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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七章、江都遺物之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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隨著話音落下,馮繼忽然伸長手臂猛地抓了過來!

九方纓一直凝神戒備,雖被他的猝然舉動驚嚇,電光火石之間已反應過來,立即離席而起往後退去。

但方一起身,九方纓只覺得腦海中一片昏昏沈沈,腳下踉蹌著根本邁不開步子,忽然間手腕一痛,已被馮繼狠狠掐住了手腕。

“九方娘子,這就要走了?”馮繼的笑聲在耳邊響起,“你既然不喝在下特地準備的茶,在下只好用‘冰石花’來留你一留,不知娘子對這招待是否滿意?”

九方纓勉強擡目,順著馮繼的手指方向,只見涼亭邊擺著的三盆雪白的花,模樣並不十分美麗,慘白的花瓣上蜿蜒著血色的線條,包在其中的花蕊更是深沈的赭色,越發透出些詭異的氣息。

九方纓試圖掙開他的手,卻只感到無力。馮繼依然貼在她耳旁,輕笑道:“西域最不乏奇花異草,娘子此前破了‘飛燕草’之局,不知當年令尊在漢匈之間穿梭徘徊,是否有帶你見識過我這‘冰石花’?”

“純屬……胡扯!”九方纓此時全身無力,但聽到先父被如此侮辱,怒氣填膺,“家父生而為漢人,一生……只專註相馬育馬,豈容……爾等汙蔑……”

馮繼“嘖嘖”不已,“當真嘴硬。看來不讓你吃點苦頭是不會……誰!”

他的聲音陡然拔高,一聲大喝震得九方纓頭皮發麻,隨後響起一陣紛亂的腳步聲,有人將她從馮繼懷中用力扯了出來,她便一頭撞上了一個堅實的胸膛,更是頭暈眼花。

“這……不是張尚書嗎,您、您怎麽會在這裏?”看著眼前的不速之客,馮繼詫異之餘有些驚慌。

九方纓想要擡起頭,卻聽到頭頂傳來熟悉的聲音,冷淡地道:“馮老板對朝廷調動倒是熟悉得很,莫不是宰相公子告知?還是說,曾被在下投入監牢一直懷恨在心?”

這個聲音……

馮繼點頭哈腰,賠笑道:“尚書說笑了……”

曾經抓馮繼進監牢的尚書,又是“張”姓,莫非——九方纓想到那個人,又想起此刻的姿勢,登時羞也不是惱也不行,急怒之下竟暈了過去。

“阿纓?……阿纓,你可算醒了!快,把這藥喝了。”

迷迷糊糊間重新睜開眼睛,迎面便是濃郁的苦澀氣息,九方纓下意識地偏開頭,抿緊嘴唇。

“果然還是個孩子,才這麽點苦就受不了了?別躲,快喝了。”

那溫柔的聲音實在令人無法拒絕,九方纓只得張開嘴,由著那人把藥一勺一勺餵下去,不出片刻,暈眩的感覺果然好了許多。

小憩一陣,眼前仿佛終於恢覆明朗,九方纓這才看清面前的人竟是文朝雲,一楞之後驚喜得急忙抓住文朝雲的手,“多謝文姊姊,我怎麽會在這……我方才分明還在‘率然居’,是誰救……”

說到這裏,她突然收住話頭,晃了晃腦袋,不可能,怎麽會那麽巧是那位大人……

文朝雲輕撫她的手臂,搖頭嘆息道:“為什麽你會去‘率然居’?馮繼其人可是有名的奸商,又和宰相公子沾親帶故,東市裏可沒人敢去砸他的場子。”

“我……”九方纓喉頭一哽,話到嘴邊又壓抑下去,眼淚在眼眶裏打轉。

她又何嘗想?可是馮繼以如此誘惑的理由引她前去,又爆出如此驚人的消息,她只覺得害怕。

文朝雲不由嘆息,起身正要將碗拿走,身後少女忽然低聲道:“他知曉我父親九方德的事……好姊姊,我必須把父親當年的事調查清楚,我……不願再這樣糊裏糊塗與仇人們生活在一處!”

文朝雲手上輕輕一顫,“仇人?這話從何說起?令尊莫非是……”

“死於非命”四個字已經到了嘴邊,又覺得仿佛太過殘忍,文朝雲只得閉口,驚詫而同情地看著九方纓。

讀懂了她目中的情緒,九方纓捏緊拳頭,微微點頭,神情變得苦澀。

“我爹……也曾在承華廄當差。他為陛下相馬,技巧高明,於我而言,幾近望塵莫及。”

聽到“承華廄”三字,文朝雲的嘴唇哆嗦一下,很快恢覆鎮定,走到九方纓身邊的凳子上坐下,凝神看著她等著下面的話。

“元狩元年,爹爹和娘親帶我離開長安,我年紀不過三四歲,具體的情形並不記得清楚,但我卻記得,原本我們是坐在馬車上,急急忙忙趕著往長安外走去。”

九方纓用力地捏著被角,眸中淚水畜得深了,終於一齊湧了出來,順著嬌小的面龐淌下,“然而……最終只剩我和爹爹,我們同騎在白龍的背上,一路倉皇回到新野。就是這一路上,我失去了娘,爹爹失去了一雙腿!”

隨著她的講述,文朝雲臉色越發蒼白,直到聽到這裏,她“啊!”的驚叫一聲,“怎會如此?令堂難道不是……”她往對街的方向看了一眼,滿臉疑惑。

九方纓輕輕搖頭,苦笑,“婆婆只在多年前與我娘有一面之緣,當年有命回到新野的,只有我和爹爹。”她聲音沈下來,帶上冷意,“有人在長安城外設伏,務必要致我們一家於死地。”

文朝雲倒吸一口冷氣,一時間說不出話來。片刻後,她嘴裏還是道:“可你不該以身犯險。若真出了事,誰人幫你繼續查下去?”

九方纓擁被坐在榻上,文朝雲撫了撫她的手背,卻發現她已經淚流滿面。

“馮繼說……我爹是匈奴的間諜!”九方纓以手掩面,渾身顫抖抽噎著,“這不可能,這絕對不可能!他們便是這樣造謠中傷,來掩蓋殺人的事實麽?”

馮繼敢這麽篤定地說,當年的事他必然知曉很多,說不定更是重要參與者。九方纓痛苦地捂著臉,好容易鎮定下來,正對上文朝雲溫柔的目光。

“不怕……人死不能覆生,他們自然怎麽說都可以。”文朝雲輕輕拍打九方纓的後背,“你先好好休息,我叫彩丫來這裏照應一下,店裏我還得去看著。”

九方纓連連點頭,眼淚險些又掉下來,緊緊握住文朝雲的手,“姊姊,你對我真好……我不知如何才能報答你……”

“小傻瓜。”文朝雲在她鼻子上輕輕一刮,轉身輕手輕腳出去了。

囑咐彩丫留在這裏照應,文朝雲迅速轉身往拐角的廂房趕去,一踏入廂房內便將房門緊閉,捂著心口閉目不語。

“她情況如何了?”

文朝雲睜開眼睛,面前端坐的人正瞧著她,這張臉孔,竟赫然是已升遷為尚書令張安世!

但看此刻,他一向嚴肅的“鐵面”仿佛面具般卸掉,目中透出關切,起身走到文朝雲的身邊,牽起她的手到一邊一同坐下。

誰也不會想到,張安世竟是這間不起眼的小酒館的常客。

“……虧得你及時救她回來。”靜了片刻,文朝雲低聲向他回道,“但大夫也瞧不出是什麽緣故,應是入口了什麽毒物導致昏迷,若是往日,你應直接將馮繼拿下治罪。”

張安世微哂,“我已傳訊給廷尉,這商人定會得到處置。”

“你想要阿纓出面作證?這……是不是不大……”文朝雲遲疑了。

想起剛剛九方纓向她說的那個“秘密”,雖然不知九方纓為何要隱瞞這麽久,但她最初時既然三緘其口,一定有她噤聲的理由。

張安世註意到她神色的變化,立即問道:“怎麽?”

文朝雲略一遲疑,低聲道:“阿纓說,馮繼指責她父親曾是匈奴間諜,因此才會被人追殺……我不大相信。若真是這樣,為何他們父女要在新野艱難度日,而不去找匈奴引兵犯境?殺妻斷腿,又豈是小小的仇恨!”

張安世沈默片刻,微微點頭,“不錯,你說得有理。”他沈吟,“單就馮繼而言,此人絕非善類,也不知他這番話可信否。這次並非馮繼初次犯案,此前至少應有四名少女落入其手,我原就有關於她們的卷宗,只是苦於找不出真兇,如今終於可以結案了。”

文朝雲終於長長舒了口氣,輕笑道:“尚書博聞強識、嫻於辭令,也來小女子面前賣弄麽?”

張安世依然微笑著看她,“不然,何以對得起家父所賜‘安世’之名?”

二人靜默片刻,文朝雲側頭,發覺張安世的目光依然落在自己身上,忍不住伸手在他臉上一擰,嗔道:“好一個‘鐵面’長安令,卸任之後反而變得嬉皮笑臉的了,還總盯著以前的舊案不放,真是叫人心中不安。”

“心中記掛,若不了結,反而是我心內極為不安。”張安世直截了當地說道,晶亮的眸子直勾勾落在文朝雲臉上。

觸到他的眸子,文朝雲喉頭一哽,微微垂下頭去,面頰變得有些熱。

“子儒……若是沒有你在,我全然不知該如何是好。”她輕道,“而且你也知道,家父他……或許就是……”

“此事你毋需掛心。”張安世將她的話頭打斷,這才收回目光,鄭而重之地輕輕握了握她的手,“事情若是屬實,必然牽連甚廣,屆時不僅是薛——九方娘子一人的事。而今我又有一些新的線索……金都尉也在這件案子裏,他同樣在為九方娘子奔走,暫可慰心中不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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