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天天冷，天亮的晚，習慣了早起，又受不住冷的農家人，基本沒人會睡懶覺，全都早早的起床燒火。

尤其是家裏有孩子的，小孩子受不住凍，北方的冬天又冷的能凍掉人耳朵。因此要是五點多鐘，天才蒙蒙亮，屋子裏沒有多少熱乎氣的時候，就有勤快人起來燒火做飯了。

陸家有四個小孩，最小小姑娘剛六個月大。因此陸家的兩個兒媳婦都很勤快，陸家基本上是後嶺村煙囪最早開始冒煙的人家。

陸家人多，一大家子十二口人住在一起，老老少少一共分了四個屋子睡覺。所以，雖然有兩個兒媳婦起來忙活，但也不得清閑。

李秋花不是個會苛待兒媳婦的惡婆婆。早上兒媳婦忙著燒炕做飯的時候，她也不會在炕上躺著，等著人伺候。

四十出頭的人，雖然李秋花已經當奶奶了，但她身體還硬朗的很。所以她從來不擺老人家的譜，早上的時候，她一樣會早早的起床，幫著兒媳婦打打下手。

陸家的男人們，也不是懶的。陸家的女人起來之後沒多久，他們也起來挑水劈柴，忙碌了起來。

陸家唯一算的上有點懶，有點嬌氣的人，就是陸家的小女兒陸巧兒了。陸巧兒今年十八，和陸嘉寶同歲，是一對雙胞胎。

兩個人出生的時候，陸家的日子還不太好過。等她們五六歲的時候，陸巖他們長大了，陸家的日子有了起色，他們倆作為家裏的老幺，被陸有財咬咬牙，一起送去了學校。

陸巧兒的陸嘉寶也爭氣，上學的時候，成績非常的好，比王大寶還有希望考大學，可惜倆人和王大寶一樣，高中還沒畢業，就被迫回家務農了。

陸巧兒和陸嘉寶當然也有不甘心，因為這一份不甘心，倆人到了十八還沒說親。

陸巧兒作為家裏的大齡小姑子，劉冬夏和蘇青這兩個嫂子，當然看不得她天天在家享福。

但陸家如今是李秋花當家，陸巧兒也不是幹吃飯不幹活的廢物點心。陸嘉寶又從以前的老師同學那裏，打聽到了年後可以上工農兵大學的消息，劉冬夏和蘇青才對陸巧兒的偷懶行為，睜一眼閉一眼的沒有追究。

陸巖起來的比陸家所有人都早。別看陸巖昨天睡得晚，但他習慣了早起，根本不會睡懶覺。陸巖的部隊，四點半就得出操。所以五點不到，陸巖就睡不著了。

昨天的天不好，後半夜的時候，真的下了一場小雪，在地面上留下了一層薄薄的青霜。

這點積雪，正常來說不用掃。太陽出來，風吹一吹就散了。但誰讓陸巖閑不住呢？

幹幹的晨跑沒有意思，陸巖找出了家裏的掃把，揮舞著掃把，刷刷刷的開始掃雪。

農家人掃雪，一般都只掃到自家的大門口。馬路上的積雪，除非厚到影響大家出行的地步，不然大家基本都不會管。只等太陽出來把雪曬化，或者讓風把雪吹走。

大家情願每次出門，都踩一腳的雪；或者把雪踩實了腳滑摔跤，也沒人願意去掃馬路上的雪。

掃路上的雪，又沒有公分，只是白幹活。所以沒人願意白幹活。現在路兩邊，沒人走的地方，積雪都一尺厚了，也沒人管。

這場小雪本來也是這樣的命運，但誰讓陸巖能幹呢？

陸家的院子不夠陸巖發揮，不等太陽出來，陸巖把整個後嶺村的雪都掃了。

陸巖掃完雪，神清氣爽的扛著掃把準備回家，後嶺村的人基本也全起來了。一路上，大家看見陸巖，全都會熱情的和陸巖打一聲招呼。

陸巖話不多，常年呆在部隊，也不愛笑。他不會奉承人，但能和他說句話，村民們還是會十分的高興。覺得十分的榮耀。

陸巖身上那身沒有補丁的綠軍裝，更是看的村裏的年輕小夥們，眼色不已。只恨不得，他們也有一身這樣好的衣服。

村裏人都熱情活絡，院子裏一個人都沒有，還房門緊閉的陳家，就顯得十分的突兀。

大家都起來忙活了，怎麽陳家還沒個動靜？

昨天陳盼傷的不輕，陳父還躺在床上昏迷不醒，陳母一副病秧秧的樣子，也不中用……

陸巖豎起耳朵，聽了一會兒。發現陳家屋裏真的一點兒動靜也沒有。怕陳家出什麽意外，陸巖快走幾步，加快腳步回家去找他妹。

陸家總共八個孩子，四個男孩，四個女孩，除了老大陸巖，就只有老小那一對雙胞胎還沒成親。

陸巖的三個妹妹，全嫁去了外村，日子過得不好不壞。大弟陸勇，娶的是個自帶嫁妝的漂亮寡婦，兩個一共生了三個孩子，兩個男孩，一個女孩。二弟陸明，娶的是村裏的知青，兩人只有一個女兒。

陸巖找到陸巧兒的時候，她正在幫嫂子帶孩子，給小侄女梳頭。

三歲的陸雲是個怕生的性子，陸巖當兵後幾年回一次家，小家夥長這麽長第一次見他，還不認識他，一見到他過來，就嚇得直往陸巧兒懷裏鉆，躲著陸巖不敢看他。

陸雲這小丫頭怕陸巖。陸巧兒這個家裏的小女兒，卻不怕陸巖，反而和陸巖關系很好。

作為家裏的小不點，小時候陸巖經常抱著陸巧兒出去玩。因此一看到陸巖過來，陸巧兒就歡歡喜喜的叫了一聲“大哥”。

“小雲別怕，這是你大伯，你最喜歡的小皮球，就是他給你買的。你快叫人，你大伯可疼你了。等一會兒，讓他帶你去買糖吃。”

陸雲被陸巧兒溫柔的哄著，害羞的擡起頭，紅著臉，好奇的看了陸巖一眼，然後細聲細語的喊了陸巖一聲“大伯”，就一個扭身下地，不好意思的，噔噔噔的跑去找她媽了。

小家夥這沒出息的慫樣，逗的陸巧兒哈哈笑，她很是活潑的打趣陸巖道：“哥，你可快點結婚娶媳婦吧。你看你現在混的，親侄女都不敢和你呆一起了。”

“你再這麽在軍營呆下去，哪還有姑娘敢嫁給你呀？”

陸巖被小妹妹打趣，有點無語。

“小丫頭片子一個，你還管起我的閑事了。有那閑功夫，你還不如快點給你自己挑一個好婆家。”

隨口說了沒大沒小的陸巧兒一句，陸巖趕在陸巧兒反駁之前，再次開口道：“你現在快端點吃的，去陳家看看。我剛路過她們家的時候，發現全村就她家還沒動靜。”

陸巖是男子，他大早上去陌生女孩的家裏，容易讓人多想，害陳盼被人嚼舌根。所以他雖然擔心陳盼，卻只能讓陸巧兒去看情況。

“陳家？哪個陳家？她家怎麽了？”

陸巧兒昨天睡的早，晚上又嫌冷，沒出去湊熱鬧，所以她這會還不知道陳盼的事情。

陸巖看她那一頭霧水的樣，簡單的把陳盼的事情，和陸巧兒說了一遍。

陸巧兒有點嫉惡如仇，聽完陳盼的遭遇，瞬間對她萬分同情。這回不用陸巖再催，她就去廚房，用大碗裝了六個玉米面餅子，一路小跑著去了陳家。

陸巖怕陳家有什麽意外，陸巧兒一個小姑娘應付不來，他就慢了陸巧兒一步，吊在陸巧兒的身後，假裝鍛煉身體似的觀察情況。

陸巖兄妹倆一前一後的出門，李秋花看著不放心，在後邊喊了一句“早點回來”，沒得到陸巖的回答。她不高興的轉頭和陸有財抱怨道：“這一大早的，出去幹嘛啊？”

“陳家那麽有錢，還差咱家這兩個大餅子嗎？咱家陸巖這大手大腳的毛病，也不知道是隨了誰？”

陸有財還回話，她就又壓低了聲音，對陸有財嘀咕道：“老二媳婦是個小心眼，老大拿了她做的餅子去送人情，她這會肯定不高興了。”

“陸巖也是，他想要東西，直接找我多好，他這樣直接去廚房拿，讓大家都看見了，別說老二家的，老三家的看了心裏也不痛快。”

“六個餅子呢，咱家啥家庭啊，說送人就送人？”

“陸巖這是在部隊呆傻了，都不知道家裏的人情世故了。”

“這麽下去不行，老頭子，這回你可得幫我。陸巖這回說什麽都得娶媳婦，你可不能再聽他的，讓他瞎胡鬧了。沒個女人幫陸巖過日子，陸巖那點家底，遲早被他敗光。”

李秋花和陸有財叨叨完，不等陸有財回答，就從櫃子裏拿了六個雞蛋，風風火火的去了廚房。

“陸巖拿了六個餅子走，早飯肯定不夠吃了。再貼餅子來不及，冬夏咱就烙幾個雞蛋餅，蒸一碗雞蛋糕給孩子們吃吧。”

劉冬夏一聽李秋花這話，被陸巖拿餅子送人帶來的那點不快，瞬間蕩然無存。

她笑著接過李秋花手裏的雞蛋，一邊麻利的磕破了蛋殼，準備烙雞蛋餅，一邊假客氣的說：“陸虎他們那麽小，哪吃的了這麽多雞蛋啊？四個孩子一個吃一個就行了，剩下的兩個，我打個蛋花湯，咱們大人也吃頓好的。”

“行，你看著辦吧。”

李秋花就知道，雞蛋到了老二媳婦的手裏，她肯定不會再給還給她。好在她家不是窮的，幾個雞蛋都吃不起。她也沒不高興。

而且這好東西是吃進了自家人的肚子裏，李秋花就是心疼，也還能接受。

李秋花這也是沒辦法，才會拿雞蛋，堵兩個兒媳婦的嘴。

陸家現在還沒分家，一大家子人住在一起，難免會磕磕絆絆。陸巖難得回來一次，李秋花不想他才到家一天，就因為家裏雞毛蒜皮的小事鬧不痛快。

劉冬夏和蘇青也懂李秋花的意思，吃了李秋花拿出來的雞蛋，果然沒再對陸巖拿餅子送人的事，再多嘴的說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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