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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章 027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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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更合一◎

時間一晃進入七八月, 天氣異常炎熱,棉花也逐漸進入采摘期。

要想棉花好,好太陽少不了。采摘回來的棉花需要暴曬, 若遇到陰雨天氣,棉球會發黴發黑,會影響棉花質量。

服裝廠開始大力收購棉花。

因為人員不夠的問題,宋書玉又招聘了四名收花工人, 條件也一樣簡單粗暴, 有自行車, 年輕力壯, 不怕吃苦就行。光第一條就淘汰了一大群人,沒自行車的只有望洋興嘆的份兒。

對此, 有些人是不滿的,覺得服裝廠“嫌貧愛富”, 每回都招家裏有大件的, 他們窮苦老百姓都沒份。這不是脫離了勞動人民群眾嗎?

對於這點, 宋書玉早跟宋建國解釋過了。他們資金少, 每一分錢都要用在刀刃上, 能省一分是一分,所以能讓職工攜車上崗的就攜車上崗,等服裝廠的規模做大了, 自然能招更多的普通人, 但現階段不是條件還不允許嗎?

宋建國知道上面可是一分錢都沒撥款的, 自然理解宋書玉的難處, 好生給這些人解釋了一番才將人打發走。

一場針對宋書玉的風波還沒起便消弭於無形。

但趙家就沒那麽幸運了。

才消停了三四個月的趙家又鬧了起來, 而且這次起頭的還是齊春麗這個新媳婦。

她拉著趙文軍到公社武裝部把趙老三給告了, 告趙老三私吞傷退軍人的撫恤金。

原來趙文軍受傷後退伍, 部隊發給了他一筆撫恤金。

當時他躺在病床上昏迷了三天,醒來後也下不了床,退伍的手續就由過去接他回家的趙老三代勞了。

趙老三這個掉進錢眼裏的家夥,看到這麽大筆錢,生了歹念,悄悄昧下了這筆錢。

回家的路上,他幾次試探過趙文軍,趙文軍都一無所知,他也就心安理得地當這事沒發生,回家後也沒告訴任何人。

紅雲大隊最近十來年就沒因傷退伍的軍人,趙家人也不清楚部隊的政策。趙老三說沒錢,大家也就以為沒撫恤金。

直到上回因為麻花的事要賠錢,趙文軍拿不出來,只好找戰友借錢。寫信一來一往,戰友才知道他如今的窘境,很是奇怪,就問他部隊發的撫恤金用完了嗎?

趙文軍知道撫恤金的事如遭雷擊,立馬給部隊寫了一封信詢問這事,才得知原來退伍時部隊發了四百塊給他做醫藥費和養傷的營養費。這筆錢由趙老三代領了,部隊那邊還有趙老三的簽字。

趙文軍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他的親兄弟竟然把他治病的錢給貪了。

他回想起自己退伍剛回家的那段日子,母親經常以淚洗面,時不時地哭訴現在家裏有多困難,給他看病又花了多少錢等等。趙老三還多次表達不滿,每次送他去縣裏看病,都很不樂意。

他心裏雖覺得有些不舒服,但也覺得是自己不爭氣,拖累了家人,很是愧疚,對於這些不滿都全盤接受,因此答應了入贅宋家。

但現在告訴他,這一切都是老三搞的鬼。

是老三貪了他的血汗錢,連送他去醫院都不情不願的,這真是太可笑了。

趙文軍一怒之下,找到趙老三質問這事。

剛開始趙老三還死鴨子嘴硬,堅決不肯承認,非說沒這回事,還嚷著趙文軍冤枉他。

直到趙文軍拿出了部隊寄來的信,見無法抵賴,趙老三才慫了,縮著脖子承認了這事。

趙文軍氣炸了,要是當初就知道有這筆錢,他的腿肯定養得更好,也不至於腿還沒好全就下地幹活,弄得陰雨天腿總是痛。還有,有了這筆錢,他退伍回來,唐蘭肯定也不會那麽強烈的反對,他跟齊春麗也不會分手,不會跟宋書玉和魯斌扯上關系,搞得他和齊春麗顏面盡失,淪為全大隊的笑話。

但現在說什麽都遲了。

趙文軍伸手:“把錢還給我。”

“二哥,這,這都多久的事了,錢,錢沒了……”趙老三支支吾吾的,不敢看趙文軍的眼睛。

葛慧玲這才反應過來,用力擰了一把他的耳朵:“你個混賬東西,沒了是什麽意思?那可是四百塊錢,你又沒買什麽大件,怎麽就沒了?”

趙老三下意識地瞥了一眼陶碧。

葛慧玲立馬明白了,甩開老三,陰沈沈地盯著陶碧:“好啊,你這個小蹄子,貪老二的血汗錢,你就不虧心嗎?錢呢,趕緊拿出來。”

陶碧悄悄瞪了趙老三一眼,沒用的東西,關鍵時候出賣老婆算什麽男人。

她故意挺起大肚子裝可憐:“媽,我,我就只花了幾十,其他的都是老三自己花的,我真不知道,你問老三吧。”

眼看他們又要吵起來,趙大根敲了敲煙桿,瞥向趙老三:“錢呢?”

趙老三硬著頭皮說:“我,我去給您拿。”

說完一溜煙地跑回了屋裏,老半天都不出來。

直到趙大根不耐煩,讓大兒子進去找人時,趙老三才磨磨蹭蹭地出來,將錢遞給了趙大根:“爸,就,就還有150……”

“還有250元呢?”趙大根陰翳地盯著小兒子。

趙老三縮了縮脖子,怯生生地說:“用,用了……”

趙大根氣不打一處,抄起屋檐下的一根棍子就往趙老三背上打去。

趙家頓時傳來一陣殺豬般的叫聲:“救命啊……爸,我錯了……媽,你救救我,我知道錯了……”

葛慧玲是又氣又心疼,到底還是怕趙大根把老三打出個好歹。她上前攔住趙大根:“教訓教訓就得了,別打出毛病,到時候還是咱們掏醫藥費,他還上不了工。”

趙大根喘著粗氣,氣惱地將棍子砸在地上:“老子怎麽生了你這麽個不成器的東西。”

趙老三抱著頭,趴在地上,可憐兮兮的樣子:“爸,我錯了,您就饒了我這一回吧,我以後再也不敢了。”

趙大根看都不願意看他。

葛慧玲雖然心疼兒子,但也心疼錢,到底是沒去扶他,但口吻明顯緩和了許多:“你好好長長記性,當錢是大風刮來的啊?”

看到這一幕,齊春麗出奇的憤怒。

看他們兩口子的態度,趙老三吞了他們這麽多錢,打幾下就完事了?

哪有這麽便宜的事啊?

那可是幾百塊啊,不是幾毛幾塊錢。

齊春麗怎麽都沒想到,上輩子唯趙文軍馬首是瞻的趙老三竟是這麽個德行,貪婪自私,完全不顧別人的死活。至於趙家老兩口,心更是偏到天邊去了。

她不明白,上輩子宋書玉跟趙文軍結婚後明明不是這樣的,怎麽換到她竟然變成了這樣。

又或是,其實也是這樣,只是她當時是外人,只看到了趙家表露在外的光鮮的這一面。

但現在說什麽都遲了,也沒法改變她已經嫁入趙家的事實。

深吸一口氣,齊春麗抓住趙文軍的手,大聲說:“爸,媽,這可是文軍用血換來的錢,就這麽算了嗎?”

“你想怎麽樣?文軍都沒說話,哪裏有你說話的份兒。”葛慧玲不悅地瞥了齊春麗一眼。

趙大根知道這事說出去是老三理虧,老二也確實受了委屈。

他拿出錢說:“文軍,這錢給……”

話還沒說完就被葛慧玲把錢奪走了:“給什麽給?咱們又沒分家,這些孩子有錢也不知道省著點,就只知道亂說,你給他們幹什麽?交給我保管。”

竟是一分錢都不打算給趙文軍兩口子的意思。

齊春麗忍無可忍:“媽,這筆錢是給文軍養身體的,你該給我們。還有,我們實在沒法跟趙老三在一個屋檐下生活,分家,我跟文軍搬出去。”

葛慧玲當家作主慣了,哪舍得分家放權給兒媳婦。

這分了家,大家掙的工分錢都不交給她了,她還管得了兒子兒媳婦嗎?

葛慧玲當然不同意:“好你個齊春麗,我就知道你是個攪家精,嫁過來就是要把咱們家弄散的,現在狐貍尾巴露出來了吧?我告訴你,要滾你自己滾,文軍是我生的,他才不會走。”

齊春麗不理她,淚眼婆娑地望著趙文軍,字字帶泣:“文軍,老三他們是怎麽對你的,不用我說你也知道。你真的還要辛辛苦苦掙工分幫老三他們兩口子養孩子嗎?你能忍,我忍不了,我替你委屈。他貪了你的撫恤金,卻看著你生病,都舍不得掏幾塊錢送你去醫院,他有把你當哥哥嗎?”

這些話勾出趙文軍心裏的很多不滿。

趙文軍不是聖人,他雖對家人很包容忍讓。但從去年冬天退伍回來後,家裏人的態度還是刺傷了他,後來一樁樁事,更是讓他跟家裏人生出了嫌隙。

如今趙老三的所作所為成了壓垮駱駝的最後一根稻草。

趙文軍回握住齊春麗的手,看向趙大根:“爸,我想分家。”

趙大根蹲在院子裏,抽著土煙,神情有些落寞。

“不行,只要我跟你爸在一天,就絕不允許你們分家。”葛慧玲跳出來堅決反對。

齊春麗得到了趙文軍的支持,有了勇氣,又說:“還有,趙老三要把另外250塊的撫恤金一起還給我們。”

有了這筆錢,再找人借一點,她跟趙文軍可以出去起兩間屋,就不用跟葛慧玲婆媳住一塊兒了。

葛慧玲暴跳如雷,沖上去撕齊春麗:“我打死你這個挑撥離間的小賤人,你就是專門來禍害咱們家的……”

趙文軍連忙擋在齊春麗面前:“媽,分家是我的意思。老三一而再地這麽坑我,連我救命錢都吞,我沒法跟他過了。”

葛慧玲聽到這話,直接往地上一躺,嚎啕大哭起來:“我的命好苦啊,兒子娶了媳婦兒望了娘,看我老了,不中用了,就要把我分出去。我還活著幹什麽?幹脆死了算了……”

真是將一哭二鬧三上吊發揮到了極致,也不怕丟人。

齊春麗氣得臉都通紅了,明明他們才是受害者,如今被葛慧玲這麽一鬧,倒成了他們的不是。

葛慧玲兩口子不表態,這家沒法分。

而且她擔心趙文軍會心軟。

一起生活了大半年,齊春麗是知道的,趙文軍對家裏人很好,要不是這次趙老三做得實在是太過分了,他恐怕都不會答應分家。葛慧玲一直這麽鬧,搞不好這事會不了了之。

不行,她真的沒法跟這一家子過下去了。

他們在家裏鬧,想用鬧的辦法不分家。那她也去鬧,鬧到外面去,讓大家評評理,到底是誰理虧,這個家該不該分。

齊春麗拽著趙文軍一句話都沒說,直接出了門,跑到了公社武裝部。

果然,半個小時過去了,趙文軍的氣消了很多。

看到武裝部的大門,他有些躊躇,拉著齊春麗:“都說家醜不外揚,要不還是算了吧,咱們回去好好跟爸媽說。”

齊春麗恨恨地瞪了他一眼:“說?說有用嗎?趙文軍,你自己想想,你這兩個兄弟是怎麽對你的,你最難的時候,他們誰幫過你一把?連送你去一次醫院都推來推去的,極不情願。你把他們當兄弟,他們可沒把你當兄弟。你就是不為自己著想,你也為咱們將來的孩子著想吧,不分家,咱們的孩子以後睡哪裏?睡地上嗎?”

“你要還想跟我過,那就一起進去。你要是不願意,大不了我回娘家,跟我爸媽認個錯,改天咱們去民政局把婚離了。”

趙文軍看她氣得不輕,只好說:“我聽你的。”

進了武裝部,齊春麗把部隊的那封回信拿了出來,給武裝部部長看,並說明了事情的原委,然後又哭著請武裝部給他們夫妻主持公道。

當天,武裝部就派了民兵到趙家調查這件事,而且還把趙老三給帶走了。

葛慧玲和趙大根慌了,本以為是家事,怎麽武裝部還管這種事了?

怕小兒子被抓去坐牢,兩口子不得不答應了分家,然後勸說趙文軍去武裝部說說情,把趙老三放回來。

看到父母都哀求自己,趙文軍有些心軟,正想答應就聽旁邊的齊春麗說:“可以,但老三得把差的那250元,還有下午他給你們的150原封不動地給文軍,我們到時候出去建房子。”

進了自己口袋裏的錢哪還有掏出來的道理。

葛慧玲不樂意,但看趙大根給她使了使眼色,再想到被帶走還杳無音訊的小兒子,葛慧玲最後還是松了口,把錢給了趙文軍。

但還差的250可不是一筆小數目,趙老三拿不出來,齊春麗分明是在逼他們老兩口。

最後一家人協商,陶碧回娘家借了五十塊,剩下的兩百向隊裏借,以後從趙老三他們家的工分中扣,反正要分家了,年底算工分,三兄弟也是分開算。

陶碧不樂意,這一扣,他們吃什麽?而且她現在懷孕了,肚子裏還有個年底要出生,到時候又要多一張嘴。

可到底是怕丈夫被抓去坐牢,最後不得不妥協。

趙老三被關了兩天才放回來。

趙家的分家也提上了日程。

正好距秋收還有一段時間,趙文軍借了錢,請了幾個人幫忙起了兩間房子先住著。

整個七月,紅雲大隊都沈浸在吃瓜中。

桂花嬸子三天兩頭跑到宋家樂呵呵地說趙家分家建房子的進展。

劉桂芝每次都慶幸宋書玉跟趙文軍的婚事沒成,不然攤上這麽不要臉的親家,她得氣死。

等到八月,稻谷成熟,秋收來臨,趙家這出熱鬧才逐漸淡出了大夥兒的視線。

搶收這段時間,服裝廠也關門歇業,全大隊老老少少都投入到這場勞動中,因為這關系著大家未來一年的口糧。

收完了稻谷,社員們總算可以松一口氣了。

與此同時,服裝廠也接著開工忙碌了起來。

就在這時,他們申請購買的兩臺新式的織布機也運回來了。

兩臺機器都刷著綠色的油漆,油亮亮的,威武得很。

有了新機器,棉花也收了一倉庫,接下來服裝廠勢必要擴招。

有機靈的社員聞到了風聲,一個個又開始往宋建國和宋書玉家跑,送禮的送禮,自薦的自薦,到處攀關系。

甚至連謝錚這裏也不消停。

現在還留在鄉下的知青,大多都是家裏沒什麽門路,弄不到工作指標,因此沒法將他們弄回去的。這些人下鄉少則兩三年,多則十年八年,當初下鄉的激情早就褪去了,現在只想好好的生活。

回不去城,若是能在服裝廠謀個工作也不錯,至少不用下地日曬雨淋了,而且服裝廠的收入也比下地幹活高,省著點一年還能攢點錢。

只是他們這些人平日裏跟宋書玉沒什麽接觸,現在貿然找上對方也不合適,因此大家就將目標對準了謝錚。

謝錚在知青點的人緣忽然一下子好了起來,不管男知青女知青見面都熱情地跟他打招呼,吃什麽用什麽,都問他要不要,搞得謝錚煩不勝煩,恨不得幹脆睡在服裝廠算了。

但面對這種情況,宋書玉卻遲遲沒公布新一輪招聘的標準。

她越是不說,社員們就越是蠢蠢欲動,想盡一切辦法套近乎。

最後,宋建國也是不勝其煩,跑來問宋書玉:“你們服裝廠到底要不要招工?要招你就趕緊招,我們這還要完糧,耕地種小麥呢,你這邊定不下來,社員們都無心幹活。”

“叔,哪有您說的這麽誇張啊。我想想,要招的,這次招兩種人,一種是家裏有縫紉機會做衣服的,另一種則是需要高中以上文化的,年齡不超過三十歲。明天我就讓人張貼在服裝廠大門口,這樣就不會有人再去找您了。”宋書玉幹脆地說。

宋建國不解地問:“高中生?你招高中生幹嘛?咱們大隊可沒幾個高中生。”

第一種他還理解,自帶縫紉機上崗嘛,誰讓他們廠子窮,買不起那麽多縫紉機,只能要求職工自帶了。

但高中生實在是沒必要吧,而且還限制年齡。

十年前大學停招之後,讀高中就沒用了。

大隊裏家家戶戶都不寬裕,眼看讀了高中也是回家種地,就沒幾個人讓孩子繼續念書的,因此三十歲以下的高中生並不多。

宋書玉也知道自己的要求要排除掉絕大部分人,但她也有她的用意:“叔,我要招財務,招秘書還有預備的管理人員,沒文化不行,而年齡太大的,恐怕不服我的管,也用不了多少年就要退下來,先招一批年輕點的高中生,等咱們廠子規模擴大了,再將年齡放寬。”

聽她說得有理有據的,宋建國也不好再反對:“行吧,那再有人來找我,我就推給你們服裝廠了。”

“嗯,給叔添麻煩了。”宋書玉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招工啟示貼出去後,最高興的莫過於知青們,因為大部分知青都在三十歲以內,高中文化,正好符合這個條件。但高興的同時又有些擔憂,宋書玉肯定會先緊著紅雲大隊自己人,分到他們知青頭上的頂多就一兩個名額。

但他們知青點符合條件的知青都有十幾個,這意味著大部分人都會落選,跟這個好工作失之交臂。

更要命的是,謝錚跟家關系非同一般,而他跟蔣正奇關系也特別好。

蔣正奇沒少跟著他去宋家吃飯,跟宋書玉很熟,所以蔣正奇極有可能被選中。除非他們中誰能夠跟宋家攀上更親的關系。

一時間,知青點的氣氛也詭異了起來。

大家各想各的招,使出渾身解數去找人。

宋建國、施明家都有知青悄悄上門送禮,變著法子打聽消息。

這兩個都是老狐貍,哪可能輕易去攬這種事,紛紛找借口推說不知道,這事他們做不了主。

漸漸的,有知青悄悄去找宋書玉。

奇怪的是,宋書玉一改往日的鐵面無私作風,雖然沒收東西,但態度卻頗為和藹,還說讓大家努力,會公平公正地招聘,大家都有機會之類的。

這話給了知青們莫大的鼓勵,也讓更多的知青找上了宋書玉。

但不管是哪個知青找上門,宋書玉都和和氣氣,溫言細語的。

謝錚也聽說了這事,覺得很納悶,就問宋書玉:“聽說你對知青們非常客氣,這不像你啊?”

宋書玉挑眉:“怎麽不像我?你的意思是我平時說話很不客氣,兇神惡煞的?”

“沒有,沒有,”謝錚撓了撓頭,有些說不上來,“你一向直接,不會給別人幻想。”

宋書玉笑了笑:“怎麽叫幻想呢?廠子裏確實要招幾名高中生,知青當中怎麽也要招一兩個人的。”

謝錚還是覺得有些反常:“按你平日裏的行事風格,你不會搭理他們的。”

宋書玉做事雷厲風行,追求效率,她這一松口,應付了一個知青,就幾乎等於要應付十幾個知青,不符合她效率至上的觀念。

宋書玉有些心驚。謝錚太敏感了,竟從這些細枝末節中察覺到了反常。

但他這些也只是猜測,宋書玉不想在事成之前節外生枝,所以自然也不會承認。

“我這不想著都是一個大隊的嗎?照你這麽說啊,我下次還是別搭理他們任何人了。”宋書玉扯了扯嘴角說。

謝錚聽了這話,還以為她只是心血來潮改變了工作作風,便也沒多想。

殊不知,宋書玉此舉意在釣魚。

不過這條魚有點難釣,頗沈得住氣,釣了三天,幾乎知青們都找過她了,這條魚才主動送上門。

宋書玉要釣的這條魚叫鄭棋,也是一名知青,67年下鄉的,至今已有9年,是知青中資歷最老的一批。

鄭棋雖然下鄉這麽多年了,但卻還保持著一身書卷氣,鼻梁上戴著一副黑框眼睛,皮膚有些白,當然在謝錚那種逆天的白面前完全不夠看,但放在鄉下的一群壯漢中,又白得很明顯。

鄭棋長得高挑斯文,平時實話做事也都彬彬有禮的,這種獨特的氣質讓他非常受女知青和隊裏的姑娘們喜歡。

就連謝錚都沒法撼動他的地位。畢竟謝錚還是有些少爺脾氣的,平日裏不熟的人,他都不愛搭理。

不過應該是抱著回城的信念,下鄉這麽多年,都不曾聽說鄭棋跟哪個女知青或是村裏的姑娘有什麽暧昧,這讓他在大隊裏的風評一直非常好。

這個人長得不錯,皮膚也不錯,而且腦袋瓜子也很不錯,宋書玉相當滿意。

鄭棋察覺到宋書玉打量的目光,不自覺地挺直了背脊。

明明眼前的姑娘比他還小幾歲,他卻覺得有些緊張,可能是因為眼前的姑娘能決定他的將來。

“鄭知青,你也是來打聽招工的事?”宋書玉笑瞇瞇地開了口。

鄭棋似是第一次做這樣的事,手不自然地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鏡,有些靦腆地說:“是的,宋廠長,不知道方不方便?當然,若是不方便,就當是我唐突了,希望宋廠長別介意。”

宋書玉笑容滿面地說:“我不介意。只是宋知青已是下鄉多年的老知青,你不打算回城了嗎?”

鄭棋苦笑:“當然想,但我家裏那邊弄不到工作指標。而且我在紅雲大隊呆了九年,宋書記,還有宋廠長,隊裏的社員們都很好,真要離開,我也舍不得大家。”

“鄭知青平時工作努力,生活中與人為善,大家也舍不得。”宋書玉說了兩句場面話,接著話音忽地一轉說,“聽說鄭知青是老三屆的高中生,本來是準備要參加高考的,底子非常好,學問好,這不上大學實在是太可惜了。可惜了,今年的工農兵大學已經開學了,也沒名額了。”

鄭棋心裏一突。

他是個聰明人,知道宋書玉不會無緣無故地提起什麽工農兵大學。

仔細品了品這番話,鄭棋的心跳驟然加速,放在桌子下的手不自覺地握緊。宋書玉這意思是可以推薦他去上工農兵大學?

別說,她或許還真有這個能量。現在大隊的紡織廠搞得如火如荼,大家都想將自己的親朋好友塞進廠子裏。即便是在公社,宋書玉也是能說得上一些話的。

要是她願意,用兩個廠裏的職工名額換和工農兵大學的名額也不難。端看她有沒有這個心,而且即便能弄到,她不給謝錚嗎?

鄭棋試探地詢問道:“謝知青要去上工農兵大學嗎?”

宋書玉輕輕搖頭:“六月的時候,我倒是問過他的意思,他堅決不肯去,說什麽不想念書了,覺得沒意思,我只好回絕了楊書記。”

楊書記已經答應給她名額了?

鄭棋的心臟狂跳不停。上了工農兵大學畢業後包分配工作,而且一出來就是幹部,比回城還好。

畢竟他家裏人真能弄到工作崗位,讓他回城,那也頂多就是個工人,哪有進機關坐辦公體面收入高。

如果能上工農兵大學,他這輩子的命運都將被改寫,比先前那些回城的知青們還風光體面,未來前途也更光明。

只是,非親非故的,宋書玉憑什麽去給他弄這麽個寶貴的名額?

對上宋書玉欣賞甚至有些癡迷的目光,鄭棋想起了那些悄悄向他示好的女知青和村裏姑娘,心念一動,莫非宋書玉看上了他?

鄭棋下意識地挺直了背脊,嘴角輕輕往上勾,露出他的招牌笑容,儒雅斯文,文質彬彬。

宋書玉看著對面突然孔雀開屏的鄭棋,心底有些好笑,果然是個聰明人。鄭棋長得不錯,腦子也聰明靈活,這基因再合適不過。

如果非要必須得嫁人,鄭棋是個不錯的選擇。

上輩子宋書玉受夠了趙家人,鄭棋家裏人都在千裏之外,這輩子都打不了幾次交道,沒有婆媳問題。而且鄭棋註定要回城的,到時候兩人分開,孩子也會留給她。

因為孩子是農村戶口,進了城也沒有糧本票據,沒有糧食指標。

最重要的是鄭棋也不會要小孩,他野心大著呢,怎麽會要一個小孩拖累自己呢。

這可真是個完美的結婚對象,比那些媒婆介紹的不知好多少倍。

鄭棋意識到了宋書玉可能對自己有意,立即擺出最好的一面,不動聲色地拍宋書玉的馬屁:“宋廠長對謝知青可真好,不過謝知青年紀小,下鄉沒幾年,新鮮勁兒還沒過去,也不急著回城。可能過兩年,他就想通了。”

宋書玉意味深長地說:“但機會只有那麽一次,錯過再想有可就難了。我相信鄭知青是聰明人,不會像謝錚那麽傻,放棄這麽好的機會。”

鄭棋含蓄地笑了笑說:“如果我能上工農兵大學一定好好學習,不讓家裏人失望,將來爭取分配回秋平縣,為縣裏的發展貢獻一份自己的力量。”

這還沒去就表忠心,畫餅說一定要回來了。

宋書玉更滿意了,笑笑點頭說:“鄭知青有這份心,我特別感動,明年要是還有機會,我一定向楊書記推薦鄭知青。咱們公社就缺鄭知青這樣好學上進,一心為民的有為青年。”

“宋廠長過獎了,我現在只想為咱們大隊,為咱們服裝廠貢獻一份自己的力量。”鄭棋沒忘記自己今天來的目的,轉了一圈又將話題繞了回來。

宋書玉笑瞇瞇地點頭:“我們大隊絕不會埋沒人才的,鄭知青好好準備,中秋節後正式面試。”

算是得了宋書玉的準信,鄭棋又說了幾句好話,這才起身離開。

第二天,他又跑到了服裝廠,以分享的名義,送了宋書玉一本詩集。

過了兩天,他還去了縣裏一趟,買了一對好看的頭花回來送給宋書玉。

雖然鄭棋做得很隱秘,可他同屋還住了兩個男知青,一個屋檐下這種事瞞不了人,很快就悄悄在知青中傳開了。

蔣正奇聽說後,第一時間就將這事告訴了謝錚。

謝錚很是意外:“你說鄭棋在追求宋書玉?不是,他好意思嗎?他下鄉的時候,書玉才十歲,還是個小丫頭呢,他好意思老牛吃嫩草嗎?”

“他又不是九年前就追求宋書玉。現在宋書玉19歲,他25歲,雖然差了6歲,可也不算誇張,而且鄭棋長得比較白,看起來比實際年齡還小一些,跟宋書玉站一塊兒也比較般配。”蔣正奇實事求是地說,“而且鄭棋的女人緣一直很好,很多姑娘喜歡他,偷偷暗戀他,還有女知青向他表白過,他要是願意,在鄉下成個家不是什麽難事。”

“那也不包括宋書玉。宋書玉才不是那麽膚淺的女人,不會吃他這一套。”謝錚氣惱地說。

蔣正奇覺得他是在自欺欺人,同情地說:“那可未必。你知道宋書玉的性格,她若是不願意,肯定會非常堅決地拒絕對方,不會給別人接近她的機會。你看鄭棋最近三天兩頭往服裝廠跑,像是他一頭熱嗎?哎,真是沒想到,宋書玉也好他這一口。”

謝錚的臉色已經不能用難看來形容了。

他想起了許多自己忽略的細節。

奶奶和阿姨一直很操心宋書玉的婚事,她說她有自己的想法,自己會去找的,讓大家別擔心。

他一直以為這只是她敷衍阿姨和奶奶的說法,但現在看來,她並不只是說說而已,而是已經悄悄付諸實踐了。

“鄭棋那個小白臉,娘娘腔,偽君子,有什麽好的?”謝錚氣得將書拍在了桌子上。

蔣正奇看著謝錚的臉說:“要說小白臉,你比他更像小白臉。”

謝錚斜了他一眼:“你到底站誰這邊的?”

蔣正奇無奈攤手,有些同情地看著謝錚:“我站誰這邊不重要,宋書玉站哪邊才最重要啊。”

兩人打小就認識,又住一起這麽久,謝錚這點心思瞞不了他。

他誠心誠意地勸道:“阿錚,我看宋家,宋書玉對你都沒那個意思。而且,咱們遲早要回京城的,既然現在宋書玉有了目標,你就還是算了吧,你跟宋書玉不合適。你要真的說開了,以後跟宋書玉連姐弟朋友都沒法做,大家都尷尬,你恐怕都不好再去宋家了。”

這也是謝錚一直不敢挑明的原因。

但他要是再不行動,宋書玉恐怕就要嫁給鄭棋那個偽君子了。

不行,謝錚咬牙切齒地說:“合不合適不是你說了算,只要他們沒結婚,一切都來得及。鄭棋那個人,一直想著回城,不可能心甘情願留在紅雲公社陪書玉的,我不能讓書玉著了他的道。”

這兩年知青回城的數量比前幾年增加了不少,有些已經在鄉下結婚生子的,一逮著機會立即拋妻/夫棄子,不管不顧地回城,根本不管鄉下的配偶和孩子。宋書玉要是真跟鄭棋在一起,肯定會受到傷害。

蔣正奇也知道這點,但他更清楚:“你能想到宋書玉想不到這點嗎?這女人要是喜歡上了,是聽不進去勸的,你說什麽都沒用,還是算了吧。宋書玉這麽厲害堅強,15歲就撐起一個家,現在還是服裝廠的廠長,即便哪天鄭棋拋棄她回城了,她照樣過得好好的。”

“她那是不得不堅強。她能幹,她厲害,不代表她不會受傷,不會傷心難過。”謝錚沒好氣地白了蔣正奇一眼,“此前一點苗頭都沒有,這服裝廠要招人了,鄭棋忽然就對書玉熱絡起來了,肯定是別有所圖。他能為了一個工作機會討好書玉,肯定也能為了回城做其他的事,你幫我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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