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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五章、口是心非行善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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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方纓眼睛微熱,她的婆婆是如此善良,是如此真心實意地擔憂著細君,但她們,卻只能將這個秘密隱藏下去……

“這是誰?”文朝雲忽然驚呼。九方纓還沒反應過來,美艷的老板娘已經快步走到酒肆大門前,客套地笑道:“這位少爺,本酒肆並不……”

“本侯來找人,不是喝酒。”霍嬗的聲音冷冷的,也帶著熟悉的嘲諷意味。

文朝雲登時語塞,面上不禁訕訕,這少年倒是犀利,一下看穿她的念頭。她嘆息一聲,“不知侯爺來找什麽人?”

霍嬗居高臨下坐在馬上,懶懶地擡了一下眼皮。文朝雲順著他的視線看過去,九方纓正坐在薛林氏身邊為她拭著臉,一邊輕輕撫著脊背一邊低聲安慰著。

仿佛感應到旁人的註視,九方纓擡起頭來,恰與霍嬗四目相對,幾乎驚得呆住。

“你、你怎麽過來啦?”她結結巴巴地說,若是這樣,豈非霍嬗就此知道了她的住址?

霍嬗策馬走近幾步,好奇地看她們抱作一團流淚,“若是人丟了,只管去報官便是,在這哭哭啼啼有何用?”

九方纓笑也不是哭也不是,但心裏很有些欣慰,這孩子比起初見時多了好些的人情味。她習慣性地想要再和他擠兌,但張了張嘴,卻什麽都沒有說出來。

細君的事……豈能對外說出?

“不必……”她低聲道,“此事與侯爺無關。”

霍嬗眉頭一皺,這姓薛的小子,他不過是最近在家休養了幾天,怎麽好似就對他疏遠了?不過是仗著比他大幾歲又有一技傍身……或許,還因為有那個匈奴人的支持?

說到那個匈奴人,霍嬗驀地想起來今天的來意,懶洋洋地在馬上抖了抖肩膀,“關於那個匈奴都尉……聽說是你領著長安令去尋人的,你倒是厲害得緊。”

九方纓臉色一白,懷裏的薛林氏也突然停止了哭泣,驚愕地擡起頭來,“匈奴人?什麽匈奴人?”

“娘……沒事。”九方纓喉頭一哽,聲音低了下來,“沒什麽事……”

霍嬗眨眨眼,這小子不是和日磾關系極為親厚麽,這回這麽急急撇清關系作甚?他輕哼一聲,“闖雍門的可不就是你?聽覆陸支說,若不是你說動長安令,那金日磾或許早淹死在護城河裏了。”

薛林氏驚得瞪大雙眼,抓著九方纓的手也顫抖起來。

“那人……是匈奴人?”薛林氏難以置信地道,聲音變得驚惶,“阿纓,那個都尉竟是匈奴人?”

“娘——”九方纓無力去回答這句話,她只能憤怒地看向霍嬗,她決意收回方才的評價,這小子依然全無人情!

他是來對她炫耀日磾所受的災厄麽?又或者,他是來威懾她的親人?

她緩緩地站起身來,目光冰冷地註視著霍嬗。“此事與侯爺無關,侯爺請回。”她的聲音是從未有過的冷漠疏遠。

霍嬗瞪著眼睛看她,而九方纓的臉上表情沒有絲毫的動容,依然冷酷如石。

“侯爺!”於辰嘆了口氣,上前將韁繩輕輕拽了拽,示意小主子快些離開。他已經察覺到二人之間詭異的氣氛,薛纓只怕是真怒了,這兒又是平民巷陌,若真一個不慎想要對他的小主子不利,也不是一件難事!

霍嬗一頭霧水,見於辰也這樣小心謹慎,氣憤地一甩衣袖,指著九方纓道:“本侯好心來向你說情況,你就這般態度?好小子,膽子真是夠大,本侯若是一聲令下,你此刻便能進天牢!”

九方纓唇角微微勾起,她問心無愧,若霍嬗只愛被人臣服、被人吹捧,恕她無可奉陪。

倒是一旁的薛林氏嚇得簌簌發抖,幸而有文朝雲在一旁護住。她似乎察覺到是因為自己說了什麽,才導致自家兒媳與這位來頭不小的侯爺如此針鋒相對,心中愧悔交加,忽然大口大口喘息起來。

“嫂子?”文朝雲覺出不對,輕輕拍打薛林氏的後背,卻發現薛林氏的臉色驟然變得鐵青,顫抖著手捂住喉嚨往一邊倒去,嘴角流出白沫。

“阿纓!阿纓你——你快去請大夫!”饒是一貫冷靜如文朝雲,這時也嚇得不輕,急忙站起來去抓九方纓的手腕,“阿纓!”

九方纓好容易收起怒火,一轉頭見到薛林氏上氣不接下氣的模樣,也頓時魂飛天外,撲過去將薛林氏抱在懷中,“娘,娘你平靜下來,沒事,什麽事都沒有,不要緊張……”

她一側頭,竭力平靜地道:“文姊姊,麻煩你速去我房中枕邊取來茯苓,你……你不用擔心,這是娘的宿疾。”

文朝雲不曾見過這樣的病狀,嚇得臉色有些蒼白,但還是轉身向對街的宅邸奔了過去。

突發如此事故,原本要離去的霍嬗和於辰也停下腳步,詫異地回頭。只見薛林氏忽然猛地咳嗽幾聲,嘴角依然吐出些白沫,看得霍嬗一陣惡心嫌惡地想要轉頭。

但九方纓絲毫不覺,任由薛林氏的頭靠在自己膝上,一手為她輕撫胸口一手為她撫著臉頰,低聲安慰道:“娘,什麽事都沒有,您不必擔心,平靜下來……文姊姊很快便會將藥取來了……娘……”

說到最後,分明語氣裏帶上了哽咽,眸中泛起盈盈水光。

霍嬗看得呆住,這一瞬間,他仿佛覺得……這少年人是如此的嫵媚柔弱?

過了片刻,文朝雲已經捧著一個藥包風風火火地沖了出來,九方纓來不及道謝,急忙道:“茯苓兌熱水拿來,我餵娘喝下。”

文朝雲返身便去指揮酒肆的夥計倒來熱水,滾燙的熱水倒出,又將茯苓手忙腳亂地丟了一大堆進去。九方纓將那滾燙的水端到面前,用力地將其吹涼,手上卻在顫抖。

“只是茯苓,可當真有用處?”霍嬗終於忍不住了,關切地問道。

此言一出,文朝雲和九方纓齊齊擡頭向他看去,都露出驚愕的表情,似乎沒料到他還在這裏。

霍嬗登時氣結,他也不知是為什麽,凡與這叫薛纓的臭小子待在一處,他總會受薛纓擠兌,旁人從未對他施加過的無視和不敬他都能從薛纓身上領到;不想這人身邊也是一樣,竟有如此多不識趣之人都聚攏在了一起。

但霍嬗沒法解釋的是,盡管他知曉必然會被薛纓嘲諷,他依然忍不住想來見她。

因傷在家賦閑這幾日,他覺得自己快要憋死閑死了,好容易好了些,便立即要於辰帶他出門,而一邁出大門,他卻只想到一個去處:東市。

他晃了晃腦袋,將剛剛那些奇怪的思緒盡數壓了下去,見九方纓她們還在拼力地對那婦人施救,心裏猶豫片刻,道:“不如先到我府上,我請府中醫官看看罷——不然,我便去叫禦醫,總好過你們在這裏胡亂施救。”

“什麽?”文朝雲再次錯愕,這才好好對這少年打量了一番。

這少年看起來不過十一二歲的年紀,受傷的手臂還吊著,騎在馬上的姿態也極為隨意,但只是立在那兒,周身便有一種說不出的睥睨氣勢。

她心中驀地閃過一個名字,驚得說不出話來,怎麽會……這個人都與她的纓妹妹產生了糾葛?

一聽到醫官和禦醫,九方纓眸子瞬間亮了,但又很快黯淡下去。她咬緊嘴唇,霍嬗最不耐煩看她這般神情,大手一揮,“方才的事不計較,現在豈非是人命關天的事?”

他一扭頭,“於辰,叫他們把巷口那馬車趕來,我還是騎馬回去。”

“諾。”於辰立即領命。他心裏有些無奈——這馬車本是為這位受傷的小主子準備,不想又借給了外人——但更多的還是驚喜和欣慰。

他這位小主子,終歸還是一個恩怨分明的善良孩子。

九方纓擡起頭,楞楞地看著他,眼淚忽然間跌落下來。那樣淒婉的神色,仿佛是即將步上懸崖之巔時又被人用力拽了回來,看得霍嬗也一陣動容。

馬車很快到來,於辰和其餘的侍衛立即動手將已經昏迷的薛林氏擡進馬車,九方纓一直握著薛林氏的手,即將上車時略有遲疑,松開了薛林氏的手,忽然走上前對著霍嬗跪下。

“侯爺大恩,沒齒難忘。”她的聲音有些發顫,“若是我娘此番保得性命,侯爺此恩,將結草銜環以報……”

霍嬗看著她跪下,忽然覺得周身一陣不舒服,他在宮裏也沒少見人對他下跪行禮,也素來都是淡然處之,但這回似乎有些不同……他為何會覺得臉上發熱呢。

“少廢話,走了。”他別過臉,單手扯了扯韁繩,不意看到於辰在馬車邊沖他咧嘴一笑,順帶一拱手。

這位小主子可是難得行此善事啊。

這是在誇他麽?霍嬗臉上紅雲竟更大了,立時狠狠哼了一聲,率先一馬當先走在了前面。

他……他不過是看她們可憐罷了,於辰這神色,好似他做了什麽壯舉?

他要做什麽事,才不容別人揣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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