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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7章 他的新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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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咖啡好難喝。”陳朝生說。

他坐在街邊上的早點鋪子, 去上班的人已經走了,太陽還是曬得有些熱。

但好像又不是那麽熱,明明還是這樣刺眼的一團火球,他看著街對面的博物館, 這幢過於莊重肅穆的龐大建築, 遠遠看過去就如同某人的墳墓。

直到看見樹梢上某片泛黃蜷曲的葉子,陳朝生才後知後覺地想起夏季已經結束, 隨之而來的是在夏季冬季之間含糊不清的秋季。

攤子老板在煮茶葉蛋, 他點了份煮面, 裏面加牛肉的那種。

“行吧, 你的劍沒有拿走,吃早餐也勉勉強強算做了件有意義的事情。”siri的聲音悶悶的,“就當作嘗嘗幾百多年後面的味道。”

這個小攤子看著有些簡陋,幾口大鍋支起來,鍋口對著街道上揚起的灰塵,公交車一過來就是重且刺鼻的汽油味。幾張油膩膩的桌子, 上頭撐著花花綠綠的大傘,傘柄上已經全是棕褐色的油垢。

菜單上也滿是油垢, 上頭寫著面的名字, 大多都是十塊以內,最貴的那個是加雞蛋的牛肉面,要十二塊。

原本有老壇酸菜牛肉面, 被用記號筆劃掉了。

“謝春山以前就喜歡吃老壇酸菜牛肉面, 康師傅統一的都有。”Siri說,“現在床底還幾十桶, 我們說好了, 要是有藝人來爬他床, 他就叫藝人當著他面吃兩桶酸菜牛肉面。”

女老板穿著圍裙,佝僂著身子在幾口鍋前轉,時而加上把蔥花,時而開小些火。

陳朝生問她要咖啡的時候,她楞了楞,在三輪車裏翻翻找找,找出個一次性紙杯,又找了不知道什麽牌子的速溶咖啡。

陳朝生極不情願地再抿了口這杯咖啡。

喝起來像是過期的汽油,實在難以下咽。又像是泔水。

入口是苦澀的,帶著不明不白的焦味,末了又是一苦到底,若只是單純的苦澀還好,這苦澀裏又是夾雜著些糖精的甜,比中藥難喝。

“這玩意喝起來像藿香正氣水。”陳朝生胃裏一陣翻滾,“還是喝茶好。”

他喝著喝著被嗆了一口,喉嚨管子裏面一陣辛辣,鼻涕也湧出來,夾帶著先前的鼻血。

一陣手忙腳亂。

“你們小年輕喝不慣苦的黑咖啡。”老板笑著說,“我以前的時候,就喜歡早上喝杯咖啡再開電腦工作。提神的。”

陳朝生等著這苦味過去了,才道:“有茶嗎?”

“茶葉開水倒是有。”人不錯的老板給他裝了杯黃色的茶葉水。

陳朝生將茶葉開水囫圇咽進去了,才緩了過來。

“山豬吃不得細糠。”siri說,“你要慢慢喝,品味生活那是。”

陳朝生索性將手機屏幕關掉了。

“味道像糞水。”陳朝生小聲說,“實在怪。”

“你該去試試螺螄粉。”siri說,“謝春山有次在網上買了幾包袋裝螺螄粉來,白覆水以為他食糞了,孟尋風過去,以為他家廁所沒沖,白覆水就說這臭味是子自而外的,得是口服。”

“那味道是有些重。”陳朝生心不在蔫地把咖啡推遠了一些。

這座城市已經開始吵吵鬧鬧了,堵著動彈不得的吉普車狂按喇叭,拎著行李箱子四處對著出租車揮手的旅客,還有愁容滿面打電話的白領。

“你們年輕人不是喜歡喝奶茶麽?”老板將那碗面端過來,熱騰騰地冒著氣,“什麽蜜雪冰城,古茗……還有什麽來著。我以前也喜歡喝。”

“喝不太慣。”陳朝生道。

面湯的熱氣糊了他一臉。

“不喝健康。”老板用餐巾紙簡單收拾了一下桌面,“喝多了對身體不好,都是各種香精泡的。”

陳朝生不置可否。

面的味道有些陌生。

他發覺太久沒嘗試這種食物,味蕾都有些忘卻這種味道。

陳朝生像個沒有吃過面的人那樣,吮吸著湯汁。

“小夥子,你還是學生罷。”老板拎著湯勺問她。

這會兒已經沒什麽人來吃早餐了。只有那些大爺大媽們買了菜,拎著五顏六色的塑料袋來兩個包子。

“不是了。”陳朝生想了想該說什麽。

siri鼓勵他:“努力邁出和人說話的第一步噢。”

“你也不想和你的劍一樣罷。”siri說,“陳爺爺,努力融入現代社會罷。”

“就算是我們ai,也是在不斷學習的,因為你們人類的變化實在是太快了,我也擔心要是稍微走神那麽一會兒,我就要被你們拋棄。”

“是人都會老的。”陳朝生喃喃道。

“ 你一會兒要去喝杯奶茶嗎?兩條街外有家蜜雪冰城,今天奶茶打折。”siri說,“加上支付寶給你領的高溫補貼,一杯八塊錢的奶茶,大概只要五六塊。”

“去試試罷。”陳朝生說。

“你知道那店鋪為什麽要打折麽?”siri問。

“不知道。”陳朝生喝了口湯。

裏頭蔥花放得很多,不過沒有香菜,嘗起來很香。陳朝生吃不慣香菜。

“為了紀念你逝世大典。”siri說,“什麽時候帶著我也去參加一下你的葬禮?”

“小夥子,這面怎樣?”老板問他。

她發上掛著一串帶小珠子的發繩,一動就晃來晃去的。

“味道好極了。”陳朝生笑著說。

“您來這裏擺攤之前,是做什麽的呢?”陳朝生按著siri給出的幾個問題,選擇了其中一個發問。

Siri給他調出來很多問題。是參照網上一些適合陌生人交談的話題,包括但不限於“今天天氣真好啊”“xx又漲價了吧”“xx死了,開香檳嘍”

Siri推薦他講白覆水的抗日劇,因為實在太好吐槽了,要是他們兩個這樣說起來,它能從數據庫裏調出兩三百條全方位差評。

老板半晌沒有回話,她的眼角生滿紋路,那些紋路動了動,展露出一點笑意來。

“以前啊……在一家小公司上班。後面幾年經濟不好,小公司倒閉了,我開玩笑說出來擺攤,沒想著一擺攤就是好幾年。”老板說,“疫情這會兒還好,要是一直不好,麻煩只會更多。”

“管他呢,日子照樣過。”老板又說。

陳朝生用筷子把面條卷起來。

“辛苦了。”他說。

“小弟弟會疼人。”老板說,“我家那口子誒……不說也罷。”

“你將來有了女朋友,要對人家好,別讓人家為了你操勞。”老板最後只這麽說出輕飄飄的一句話。

她說完就回去看她的茶葉蛋了,幾張鍋看上去就像是嗷嗷待哺的嘴巴。

陳朝生回過神來。

“陳朝生,你試著和人說話了。這是一大進步了。”Siri給他鼓氣,“你以後總能和人口若懸河說起來,將來說不定還能成個大演講家。”

“我想給她買杯奶茶。”陳朝生道。

樹葉簌簌地往下落,落在柏油路面上。

“還有件事兒,你不要告訴別人。”陳朝生壓低了聲音。

“什麽事情?是你在博物館的意見冊裏面寫‘陳朝生到此一游’?還在上面留了手機號碼?還是什麽?反正你留的電話號碼他們也不會打給你。”

“我偷了東西。”陳朝生說。

他從口袋裏掏出一朵玫瑰花來。

這朵玫瑰花隨著他奔波了一路,卻絲毫沒有枯死的跡象。

金屬的葉片,抹著火紅的漆,硬挺棘刺,在太陽底下熠熠生輝。

“你把她偷出來做什麽?”siri問,“裏面有監控的,而且不一會兒就會有人發現那展櫃空了。”

“不是的。”陳朝生搖了搖頭,“她的那個展櫃,裏面仔細看,能看到蜘蛛網。”

“已經很久沒有人來將那玻璃墻打開來了。”陳朝生說,“小機器人還留在裏面,他說過想讓公主殿下出去看看。”

“你記得尚方劍說什麽?他在成為一把劍之前,沒有成為一把劍的想法。”陳朝生用紙巾將玫瑰花上面的灰塵仔仔細細擦拭幹凈了,看上去倒真像是朵嬌艷欲滴的紅玫瑰。

“那博物館怎麽辦?你打算怎麽辦?”siri一陣頭疼,“你真是神經病。”

“1911年有個粉刷工人去盧浮宮裏把蒙娜麗莎偷回意大利。他後來被關了六個月禁閉。”siri說,“你以為你在做一件正確的事情嗎?他們會把你抓起來。人都是這樣的。”

“你要是進了牢裏,我會想你的。”Siri說,“反正橘子你也進了好幾次了,你就當成換個地方睡覺繼續清靜無為罷。”

“不必擔心。”陳朝生握著玫瑰笑了笑,“還有我的幻術。”

“雖然不是什麽時候都能用出來,而且我一般都用的不太好,不過那是我用得最好的一次。我在那裏捏造出來的假玫瑰,連你不也沒發現麽?”他說,“攝像頭那兒有他們的皇家侍衛,也不擔心。”

“不影響人觀看。”陳朝生的手捏了捏花柄,稍一用力,將花莖抽開來,“我啊,一眼就覺得她會是一把很好的劍。”

“很堅硬的材質,不易腐蝕的特性。”

“不比尚方劍差。”

作者有話說:

悲情片段暫時結束。【好吧並不悲情】

以後小陳就是拎著玫瑰花到處亂刺的芳心縱火犯了【物理意義上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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