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被彈了出去。

從游戲艙裏坐起來時, 於柚還有些狀況外。斷線來得有些猝不及防，她盯著頭頂驟亮的光線，揉了揉眼睛。

“難度E也不至於白給吧？”

第一次的新手副本也是E級別, 但給她們的探索造成了不少阻礙。而這回，她除了一開始有些提心吊膽外, 剩餘都是交由“劇情”自主發展。

“所以, 到底為什麽呢？”她又試著重新進入游戲，誰知網絡斷斷續續，最後屏幕上竟然浮現“停服維護”幾個大字。

維護了？

她急忙點開內測群, 發現置頂的群公告悄無聲息地多了一條：

bug過多已影響到游戲正常運行, 目前正常處理中，開服時間另行通知。請各位玩家見諒，稍後我們會送上小禮一份，聊表歉意。

下面的聊天多是表達不滿。

有問才進行了一半的副本怎麽辦，還有玩家反映充值時屏幕忽然黑掉, 連充上充不上都不清楚。

大部分都是表達情緒的激動言辭。

於柚看了一會便將手機放到一邊, 打算去公司一趟。

這數天來，接連不斷的意外讓她的生活可謂波瀾起伏, 連找老板問清楚這事都被拋在腦後。

“要是探索這款游戲屬於我的分內之事, 還要加錢才行。”

在心裏默默為接下來的討價還價打好草稿，她一踩油門，向著公司的方向狂奔而去。

……

“於姐, 又來交接業務啊？”前臺看到她, 連忙出聲打招呼。

“別叫姐, 顯得我多老似的。”

於柚敲了敲桌子, “幫我問問秘書, BOSS最近一次的預約是什麽時候。”

“那個——”

見對方面露遲疑之色, 她不禁微微蹙眉，“怎麽，這事很難完成嗎？”

“於姐，你最近一段時間沒來，有所不知。”

前臺壓低聲音，眼角餘光向四周暼去，又迅速溜回來，“老板家裏出事了，公司被賣給任總。現在，新上任老板是她派過來的人。”

“出事？”

於柚第一反應是對方在開玩笑，“這麽大的事，我怎麽……”

後半句話卡在喉嚨裏。

她後知後覺地掏出手機，開始撥拉那些被自己移到屏蔽群組中的群聊。

老板此次確實離開得很匆忙，全交由助理打理交接事宜。當任總發來一張白紙黑字的合同時，預示著結果早已塵埃落定。

“好家夥。”

反覆看了好幾遍，於柚失神地喃喃，半天沒從放空的狀態中脫離。

太突然了。

突然得連給她片刻接受的空當都不曾有。

公司明明還在上升期，而且這麽幾年接觸下來，老板明顯是對這裏有感情的。

怎麽會跟拋售股票一樣說丟就丟？

太奇怪了。

她沒來由覺得此事蹊蹺，如果理由是老板出意外了，說不定她還會相信兩分。

等等，意外？

飄忽的眼神在剎那間定住，會不會存在一種可能：對方實際上進入了游戲？

而後的一切，都是“游戲”在作怪？

本能地，她覺得並沒有表面上看起來那樣簡單。無論哪種看似不可能的事件，如果用這款名為噩夢的游戲解釋，好像都說的通。

況且，老板既然可以給她一份內測資格，沒理由不先為自己弄一份。

“可惡。”不止一次，她產生了一種被耍的團團轉的感覺。

好像無論她有何種發現，最終都會發現落人一步，或者是掉入早早設計好的圈套。

“抱歉，沒反應過來。”

意識到自己在前臺待的時間有些久，惹得許多同事紛紛朝這個方向望來，於柚連忙向樓上走去。

“嘟——”

意料之中，老板的私人號碼呈關機狀態。

於柚嘆了口氣，暫時將手機收起。

既然聯系不到人，那她只能用別的辦法。

“什麽？你說《噩夢》這款游戲？”同事小王探出頭，提到這兩個字時，近乎兩眼放光，“於姐你也玩啊？有賬號？怎麽樣，好玩嗎？”

“停停停，我一個一個回答。”

於柚連忙做了個打住的手勢，“我能獲得內測資格，準確說來，還是托了前任老板的福。”

“唔……”

未曾想，小王的表情忽然變得微妙起來。

見狀，於柚心道有戲，故作不知情地說，“處在這樣的風口浪尖，老板怎麽就不進則退呢？”

“嗐，這事發生的太突然了。上午剛開完會，興致勃勃制訂了大致方針，下午就通知任總空降，一切重新洗牌。”

小王聳聳肩，像是在說“現實就是如此魔幻”。

於柚又找了另外幾個相熟的同事，得到的答案仍然是類似的：猝不及防，完全沒有料到。

“這已經很能說明問題了。”

她盯著電腦屏幕，有關前任BOSS的消息如同人間蒸發，再也接觸不到分毫。

甚至，在她腦海中，有關對方的形象慢慢變得模糊，連臉長什麽樣子都記不起來。

毫無征兆地，於柚心中劃過一絲警惕。

她連忙拽來一張紙，將有關對方所剩無幾的印象寫下來，卷成一團塞進口袋。

“叩叩叩！”

好巧不巧，敲門聲於此刻響起。

“請進。”

“於姐，任總邀您面談。”助理推了推眼鏡，將門打開一條縫。

“好，我這就過去。”

坐到總裁專用電梯裏時，於柚總是覺得，公司似乎有哪裏不太一樣了。可要說具體有什麽變化，她又無法用語言準確形容。

“叮！”

最高層，空蕩蕩的，過分鋥亮的地板給人一種寂寥的感覺。

腳步聲落在地板上，幾乎能形成回音。

於柚穿過迷宮般彎彎繞繞的走廊，來到一間格外寬敞的辦公室，近乎占據大半層。

女人背對著她，發梢勾勒出一抹利落的弧度，定在肩膀處。黑色的辦公制服嚴肅得有些過分，哪怕沐浴在陽光下，依然散發著淡淡寒芒。

助理輕輕敲了兩下門框，便默不作聲地退了下去，不敢打擾她。

“你來了。”任染淺灰色的眸子夾雜著與生俱來的壓迫感，哪怕她不說話，只是靜靜地盯著人看，都讓空氣近乎凝固。

“任總，好久不見。”

於柚自發在會客的長沙發上坐下。後背剛一觸碰到靠墊，便陷下去，舒適得令她昏昏欲睡。

當然，並未忘記自己的來意，“上次的提議，不知您考慮的怎麽樣了？”

“哦？”

“進入《噩夢》體驗一把。”

“這個暫時不在我考慮範圍之內。”任染似是沒有料到她會以此作為開場，頗有些驚訝。

但她眼中的訝然只持續一瞬，“說到游戲，我手裏倒是有一個不錯的副本，不知道你是否感興趣。”

“在談合作之前，我想問問上一次吃飯時的茶水。”於柚微微將身體前傾，神情絲毫不怯場：

“它怎麽就突然變成了游戲道具？這個問題，我想知道答案。”

“對此，我並不知情。”

任染回答的很快，似乎不假思索，“也許僅僅是巧合。”

半晌，於柚移開目光。令她感到洩氣的是，她完全無法從對方臉上看出半點可疑的神色。

要麽她說的是真話，要麽是面部表情控制太出神入化。

“既然如此，那麽說說副本的事情吧。”

見再無法得到別的進展，她索性主動後退一步，將話題拉回來。

“在介紹副本之前，我認為有必要告訴你公司目前的戰略——在《噩夢》中占據一席之地，至少要對其運行、框架構建有一個直觀的了解。”

任染言簡意賅道，“趕在第二世界全面投入市場，也就是公測之前，我們必須做足充分的準備。”

“這點我明白。”於柚點點頭，“還有別的嗎？”

“沒了。昨天的例會你不在，我便將會議精神原原本本地傳達給你，這也會是我們接下來努力的方向。”

她停頓片刻，“哦對，還有，我們之前交易的項目依然生效。”

“好。”

無非是提高一名大小姐的游戲體驗而已，於柚自詡自己可以嘗試。

“那麽，我先告辭了。”

見場面逐漸陷入尷尬的沈默，能交換的籌碼也交換得差不多。於柚心知，是自己該退場的時候了。

“叮咚！”錢到賬聲讓她故作鎮定的背影都抖了一下。

“合作愉快。”任染的瞳孔深處依然充斥著幾分上位者的傲然，可嘴角卻小幅度地勾了一下，“具體的副本信息，我會安排人在游戲裏與你交易。”

“我打算在第二世界組建一個團隊。”

……

回到家，於柚沒有立即登錄游戲，而是刷了刷內測群。

這回，大部分內容變成了“開服，沖！”，“補償獎勵真不錯”。

她摸了摸下巴，試探性地點開幾個人的主頁，發送好友申請。

全部如石沈大海，沒有一條能得到回音。

她又心血來潮搜索了一下，並沒有發現邱倩的影子。那麽，對方當初是怎樣加到她的？

“該不會是……殺豬盤？”一瞬間，於柚心中忽然冒出某個荒謬的念頭。

群裏，僅有她一個“活人”。

但消息一條接一條，刷的無比熱鬧。

這怪異的一幕讓她挑了下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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