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家後邱橙把秋程買的禮品放下, 她脫掉一直穿在身上的他的衣服，然後去了趟衛生間。

等她再出來，宋潔正坐在沙發上，慢吞吞地喝著溫水。

邱橙走過去拿起那件男士外套, 想放回房間。

她剛轉過身, 宋潔就出聲問她：“橙橙, 你這幾天一直跟秋程在一塊嗎？你約的人是他？”

邱橙皺眉說：“沒有, 不是。”

“和我一起出去玩的是程知。”

宋潔不信, 懷疑道：“那你怎麽被他送回來？”

邱橙沈默, 沒有再說話。

已經不想解釋什麽的她徑直回了房間，找了衣架把他的衣服掛好。

宋潔端著水杯走到邱橙的臥室門口, 輕靠住門框，很在意地問：“你什麽時候開始胃不好的？”

“早在國外的時候就那樣了。”邱橙淡淡地道。

她正在跟程知聊天。

程知在微信上說：【橙子, 你家定位發我下，當年你出國後你家就搬了，我也不知道你們現在住哪兒。】

“你怎麽都沒跟媽媽提過？”宋潔皺眉心疼地問。

正垂眼摁手機的邱橙動作停了停，說：“這有什麽好提的。”

“而且，”她頓了頓，把定位發給程知, 然後輕掀起眼皮，望向母親，話語沈靜地問：“就算我告訴你了，你會在意嗎？”

“你是我唯一的女兒，我不在意你在意誰？”宋潔脫口而出。

邱橙目光平和地看著母親, 腦子裏的記憶後退到了在國外那幾年。

可她此時驀然發覺, 整整五年, 她記得的都是讓她難以喘息的畫面。

而其中就有母親每天不分時間地用電話和短信轟炸她。

不管是她在上課, 在吃飯，在睡覺，都有可能收到母親的電話。

她沒接到或者因為不方便接而掛斷，母親就不知疲倦地繼續打，最後實在打不通，就改為發短信，一條接一條。

可母親來來回回說的就那麽點破事。

父親出軌了，他們離婚了，她只剩下她了，讓邱橙不能拋棄她。

像在一遍又一遍地提醒邱橙，她才是婚姻裏的受害者，她一點錯都沒有，所以邱橙就該站到她這邊。

有好多次，邱橙都覺得被失敗的婚姻刺激到性情大變的母親可憐又可恨。

後來還是邱橙威脅宋潔再這樣瘋了似的打擾她正常上課和生活，她就讓她再也找不到她，宋潔這才收斂了些，不再沒日沒夜不分時間地聯系女兒。

邱橙盯著宋潔看了片刻，才一字一句地回答她：“你在意的不是我，是你自己。”

你只會向我宣洩你的情緒，並不關心我過的好不好。

我在國外的那五年，你有幾次問過我最近過得怎麽樣，學業能不能跟上，有沒有交到新朋友，住的地方好不好，飲食上習不習慣……

幾乎沒有。

你每次都只會跟我說：“橙橙，媽媽沒辦法跟別人說你爸出軌的事兒，太丟人了，只能找你傾吐。”

你說：“憑什麽他出軌還能家庭美滿，我們娘倆卻被拋棄，他這種拋妻棄子的人就該死。”

你說了好多好多，但全都是在怨天尤人。

你只是在向我傾倒你的負面情緒。

宋潔聽到邱橙的話，忽而語噎。

她怔望著女兒，有片刻的啞口無言。

邱橙沒再多說什麽，轉了話題說：“程知要來看你，正在路上，一會兒就到。”

宋潔楞了楞，“程知？”

“嗯，”邱橙提醒：“我上高中時的好閨蜜，來家裏吃過飯的那個。”

宋潔隱約有了點印象，點點頭，連忙說：“那我趕緊去買點菜，得招待好人家。”

邱橙不讓她出門，“你還生著病，別出去了，我在網上買。”

“也好。”宋潔答應下來，然後就轉身離開邱橙的臥室，回到了客廳裏。

邱橙還坐在床邊，又給程知發了條微信。

邱橙：【我的行李箱就放你車上吧，不用拎下來。】

半個多小時後，程知到了邱橙家裏。

她把給宋潔買的禮品放下，笑語盈盈地喊人：“阿姨，好久不見。”

宋潔也笑吟吟的：“確實好幾年沒見了，來，快坐。”

邱橙給程知到了杯水，說：“你休息會兒，我去準備午飯。”

“我幫你啊！”程知說著就要起身，但被宋潔拉住了。

宋潔笑道：“知知坐著玩會兒，不用去廚房幫忙。”

程知只好又坐回來。

宋潔笑問：“知知，橙橙這幾天是跟你在一起嗎？”

程知心下怪異，但面露笑容地如常道：“對啊，是我約的橙子，我們一起去了周邊的旅游小鎮。”

宋潔若有所思地點了點頭，還是不死心道：“就你們倆人？”

程知眨了眨眼，越發奇怪。

她點頭回：“對啊，就我們倆。”

“我們還拍了好多照片呢，橙子特上鏡，每張都好漂亮。”程知說著就掏出手機來打開相冊給宋潔看。

宋潔拿過程知的手機，一張一張地看完了程知用手機拍下來的那些照片，有風景也有人像。

但並沒有男人存在的痕跡。

宋潔這才信了邱橙沒騙她。

程知還是起身去了廚房。

她把廚房的門關嚴，湊到邱橙身邊，壓低聲音問她：“橙子，你爸呢？”

事情已經過去好幾年，邱橙也不再像原來那樣無法對人將家庭變故宣之於口。

她語氣自然地回：“我爸媽五年前就離婚了。”

程知突然隱約有點明白了宋潔為什麽看上去變了那麽多。

當年她來邱橙家裏做客時，還特別羨慕邱橙家的家庭氛圍，非常和諧美滿，一家三口其樂融融的。

宋潔那會兒端莊又優雅，特別有涵養，而且待人很溫柔，說話始終笑意盈盈的。

程知沒有再往下問。

吃過午飯，邱橙跟著程知離開了家。

程知開車把她送到碧清灣，邱橙難得主動邀請程知，問程知要不要在她這兒住。

程知笑著答應，兩個姑娘就去小區超市買了一堆吃的喝的。

倆人在家裏一邊吃零食一邊喝酒，程知從邱橙嘴裏了解到，她父母離婚主要是因為他父親出軌，而她母親因此變得敏感多疑，幾乎找不到原來溫和沈雅的影子。

“所以你出國是因為這個嗎？”

“一大部分是。”邱橙喝了口酒，沒有繼續往下說，還有一小部分是因為什麽。

程知也沒問，她知道邱橙現在的性子，邱橙自己不想說，問也沒用。

“怪不得我後來去你家找你，那個房子已經住了別人。”程知輕嘆。

邱橙嘴角微扯，對程知說：“我媽覺得原來的房子裏處處有我爸的影子，說什麽都不肯再在那裏住下去，就直接把那套房賣了，買了現在住的這個房子。”

“唉，”程知嘆了口氣，跟邱橙碰了碰酒瓶，喝過酒後開口道：“阿姨今天拐彎抹角地問我這幾天是不是跟你在一起，除了咱倆還有沒有別人。”

“她看起來不太想讓你跟秋程來往。”

邱橙點了下頭，應：“嗯。”

程知扭臉看了邱橙幾秒，隨即放下酒瓶，伸手抱住了邱橙。

她緩緩拍著邱橙薄瘦的脊背，輕言細語道：“來抱抱。”

邱橙唇邊漾開笑，眼睛有點酸。

“知知，我覺得，我還是該考個駕照。”邱橙忽而話題跳躍到了學車上。

程知松開她，很讚同道：“其實我也覺得你該考，有駕駛證去哪兒都方便些。”

邱橙點了點頭。

她是昨晚在得知母親生病她得立刻回去時突然決定要考駕照的。

這次是恰好趕上節假日，秋程有空，又正巧在她身邊，所以他送她去了醫院，又開車接她和母親回家。

可不會有人一直在她身邊，時時刻刻圍著她轉，天天為她忙前跑後。

這點她心裏早就清楚。

有句話說，靠人不如靠己。

邱橙深信不疑。

所以還是得自己考駕照，然後買輛車，哪怕就只是為了備不時之需。

後來兩個人都喝的醉醺醺的，在臥室的床上抱成一團。

程知安穩地呼呼大睡，邱橙卻從噩夢中抽泣著驚醒，醉眼迷蒙地爬了起來。

她紅著眼眶，晃晃悠悠地找到手機，立刻摁出一串熟記於心的號碼，撥出去。

秋程正在書房戴著眼鏡忙工作，突然，書桌左側的抽屜裏傳來一陣悶悶的來電鈴聲。

他敲鍵盤的手指倏的頓住。

秋程的脊背繃直，他梗著脖子低垂下腦袋，慢慢擡手拉開了抽屜。

躺在裏面的那部舊手機正在響。

而亮著的屏幕上，明晃晃地顯示著一串號碼。

這串號碼他背的滾瓜爛熟。

是邱橙現在用的手機號。

秋程拿起這部老舊的手機。

他指尖微顫地點了接通，把手機放到耳邊。

聽筒那端的呼吸隱約傳來。

秋程沒有開口說話打破這份安靜，反而幾乎緊張地要屏息。

須臾，她仿佛不受控地嗚咽了聲。

邱橙染著哭意特別委屈地呢喃：“程哥，我不想在國外呆了，我想回去。”

喝醉的她意識停留在了幾年前在國外時。

她的哭腔讓他的心臟猛的泛起疼痛。

秋程起身邁著大步往外走，縱容地對她溫柔呢喃：“那就回來，我還在等你。”

“小橙子，你別哭。”

▍作者有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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