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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六章、嬌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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跑近跟前站定的一剎那,九方纓看清了來人的臉,登時僵在了原地。

“金……都尉?”

可不正是那張她躲避已久的熟悉面龐?

九方纓呼吸一滯,只覺胸腔裏的心跳也在這一刻止住了。他怎麽會知道這裏,又怎麽會到她的家裏來?

聽到少女脫口而出的稱呼,金日磾萬分確定了一點:眼前的人絕非是相像或者姊妹,這個人就是真正的“薛纓”!

他怔怔地看著面前的少女,薛纓竟是女子?那精瘦且精明的“少年”人,竟然是一名少女!

幾乎是一瞬間,金日磾記起在冠軍侯府裏同騎的情景,臉上好容易消散紅雲又忽然暴漲,狼狽地擡起袖子掩面,“請恕罪,我……我實在唐突了。”

九方纓也忽然漲紅了臉,今日她回來得早些,便換回了舊衣裳開始洗菜準備晚飯,哪裏會想到這時有外人進來?

尤其,還是他……

眼角瞥見文朝雲暧昧的笑容,九方纓恍然,羞憤地瞪了文朝雲一眼。她努力地平覆了心緒,低聲道:“唐突之說,從何而來?”

她聲音微停,金日磾忐忑地放下袖子,正望見她唇邊苦澀的笑容,“過去是我欺瞞了都尉大人,還請大人不要氣憤才是,也別……因此對我生厭。”

“不!”金日磾幾乎是脫口而出,情不自禁地上前一步靠近了她,“我絕不會對你生厭,我……我也根本不曾對此事生氣,對昆侖神起誓,我說的全是真的!”

九方纓驚訝地擡頭看過去,卻正望進金日磾的眼睛,其中幾乎滿溢而出的情感令她好一陣吃驚,鼻子卻莫名一酸,下意識地後退了半步。

她自然不知道,此時的金日磾懷有的是怎樣驚喜的心情。

所謂的“阿提蘭戀上薛纓”只是純粹的傳言,覆陸支可以從此放心;而對於金日磾自己,他終於可以為自己這些時日以來的牽腸掛肚找到充分的理由和解釋。

他或許是真的……對這個少女產生了別樣的感情,早在他以為她還是個“少年”的時候。

如今疑雲終於散去,他所牽掛的正是這個美麗的姑娘!

他們互相傻傻地看著,仿佛從未見過彼此一般,又仿佛已經認識了許久。漸漸的,唇邊都帶上了淡淡的微笑。

“看來今晚你們要加酒了,可是這樣?”文朝雲的輕笑一下打破了這微妙的氣氛,“我先送些過來罷。”

九方纓驀地想起這兒還有第三人在,秀麗的小臉紅得幾乎要冒煙,手忙腳亂地將文朝雲推了出去,“不用不用……當真是奸商!我以後堅決不許舅舅再喝你家酒了。”

文朝雲擺手喊冤,笑道:“與我何幹,我只是為你送客上門——啊喲,我這就走便是了。”

她扶住九方纓的肩膀,將九方纓反塞回了門裏,笑著將門關上了。

“嘭”的一聲,院子裏瞬間又靜了。

九方纓僵硬地站在原地,隔了許久才有勇氣轉回身去,故作鎮定地招呼金日磾,“寒舍簡陋,蒙都尉不棄,留下吃頓便飯吧。”

“有勞。”金日磾的視線依然落在她身上,似在探究。

九方纓失笑,走回去井邊繼續洗菜。她方又洗了一顆,擡頭見金日磾依然註視著她,不禁有些羞惱,“看什麽?”

“看……沒看什麽。”金日磾也窘了,忙撇過頭。如今知道了她真正的身份,竟還這樣直接看著人家姑娘,不可不謂之失禮。

九方纓手裏依然洗著菜不停,但這時也已冷靜了下來,她沈吟片刻,小心地道:“都尉既然特意上門,必是有事要吩咐吧。”

金日磾幾乎要抗辯著說出並非是什麽“吩咐”,但在心中斟酌一二,阿提蘭的誤會揭開以後,他還能有什麽可說的嗎?

他並不想早早離去,仍然想留在這兒與她說說話,哪怕只是多看兩眼這副妝扮的她也好。

“……有。”突然間靈感上頭,金日磾向她走近了一步,九方纓下意識起身想要後退,卻見金日磾神情嚴肅不似戲謔,便勉強站定了腳步。

金日磾凝視她,壓低聲音道:“暴先生為何會入禦廄?可是與那位太仆有關?”

聽到那個名字,九方纓頓時渾身緊繃,目光也冷了下來,“發生了何事?”

金日磾察覺到她態度的遽然變化,微微有些驚訝,但還是將白天見到的事情說給了九方纓。

他註意到,隨著他的講述、提到虞海與那個神秘蒼老聲音的談話,九方纓的神情變得越發激動,但還在憑著一股勁氣在勉強壓抑著,以免將更深處的情緒外洩。

聽畢金日磾的一席話,九方纓沈默良久,終於道:“若真有人對舅舅不利,我必會采取措施……我絕不允許此事發生。”

她神色堅定,令金日磾莫名的一陣動容。他遲疑片刻,正要發問出了什麽事,暴利長的大嗓門已經響起:“啊呀!都尉怎麽來了?”

金日磾和九方纓齊齊回過頭去,暴利長笑呵呵地正提著一壇酒和一尾魚走進來,沖他倆擠眉弄眼,“在外面站著聊什麽呢!來,都進屋來,阿纓——你拿了這條魚去,今晚做頓好吃的。”

九方纓哭笑不得地把魚接了過去,還沒抗辯,暴利長已經殷勤地過去拽金日磾,“都尉請進,寒舍簡陋,可別嫌棄啊!”

“這是在嚷嚷什麽呢……啊,今日有客人麽?”連薛林氏也終於聽到了前院吵鬧的聲音,忍不住走出來一探究竟,這才發現家中多了一位陌生來客。

金日磾心道這是薛纓的母親,可千萬不能失禮,忙掙脫了暴利長,執後輩禮向薛林氏道:“見過薛夫人。”

西邊日落,天色漸漸暗了,薛林氏並未將金日磾的五官看得細致,但見到有客人來訪還是頗為欣喜,轉頭向九方纓道:“纓兒,叫上細君一道,今晚可不能怠慢了客人。”

“欸,知道了。”九方纓柔聲回應,轉身提著魚和菜籃往後廚去了。

那聲音聽在金日磾心頭,仿佛一顆石子濺起了層層漣漪。

暴利長在一旁看得真切,心裏更加得意,當年在新野,他這外甥女可是一等一的秀美可人,若不是感念薛家恩情、早早和薛玉年訂了親事,只怕上門求婚的人能從新野一直排到宛城去。

他故作淡定地輕輕一拍金日磾的手腕,嘿嘿笑道:“都尉,往這邊來,我們可小酌一杯。”

“都尉?……這位是一位都尉?”薛林氏嚇了一跳,幾乎站在原地不敢動了,又慌忙垂頭看了看自己的衣著,生怕有任何不得體之處。

金日磾赧然道:“不足掛齒……”

“怎麽不足,足得很足得很!”暴利長湊過來嚷嚷,背對著金日磾向薛林氏拼命使眼色,“嫂子,這位可是陛下跟前的奉車都尉,很得陛下信任的,可是一位厲害的人物!”

薛林氏更加驚詫,她一輩子也未曾想過與那位萬人之上的“陛下”有甚麽牽連,如今她的兒媳進宮獻過馬,又有皇帝身邊的都尉親自蒞臨,她幾乎手腳無措,訥訥道:“都尉……見過都尉大人……”

說著差點就跪倒下去。

金日磾眼疾手快,沖上去將她扶住,有些責備地看了暴利長一眼,急忙又道:“夫人不必多禮,我……我只是過來見見……見見暴廄丞,還有家中這幾匹馬,聽說——廄丞這些時日進益許多,天馬飼餵得極好,陛下很是欣慰。”

薛林氏一下欣喜得要暈倒,點著頭結結巴巴地道:“好,好……請隨意……”

暴利長趕緊領著金日磾往後面馬廄去了,但嘴角的笑容卻怎麽都掩不住。

轉角的回廊出現了一個嬌小的影子,細君淡淡看了一眼他們離去的身影,快步走向了廚房。

竈中已經升起了火,但竈前的人卻站著未動一步,側著臉一副專註的模樣,眼睛看著一個未知的方向。

“他們當真飲酒去了?”一見細君進來,九方纓立即回過神問道。

細君的神情尚且鎮定自若,但看到九方纓分明是極為殷切期盼的模樣,登時忍俊不禁,笑道:“纓姐姐期盼他們飲酒麽?”

“不希望。”九方纓脫口而出,蹙起娥眉,“若是飲得多了,舅舅豈不是要他留下?又要徒增是非之事。”

細君調侃地看了她一眼,“姐姐這話可不是出自真心……”趁著九方纓還沒羞惱得生氣,她緊接著又道,“他們去了馬廄,大約白龍會替姐姐好生招待他們的。”

九方纓一下子捏住了魚尾巴,臉上紅彤彤的一片。“白龍一定會的。”她氣呼呼地道,忽然腦子裏靈光一閃,立即明白了這一切是怎麽回事。

若不是暴利長,金日磾怎麽會上門來?想不到自己舅舅還真在盤算著將她賣出去。

九方纓抄起手裏的菜刀開始忙活,咬牙切齒,“讓白龍把他踹一頓,這樣才好解氣呢!”

細君微微搖頭,還沒說話,忽然聽到後院傳來了暴利長的慘叫:“啊呀這畜生,怎麽敢亂踢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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