題。

是不是在為實驗著急上火，所以沒心情？

邱橙絞盡腦汁地想了想，終於打破沈默，故作自然地問：“既然學校沒事要忙，那你為什麽不直接回家啊？”

話問出去，邱橙才後知後覺自己這話很容易讓他誤會她在吃醋。

今晚全程有些低氣壓的秋程果然笑了下。

他溫聲耐心地解釋：“你別想多，我不是特意送她回學校，是我確實要回學校一趟，順路捎帶她而已。”

邱橙想為自己辯解，她問這句話時真的沒有想那麽多，就真的只是想找個話題。

可……好像解釋不清了。

“我回學校不是有工作上的事要忙，”秋程頓了頓，對她坦言：“是來給你買奶茶。”

邱橙怔住，人僵在座位裏。

胸腔裏的心臟在聽到他的話時驀地停滯了下，旋即就瘋狂地撲通亂跳起來。

劇烈的心跳震著她的耳膜，讓邱橙有那麽幾秒鐘，除了霸道的心跳聲，就只能聽到自己急促發短的呼吸。

因為她生病了，所以來給她買奶茶。

原來在一起的時候，她每次身體不舒服都向他索要奶茶討安慰。

他什麽都記得清清楚楚。

邱橙不知道要怎麽回他。

她沈默著，像個啞巴，可心臟卻跳得飛快。

等她覺得就算不說別的，跟他說句謝謝也行的時候，卻早就過了回答他的最佳時機。

到了碧清灣，倆人一前一後上了電梯。

電梯緩緩往上升了沒幾秒，忽然猛地往下墜去。

電梯裏的燈也在這一剎那驟滅。

邱橙都還沒反應過來，本來立在她旁邊的秋程就撲了過來。

他把她抵在電梯的角落，死死地抱進懷裏。

邱橙睜大眼眸，呼吸屏了瞬。

可能事情發生的太過迅速突然，此時她還沒感到害怕，整個人都很懵。

在電梯停止下墜後，秋程擔心地低聲問：“小橙子，還好嗎？”

邱橙聽到自己發出了聲音，輕細中帶著顫意：“嗯，沒事……”

“你呢？”察覺到他要退開，邱橙不由自主地擡手揪住了他的衣服，仿佛這樣才能安心。

“我沒事，”秋程單手擁著她，回答完她的話後又語氣溫和地安撫道：“我摁緊急呼叫鈴。”

邱橙聽到他的話，有種被他看透的尷尬。

她瞬間松開抓著他衣服的手。

結束了和外界的通話，秋程重新摟緊靠在他胸膛裏的女人。

他抱得用力，邱橙根本無法動彈。

不過她也沒掙紮，就任由他用手臂鎖她在懷裏。

在伸手不見五指的狹小封閉空間裏，各種感官都被無限地放大。

就連呼吸都格外清晰。

邱橙真切地感受到他倆的呼吸漸漸、漸漸地重合，變成相同的節奏。

一呼一吸都緊緊跟對方貼合著。

安靜沈默中，秋程突然沒頭沒尾地問了句：“在國外的時候你也這樣嗎？”

邱橙被問懵，茫然地疑問：“哪樣？”

“這麽委屈自己。”他說著，抿了抿唇，聲音微沈道：“強撐著精神帶病工作，根本不管自己能不能承受住。”

邱橙語噎了下，不知道該回他什麽。

“為什麽不好好照顧自己？”他微彎腰，幾乎將臉埋在她的側頸，語氣心疼地低喃著問。

邱橙咬住唇，依舊沒說話。

但眼睛很酸很脹。

她根本不知道他今天中午親眼看到她倒下去時心有多慌亂。

也不會知道他聽到唐然說她在發燒，整個上午都是帶病工作的時候，有多心疼。

離開他的時候，她明明那麽健康。

為什麽現在胃不好，容易感冒發燒，動不動就生病？

“你有本事跑出國，就照顧好自己啊。”他隱忍的情緒幾乎要壓不住，有些生氣道：“這樣算什麽？”

“讓我心疼，讓我難受，看我因為你魂不守舍，你就開心了是不是？”秋程越說越悶，最終還是無法控制，他張嘴咬住了她頸間細嫩的肌膚。

邱橙敏感地顫了顫，但沒有躲避。

她僵在他懷裏，眨了眨泛熱的眼睛，無聲地落了淚，卻只咬緊嘴唇，不敢發出一點嗚咽哭聲。

他讓她吃了點痛，又溫柔地用薄唇輕吻了幾下被他咬過的地方。

秋程努力克制著沖動，沒有對她做更過分事，比如，不管不顧地發了狠地親她。

可她還是缺了氧，氣息發短，呼吸急促。

邱橙努力讓自己冷靜，但卻未果。

她混沌的神智像被秋風吹散的楓葉，飄飄蕩蕩地在空中打著旋兒，卻不知道該落到何處。

須臾，就在邱橙心悸茫然的時候，突然聽到他呢喃：“別躲我好不好？”

“我不逼你，不強迫你，會乖乖等你接受我，你別再躲我了，小橙子。”

須臾，邱橙聽到自己發出輕顫的聲音來。

“好。”她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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