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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謂轉折(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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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幼橙回了營,李青霜已經睡下,給她留了一盞小燈。景煙給李幼撐塗了傷藥並為李幼橙推拿了肩,李幼橙心中煩悶,也不知何時睡下,將醒未醒之際,只迷迷糊糊地聽到帳外有些吵鬧,李幼橙著裝起了身,走至帳外,看到門外景煙正氣呼呼地質問著牧浩然。

“牧博士,你這是什麽意思?”

景煙瞪著牧浩然,牧浩然身後有一瘦弱小奴,小奴頭埋得極低,隱約可見小奴半面臉上布滿的火痕,小奴手上牽著兩只拾獵犬,一只灰色,一只黑色。

“和安公主今日獵兔,皇上命多犬送上拾獵犬給和安公主,我正巧遇到多犬大人,恰我來找康平公主,便順路帶了侍犬小奴前來。”

景煙“哼”了一聲,對牧浩然身後的小奴道,“你家大人還未及牧博士官品高,竟然拿起喬來,看來是不想做這活了!”

小奴連忙躬身跪地,“大人本是親自前來,只是牧博士盛情難卻。”

牧浩然笑得有些頑皮,“景姑娘不是一直都知道我好管閑事?”

暖日瞪了景煙一眼,對牧浩然道,“如此,便勞煩牧博士了!”

牧浩然見帳門口站著的李幼橙,喚了聲,“和安公主!”

李幼橙點點頭,她起得晚了,李青霜比她起得更晚,她們二人都未參加這日的圍獵,這一營中,也只剩她們這帳還有人在。

李幼橙很是慚愧,於是對著早已整齊成一列恭候的二名羽林郎和二名期門郎道,“你們四人稍後片刻,待本宮用完早膳便出發。”

四人齊聲應了“是。”

李青霜此時也出了帳,見到牧浩然,臉上有些歉然,她在皇帝眼中,真的什麽分量都沒有了,連圍獵之時近身都沒有她的份,她想要上前與皇帝說句話,皇帝卻連眼神也未向她這邊飄過,她也實在是拉不下臉的。

此時小奴身邊的獵犬卻狂躁起來,小奴還跪在地上,來不及安撫獵犬,眼見拾獵犬即要狠撲向李青霜,最靠近拾獵犬的一名羽林郎一聲吼喝,牧浩然口中緊接著發出一連串有如歌曲般的低沈安撫,緊著迅速走近,輕撫其中灰色拾獵犬頸項上一圈波浪細紋軟毛,灰色的拾獵犬漸漸安靜下來,而黑色拾獵犬卻是被剛剛吼叫出聲的羽林郎強行抱著脖子,也照著牧浩然的樣子輕撫著它的脖子,再加上牧浩然口中輕撫之聲不止,黑色拾獵犬也安靜下來。

李青霜一陣膽顫,雙腿發軟,面色鐵青,直指跪地小奴,冷喝,“你說,是誰想謀害本宮?”兩只畜生想要攻擊的人是她,她可不會愚蠢地認為兩只畜生天生便對她有敵意。

李幼橙也心有

餘悸,她和李青霜數步之距,她是清楚見到兩只獵犬狂撲而來,而且是子牙咧嘴,兇相畢露。見著跪地侍犬小奴跪地哆嗦不止,李幼橙沈聲斥問,“還不說話?”

侍犬小奴不住的磕頭,“小奴不知,公主饒命,公主饒命。”小奴聲音極其難聽,如利刃刮過硬石,聽聞之人,身上疙瘩立起,心下也磣然。

牧浩然劍眉皺起,“好了,你別說話。”

侍犬小奴息了聲,連連點頭磕地,可還是止不住瘦弱身子的輕顫

“我問你,若是你便點頭,不是你便搖頭。”

“這兩只獵犬是你馴養的?”

小奴搖頭。

“是多犬?”

小奴點頭。

“你家大人送獵犬給和安公主,不是康平公主?”

小奴點頭。

李青霜臉上寒霜去了些。確實,她是臨時決定與李幼橙同帳,要害她之人除非有神機,算好送獵犬給李幼橙時,她剛好也在場。而且,她自己都是臨時起意走出營帳的。她和李幼橙關系鬧了僵,若不是牧浩然,她是決計不會出來的,若果真有人要害她,那此人便是連牧浩然也算計了進去,牧浩然自然不會害她,除非那人是神仙,否則還真的難找到這樣一個要害她之人。再者,她已經不是以前風風光光的三公主了!誰又會想害她呢?

李青霜臉色緩了緩,“為何那兩只畜生見了本宮便撲將過來?”

牧浩然接著問,“平時這兩只拾獵犬可有發狂?”

小奴猶豫了一會兒,點點頭。

李幼橙眉頭緊擰,“本宮要你說話,既然這兩只拾獵犬平時發過狂,為何送到本宮這裏來?”

小奴難聽的聲音再次響起,“這兩只獵犬,皇上讚譽過最為靈敏矯健,也是皇上親口指定的給五公主狩獵之用。”

李青霜還不滿意,“為何只對本宮發狂?”

小奴唯唯諾諾,不知道能不能說話,李青霜不耐煩冷言,“開口。”

小奴哆嗦了一下,期期艾艾地開口,“兩犬爭奪□的母犬時,便,便是,這般發狂。”

這是把她李青霜當作母犬了,李青霜面罩寒冰,“簡直胡扯!你們兩個,把這小仆拖下去亂杖打死!”李青霜卻是命令起其中的兩名羽林郎。

小奴低頭啜泣不斷,磕頭不止,“小奴句句屬實。還請三公主明察。”

李幼橙心中一驚,這小仆,說了明眼人都知道的謊話還一臉理所當然,簡直是純然要侮辱李青霜!

李幼橙親眼見到兩只拾獵犬的兇相,拾獵犬是溫馴靈敏的犬種,即使遇到爭奪配偶時,也

自然是討好配偶,萬萬不會露出呲牙低吼的兇相。

難道,真的有人想要害李青霜?或是害她?而李青霜因為不知名的原因被兩只獵犬錯認?

李幼橙及時阻止道,“三皇姐,待我問明再由三皇姐處置,三皇姐看如何?”侮辱帝女,這小奴是自尋死路!就算是她三皇姐不在意,她也不會讓這小仆好過。

李青霜斜睨了李幼橙一眼,“你且問。”

李幼橙思慮片刻,征詢李青霜的意見,“不如我留下一名期門郎將小奴看起來,待我狩獵歸來再問?”

李青霜點頭,要是狩獵未有收獲,便成了笑料了,既然皇帝如此看重此事,李幼橙自然也不能敷衍。

李幼橙猶豫片刻,還是決定帶上兩只獵犬,既然是他父皇指定給她的,她萬萬沒有撩著不用的道理。

牧浩然看了看李幼橙,有些憂心,“和安公主,那兩只獵犬不知何時又發狂,不如由我伴和安公主狩獵如何?”

李幼橙瞥了李青霜一眼,李青霜面上一片落寞和難堪,李幼橙垂下眸,“也好。”

她三皇姐執迷不悟,她這也算幫她了。李幼橙不怎麽誠心地君子一番。

不過她並不否認她享受著報覆的快感。

她三皇姐癡心錯付,甚至因為牧浩然而侮辱楚正行。牧浩然,哪裏及得上她情郎的萬分之一?

牧浩然想要名,想要利,三皇姐給不了他,她,平治帝姬,卻有這個能力,也能讓她三皇姐睜大眼睛看看,牧浩然到底是什麽樣的人。

她一點都不否認,她是睚眥必報的小人。

行獵途中,兩只拾獵犬甚為溫順,羽林郎和期門郎已經完全可以駕馭,甚至連景煙都知道如何與兩只獵犬打交道,李幼橙便以拾獵犬溫馴為由辭了牧浩然的伴獵,牧浩然欲言又止,最後還是沿途返回。

李幼橙心中一直想著剛剛那個侍犬小仆之事,越想越覺得不對勁,狩獵的興致減了大半,只獵了兩只野兔,一只灰狐,便著急趕回。

將至安營點,雪地邊上灌木矮叢中,一瘦小身影突地飛將滾爬出來,李幼橙心中一凜,身邊伴獵的武衛攻勢還未起,那人影就出了聲,“公主留情。”聲音極其刺耳,卻是早些時候的由期門郎看管的侍犬小仆。

武衛仍然戒備著等待李幼橙下令,“將人抓回去。”私自逃跑,這小仆膽子還真大呀!

其中一個羽林郎正要動手,那小仆卻是撕心裂肺地泣吼起來,“五公主,我是紅袖!”說完,便扯下扁沿小帽,小仆頭發暗黃幹枯,長度當屬女子的無疑,只是這聲音?這容顏?

李幼橙怒斥,“什麽紅袖?與本宮何幹?”

那小仆擡起淚跡斑斑的臉,臉上半面火痕無所遁形,可怖異常,紅肉翻滾,令人見之作嘔,李幼橙從另外半面完好的臉上隱約辨識出昔日名震西京的挽淚閣當紅花魁的絕代芳華,不過仍然不敢大意,只將信將疑地審視。

紅袖困難地開著口,“水天一色,芳華消逝。”水天一色,取了緋雪藏匿紅袖客棧的店名,招牌菜名,紅袖所住客房名,掌櫃名各一字,只有她們三人知道。

李幼橙眸中厲色一緩,對著拿著獵物的三個武衛道:“你們先回營。”

三人猶豫,“五公主?”

李幼橙皺眉,“本宮的命令便不是命令?”

其中一人大著膽子道,“皇上有令,此行沒有奴仆。”雖然令是如此,但做到的,又真正有幾個?

李幼橙向那個大膽的羽林郎瞥了一眼,道,“你們先回去,我沒有危險,無需擔心。”頓了頓,李幼橙道,“今日之事,不必為外人道。”

待三個武衛離開之後,李幼橙瞥了眼跪的紅袖,不悅皺眉,“你不是隱姓埋名了麽?怎麽又來了西京?”

紅袖眸中一閃而過惡毒的恨意,只一剎那消逝,又突然跪地,“五公主,我的事,您知道得越少越好。”

李幼橙薄怒漸起,“你找本宮做什麽?”

紅袖吸了吸鼻子,“五公主,我要告訴你的事很機密,請您附耳過來。”

李幼橙怒道,“本宮無興趣,你今早諷刺了本宮的三皇姐,你也別想本宮對你有好臉色。”

紅袖砂嘎道,“李青霜那個惡毒的女人,不值得五公主如此維護。”

李幼橙怒斥,“本宮三皇姐的名諱豈是你這般人可以直呼的?”頓了頓,李幼橙諷笑,“你以為你好到哪去?以弱者之姿博取同情,誰又知道掩藏在柔弱表象下的心思是怎樣的扭曲?至少,本宮的三皇姐與本宮同血共緣,即使厭惡本宮,本宮也從來不見她掩飾,而你,本宮只後悔當年庇護了你!”

紅袖的孩兒不是譚赦的,卻和三駙馬有關,她無法往好的方面想,她一直以為李青霜不喜歡三駙馬才想要找面首,而三駙馬是無辜之人,可事實呢?也許是因為三駙馬不喜歡李青霜,李青霜心灰意冷之下,才尋了面首。

女子,誰又不想要有一個喜愛的人,然後一生一世呢?驕傲如帝女,想法不也如此尋常?她大皇姐李香喬,當年為了一個男人,愚蠢到與他沖動私奔,結果呢?招了他做大駙馬,大駙馬卻暗室不止。

帝女,只是不像普通女子,遇到不良的之人,只知

忍耐。

帝女,自然是昂起驕傲的頭,尋歡作樂,不是男子才有的特權!

特別是,今早紅袖對李青霜的的輕鄙,以及獵犬的突然發狂。她很難不去揣測紅袖的孩兒,也許就是三駙馬的。

只是,此事與她無關。

紅袖又悲泣起來,只是聲音著實難聽,景煙見李幼橙不耐煩起來,便喝道,“還不閉嘴!”

紅袖抽了口氣,心如死灰,“公主就該高高在上,如珠似寶,妓1女便是低賤下作,如泥似糞麽?如果可以選擇,誰不想做公主?誰不想生來富貴?公主就可以隨意輕賤人,三公主是這樣,五公主也是這樣,你們都是一樣的!”

李幼橙不欲理會,吩咐暖日道,“將人帶回去。”

紅袖突然桀桀地陰聲笑起來,“我有一個女兒,五公主,你是知道的。我把她帶來了西京,現在正由一個叫馮寶的多犬照顧著。”

李幼橙轉腳就走,紅袖突然瘋叫起來,“五公主,我女兒交給你了!”說完,拔足狂奔向路邊,一頭朝樹幹撞去,暖日要阻止已是不及。

李幼橙回頭,愕然,微恐,她,逼死了紅袖?

景煙察覺李幼橙慌亂,連忙擋住李幼橙的視線,“公主,別讓這骯臟人汙了您的眼。”

李幼橙有些恍惚,魂神不守“暖日,人還有氣麽”

暖日前去嘆了紅袖的鼻息,搖搖頭,“已經死了。”

李幼橙臉有些白,“讓人葬了她。”

暖日低聲道,“公主,紅袖本來就有尋死之心,否則她也不會言辭侮辱三公主了。奴婢以為,她潛在此處,必然是要自我了斷,以此讓公主愧疚,好讓公主照顧她的女兒。”

李幼橙也不是沒想到這點。

只是,人,就在她眼前死去,在紅袖死前,她還冷嘲熱諷了她一番,不管事實如何,人,死了。

真相是什麽,已經不重要了。

李幼橙微嘆了口氣,“你找個時間將她女兒接過來。”人死為大,不管她心思如何崎嶇,卻也當真沒有真正害了她。反而因為紅袖,她和楚正行結了緣,想來她是應該感謝她的。

暖日點頭應了聲“是”,一行人便回了安營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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