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承叫馮閔燁去做評估，市區那塊地做什麽。

給出來的意見是寫字樓。

寸土寸金的地方，做高級寫字樓是實打實的賺錢。

但是，這個做了兩個多月的評估，被沈為歡一句話給腰斬了。

那日下午六點半左右，關承剛從歐陽那邊拿到這份評估報告，還沒來得及細看，便接到沈為歡的電話。

“我在樓下等你，去吃飯。”

關承聽沈為歡的聲音照舊是淡淡的，明明是他殷勤來接自己下班，卻有種屈尊降貴的錯覺。

不過，關承是愛極了這個調調。

反正左右人是專程來接自己吃飯的，光有這份心意，他都已心滿意足。

交代歐陽好好加班，關承拿著幾份文件便下樓。

歐陽在身後默默地念叨：……老板，加工資考慮下？

十月初秋的黃昏，暖風如斯，夕陽的光彩一層一層暈染在天際。

關承還未走出大廈，便見大馬路對面停靠著一輛熟悉的覆古墨綠的古董車。

熟悉的那人坐於駕駛位，單手落在車框上，臉上架著墨鏡，遙遙望來時，關承加快腳步走出去。

看著沈為歡嘴角掛著淡淡的笑容，關承莫名沈溺在不知所謂的愉悅中。

顯然，在感情上，關承是一個容易滿足的人。

繞過車尾打開副駕駛，他隨手將文件放到車後座上，再拽著沈為歡的右手，摩挲了兩下：“去哪裏吃飯？”

沈為歡道：“一個朋友上周開了一家私廚，在山上，有些遠。”中間微微一頓，發動車子，才道，“不過你若是忙，我們就早點回家。”

“沒事，不忙。”關承倒是竊喜，沈為歡將一切都打理得井井有條，生活上也處處照顧他，否則以他在工作上的忙碌程度，還真的很難得空或者有心思安排這些。

望著飛馳而過的轎車，關承想起一件事：“對了，之前定的那塊南非原石到了，設計那邊電話撥給我了，問要什麽款式，你定吧。”

“哪一塊？”沈為歡微微扭頭看向他，墨鏡已經摘了，鳳眸露出幾分疑惑，“不是已經做了三款戒指？”

關承在買買買這方便比以前還誇張，凡沈為歡多看兩眼的東西，一律買回家。

沈為歡作為一個男人，對首飾其實沒什麽太大興趣，但關承樂此不疲地給他送戒指，他也不好拂了好意，權當是留給子孫後代了。

關承其實想法挺簡單的，別人夫夫都戴婚戒，他也想戴。

但奈何，沈為歡似乎沒這方面意思，不管送什麽，收下後都基本沒見他戴過。

周身最華貴的也就是一塊表了事。

關承左看看他右看看他，心道：這人一天不戴婚戒，就一天不像是自己的人。那就買，買到他喜歡的為止。

見關承似乎有所思量，沈為歡也沒再繼續問。

車子迎著落日晚霞，往西徐徐開往山林區，沈為歡說的那家私廚在城郊山腰的別墅區，光開車去就用了個把小時。

關承對吃的一向沒有沈為歡講究，見他細致點菜。

不過，關承也在不經意間感覺到沈為歡總於細節處照顧自己，但又不顯山露水，渾然天成一般。

他喝著龍井茶，見沈為歡避開兩人忌口點了幾道菜，越看他越是歡喜。

私廚做的是創意新式本幫菜，沈為歡有意捧朋友的場，點的都是招牌和重頭菜色。

等他這朋友從後廚來與他們打招呼時，關承才知原來他朋友是這兒的廚師，他原以為是個投資人。

關承見他們相熟，倒是意外，他以為沈為歡的朋友多是從事藝術行當，竟不知還有這樣煙火氣重的。他聽沈為歡與人介紹道：“這是我先生，姓關。”

關承面露一笑，心裏極高興，隨口便誇了幾句這道菜新鮮，那道菜美味。

等人一走，沈為歡吃著菜，淡淡道：“你既沒嘗這道黃魚年糕，也沒品海膽八寶豆腐，更沒碰花雕醉蟹，怎麽誇起來這麽順口？”

“……”關承一模鼻尖，尷尬，輕咳一聲，“這不是你朋友麽，我多少給點面子。”

沈為歡本在嘗醉蟹，一聽，擡眸看他一眼，“是麽？”

餐廳每桌都有一盞吊燈，那燈光撒下來就覆在人面上，眉毛眼睛格外清晰。

關承看著他，輕聲說：“不是。”見他又望過來，又解釋說，“你頭一回帶我認識你的朋友，我高興。”

沈為歡一頓，才道：“文城朋友少。”

他將玉色的長筷放下，看著關承，極正經地道：“等過年節回港城，我領著你一家一戶敲門討利是，一個一個跟他們介紹你，可好？”

“好。就這麽定了。”關承爽快道，“我準備個百十來萬的利是，不用他們給，我出。”

“……”

沈為歡輕搖頭，被他逗笑，拿起陳年花雕稍喝了少許。

關承見他喝了酒，臉越發紅，便哄著給他倒了點，“一會兒我來開車，你喜歡的話，再喝點。”

“好。”沈為歡也沒多想，家裏都是紅酒香檳，鮮少喝花雕，倒是新鮮。

等離開山房私廚時，關承握著沈為歡的手一同出去，感覺他喝了酒，手心發熱。

山林一帶環境好，入了夜，繁星點點，關承看著星空，問：“我們走一走？”他正問著，扭過頭，便見沈為歡正望著自己，眼神躲閃不及，堪堪別開。

關承一楞，“怎麽？”

“回去吧。”沈為歡望向遠處，“喝多了。”

關承松開他的手，攬住他的肩膀，“我扶著你。”

“嗯。”沈為歡順著他一起往停車的方向去。

等開車經山腰的公路下去時，沈為歡忽然道：“沒想到這裏可以看到全城的夜景。倒是不錯。”

關承一聽，便找了一處觀景的停車處，將車停穩，下車繞過車頭去開副駕駛的車門。

他低頭看著沈為歡仰頭出來，兩雙眼睛也不知怎麽回事便似都有一簇火苗在往上躥。

關承將人從車裏一把拽出來，直接壓在車身上開始親吻，雙手去尋他的手，十指交握，兩人都格外用力。

覆婚後兩人都很克制，畢竟年紀不小，不是楞頭青。

在這沈為歡一向都有些放不開，關承雖有心但也不敢輕易折騰他。

今日不知為何，兩人都有一股莫名的情愫在湧動。

“為歡……”關承的薄唇碾過他的耳根與脖頸，“我想要……現在就想。”

沈為歡的手落在他有些粗硬的短發上，聲音極輕地呢喃一聲。

這一下似乎給了關承莫大的鼓勵，他拽開車門，將副駕的座位往前掀，迫不及待地吻著沈為歡將他推進車裏。

這輛車太狹窄，兩個大男人也就勉強擠進去後排。

關承心道：以後出門還是換輛車吧，這輛中看不中用。

沈為歡的嘴裏有酒味，關承一吻再吻格外迷戀，一邊濃情蜜意地吻著他，單手順著他的腰線往下探進了下方……

被關承握住關鍵部位的沈為歡，難耐地哼了一聲，“輕……輕點……”

關承哪裏顧得上，嘴上手上都沒輕沒重，嘴裏一邊哄著他一邊將兩人的褲腰推下去……

進去的那一剎那，沈為歡扶著前座的靠背，重重悶哼出聲，唇邊是關承的手指，“叫出來，沒事，不會來人。”

本來沈為歡喝了酒，人也雲裏霧裏、暈暈乎乎，被他這麽一提醒，反倒嚇一跳。

“嘶——為歡，你放松。”關承手掌溫柔，揉他的敏感處。

沈為歡盯著方向盤，身後是火熱的軀體，半天才喃喃自語似的說：“別……別弄臟車。”

車子是他爺爺那一輩留下來的老古董，精貴。

關承一口咬在他的後頸處，暧昧又狎昵的說：“那就弄臟你好不好？”

沈為歡腦子一白，還來不及做聲，便被他嵌到最深處，既享受又痛苦地揚起脖頸，任他予取予求。

結束時，沈為歡的手指尖都是酥麻的。

他想，我不該喝這麽多酒，但低眸看看躺在自己腿上的關承，又覺得，喝一點也不錯。

關承樂陶陶地躺在後座上，腦袋擱沈為歡腿上，，最近哪一次都沒這次這麽過癮，他想的是——興許得找點兒刺激，否則沈為歡實在是放不開。

“這是什麽文件？壓壞了。”沈為歡將被折了的文件抽出來，丟到車臺上。

關承閉著眼隨意道：“市區那塊地讓閔燁做評估，計劃做高端寫字樓。”

“CBD的寫字樓還不夠多？”沈為歡淡淡道，望著遠處山下的風光，“擠壓得人都透不過氣了。”

關承握著他的手指擱在唇邊一下一下啄，啞然失笑，“你不上班，如何知道？”

“原先在港城，正午開車經中環，滿是從寫字樓裏出來疲憊的人。倒是生活的勇士，在狹小的空間裏仍挺直了脊梁在為一家幾口謀生計。”沈為歡頗有感慨似的道。

關承不語，仍舊像個孩子一樣親吻他的手腕，手心。

“那你看，做酒店如何？”關承問道。

“酒店不如寫字樓賺錢，精明的生意人自然選寫字樓。”沈為歡道，“不過……”

“不過什麽？”

“寫字樓來錢快，但沒有底蘊，仔仔細細好好做酒店，倒有可能成為這座城市的地標建築。”沈為歡閑談一句，又補充道，“我是外行人，不懂這些。”

關承輕聲道：“我看你不外行。說得挺對——我們家老爺子以前就說，福不入偏門，財不入急門，我看也未必非要急沖沖地賺寫字樓的租金，做一做有文化的東西，也不錯。”他起身，離開貪戀的懷抱，“行吧，回去了。”

沈為歡點頭，正要起身，卻見他目光灼灼地盯著自己：“怎麽？”

“親我一下。”關承湊上去盯著他。

沈為歡別開眼，避開道：“先回去吧。”

關承主動送上一個熱吻：“那我親你也是一樣。”

多年後，每當夜幕降臨之時，沈為歡駕車經過市區那家頂級奢華酒店，都會想起和關承在山上的那一夜。

他開著車，遙想人們總在尋找某個轟轟烈烈的場景，某段跌宕起伏的經歷，並為之傾倒，甚至一生回味，更在往後餘生中因其不能再重演一次而感到遺憾。

事實上，真正有意思的是生活裏那些反覆上演的、低眸即見的、再平常不過的瞬間。

就好比此時，車子徐徐開到一幢大廈樓下，時間堪堪六點三十分。

他望著高大的身影走出大廈，與身邊的高管道別，隨後笑著走向自己，如同過去無數個落日餘暉照耀下的平淡黃昏……

【本故事完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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