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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8章 棋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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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好……”沐容輕應了,才擡眸掃了眼瑞王的神色,見他只是凝視著棋盤沈思著,便也不再看他了。

宮人端了水果來,大半都是沐容所喜歡的柑橘。拿了一個起來用指甲一戳,接著開始剝皮。第一片剛送進口中就陡然眉頭緊蹙:好酸!!!

這貨是橘子嗎!!!這其實是秀逗吧!!!

那種蘊含了童年記憶的糖……外面一層能酸到人心跳都不對了的酸粉,化凈了才能嘗到裏面的甜味。兒時尋刺激偏愛吃那個,每次都酸得呲牙咧嘴,再在吃到甜味時開心一笑。

沐容看看手裏的橘子——這貨絕對不可能外面酸裏面甜或者半個酸半個甜!

思量少頃又覺得扔了浪費,“鋤禾日當午,汗滴禾下土”啊!吃就吃吧,賭下一個是甜的。

於是又猶猶豫豫地吃進去一片……

真是酸爆了啊!!!

旁邊正拈子琢磨棋局的人開了口:“給我來一片。”

“……”沐容一木,默默念叨了一句“酸到你輸棋啊親”,就伸手又拿了一個橘子打算剝出來給他。

賀蘭世淵卻是一副不耐煩的樣子,餘光瞥見她要再剝一個就索性自己上了手,從她吃了兩片的那句子直接一剝,直接拿走了大半個。

大半個……

大半個……

大半個!!!

沐容看他渾然不覺地就往嘴裏送,目瞪口呆地念叨了一句“阿彌陀佛”。

然後眼看著他正沈思的面容微一搐,卻又很快恢覆了正常。

賀蘭世淵心裏不自禁地埋怨:真是好酸……你幹什麽非得吃啊?!

瞟了眼她手裏最後剩下的三四片,又拿起來替她吃掉了,牙齒發軟間淡淡給了她一句:“可以吃下一個了。”

“……”沐容微一震,合著這是看出她覺得酸才替她吃了?訥訥地應了聲“哦”,去剝下一個橘子。

嘗了一片,這回的很甜,和剛才那個酸得可怕的一對比,簡直覺得世界都明亮了呢!

愉快地遞了一片到他嘴邊,以謝方才消滅酸橘子之恩。剛要落子的賀蘭世淵手上一停,先低頭吃了下去,才把子穩穩落下。

瑞王的下一顆子落得很快。

賀蘭世淵品著口中的甜橘凝神一笑:“三弟今天路數挺狠。”

“謬讚。那也沒見皇兄亂了陣腳。”瑞王輕聲一笑,目光在沐容手中的橘子上一劃,“倒還兼顧得上美人。”

賀蘭世淵也沒為這有些諷意的評價辯駁,淡泊而笑,反是欣然接受:“自然,佳人在側,更不能陣腳大亂。若不然……因小不忍而亂大謀,她的平安誰保?”

沐容聽得出裏面明槍暗箭不斷,低頭吃橘子:你們爭你們的……我乖乖聽著不插嘴……

“皇兄。”瑞王無奈笑著直搖頭,“你在此對弈,她可在旁陪著。但你信是不信?若果江山易了主,新帝在此下棋,要她在側她同樣可以。”

他的意思是……她還是因為賀蘭世淵是皇帝才跟了他,如若江山易主,她也會跟著“易主”。

挑撥離間?

沐容拍案而起:“你再說一遍!”

“我說錯了麽?”瑞王笑意淡淡地看著她,“就算你此時並非為了地位跟他,但你也絕不是會殉了他的人吧?”

“你……”居然被他問得語結。是的,“殉葬”、“殉情”這些詞匯離沐容太遙遠,根本想都沒想過。但現在情勢正嚴峻,如若江山真的易主……勝王敗寇,皇帝只能是一死。且不必多想新帝會是誰,是瑞王也好、是旁人也罷,假設這“新帝”也要她……

她還真不知道怎麽辦!!!

一時就這麽傻住了,辯無可辯又心中不快。思了一瞬後忙去瞧皇帝的神色,不知他會不會因此不悅,不知這種挑撥會不會真的有用。

賀蘭世淵回視她一眼,一拽她衣袖,嗔怪道:“這麽大火氣?坐下。”

沐容猶瞪著瑞王,坐了回去,聽得身邊的人悠悠道:“若她當真這麽想得開,也好。成王敗寇,敗了就是朕自己沒本事,幹什麽要她陪葬?如若新帝肯待她好,她也樂意跟著,不是樁好事麽?”

真……真想得開……

聽他如此淡然地論著成敗、論著自己的“身後事”,沐容心裏有震撼有感動也有點腹誹之意,最後所有心思匯成了一個心願:希望他別敗。

手指輕動,又扣下一片橘子來,遞到他嘴邊,發悶地一聲:“喏……”

耳邊低笑,這笑聲好像真的是沒有半點因為剛才的話而不快,真的是想得很開。

棋盤廝殺又繼續了近半個時辰,忽有宦官進了殿,見了禮後躬身上前,在皇帝耳邊低聲稟了幾句。

賀蘭世淵沈吟一瞬,遂用胳膊肘頂了頂沐容:“有貴客,有勞親自去迎一趟?”

“……”沐容撇撇嘴,這是成心氣瑞王啊?嘁,不跟你計較,去就去。

輕拎裙擺起了身,理了理衣裙往外走,出門擡頭一看,方知這“貴客”是誰。

屈膝一福:“良王殿下。”

良王回過頭,一見她就不假思索要叫“嫂子”,卻是頭一個字都還沒說完,就被沐容連連擺手,面紅耳赤地阻攔道:“別……別這麽叫……”

良王輕笑挑眉:“見諒,皇兄口諭。”

“……”沐容扶了額頭,繼而又指指裏面,“陛下請您進去,瑞王在……”

良王笑容微滯,朝殿裏看了一眼又恢覆若常,提步往裏走了:“也好,也該見見。”

沐容覺得這三兄弟氣場都夠詭異的,一會兒不會打起來吧?臉紅脖子粗開始掐架什麽的……

到最後堂堂瑞王沒被賜死也沒死在戰場上將士們的利刃下而是被親兄弟掐死了?

算了算了……別鬧,詭異歸詭異,好歹還都風度翩翩的,應該不會……不會……

擦了把冷汗跟著良王進去,不敢再瞎琢磨地安靜蹭到皇帝身邊落座。

良王一揖:“皇兄。”又看了看瑞王,卻是沒正經見禮,只頜首道了聲,“三哥。”

“你……”瑞王面帶疑惑地上上下下好生打量了他一番,才露出驚訝和不確定的神色,“六弟?”

良王淡笑:“多日不見。”

沐容在旁邊看著:尼瑪……瑞王居然還分辨了一陣子才認出這位是誰……

合著這是真有年頭沒見了……

親兄弟啊……搞這麽生合適嗎……

這是真玩“生死未蔔”的效果來著啊……

然後她看到瑞王的眸色似乎有點慌,覆又打量了良王一番,問皇帝:“這是……”

“要平個地方叛亂總不能讓朕親征吧?”賀蘭世淵笑睇著他,口氣閑閑,“真派個將軍去,又好像虧了你這親王。”

沐容滿臉黑線:那個……外交上面關系對等什麽的,打仗您也論這個啊?!

賀蘭世淵指了指良王,續道:“思來想去把他想起來了。大戰在即,先讓你們見個面。待得戰事結束,還能不能這般兄弟相稱可就是另一回事了。”

沐容覺得……這特麽……一家子奇葩……

大戰在即仨人坐一起聊天下棋,一邊話語中火藥味很重一邊又都神色從容,聊著日後反目之事的口氣就好像在說“今晚吃清蒸鱸魚吧”一樣。

好違和啊……

又好像完全不違和啊!

良王落了座,很是認真地看了看棋局,又蹙眉思索了一會兒,開口說的話卻跟棋局半點關系都沒有:“皇兄,我幾年沒回錦都了,府裏備的菜吃不慣,您得從宮裏給我派個廚子。”

“嗯……這個好辦……”賀蘭世淵指著沐容說,“她最愛吃,禦膳房裏哪個廚子做什麽菜就好吃她清楚。”

“……”這廂沐容還沒來得及接話,旁邊良王鄭重揖道:“那就有勞嫂子。”

……!!!

這回沐容看到瑞王的面色瞬間變了,她和皇帝“私定終身”和旁人一口一個“嫂子”的承認了到底還是不一樣。

……你們這是兄弟倆商量好了串通起來拿我秀恩愛刺激瑞王吧!!!

沐容神色怨念地瞪了眼良王,良王理直氣壯地一指皇帝推卸責任:“上諭……”

心知自己在經歷一場在這個次元裏好歹能在史書上記上一筆的大事,無奈離最高統治階層太近、細節知道得太清楚,沒了作為普通人胡亂猜測天下大事的八卦和驚心刺激。

而且……這“最高統治階層”裏的幾位也……忒沒正經了!!!

一方要造反一方要平叛你們能不能認真點!有點悲壯的氣氛也成啊!

沐容每天面對著見了面就照樣逗她開心或者拿她尋開心的皇帝、偶爾再見一見明明將要出征還天天一副散漫無比的良王……

怎麽說呢,自己沈思的時候常常滿心擔憂,一見他們又擔憂不起來了。這麽情緒大起大落的……真是擔心自己會精神分裂啊!

好在自那天之後就沒再見過瑞王,不然心情更覆雜……

但良王也有讓她頭疼的事——她建議了一番然後遣去王府的禦廚被他退回來了,理由就四個字:不合口味!

還挺挑啊!!!別挑了啊你去琢磨琢磨出征的事好不好啊!!!

沐容表示頭大不想管,可她不管吧,見了面良王就面帶笑意一口一個“嫂子”地央她。

沐容沒轍,關鍵是誰知道什麽樣的合他口味啊!!!總不能讓他把禦膳房各位大廚的菜一樣一口全嘗一遍吧!!!

那不得撐死啊!!!

郁悶地看著口腹之欲得不到滿足於是天天到宮裏晃悠順帶著在成舒殿蹭吃蹭喝、到了宮門將閉才悠然離開的良王,沐容對著皇帝目露兇光:“您六弟嘴怎麽這麽叼啊!”

“嗯……”賀蘭世淵默了一默,“你知道什麽叫‘醉翁之意不在酒’麽?”

沐容輕怔:“知道。不對,不知道……良醉翁什麽意思?”

別有用心?在算計誰?跟皇帝玩陰謀?還是在觀察什麽?”你要是想知道的話……”賀蘭世淵笑意深深,”明天別出去晃悠,你就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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