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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6章 年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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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種“叫板”目的明確,就是奔著那燈來的。身邊各帶著佳人,誰也不肯輕讓了去。聽得他這麽一說,那書生皺了眉頭:“誰說必要有關聯?”

賀蘭世淵再度看向攤販,那攤販是個四五十歲的中年人,沈吟了一下如實道:“作畫之時未想這些,不過聽公子的話倒也有意思,它也確是幅幅相連。不若公子給個答案再說?”

賀蘭世淵又問:“可能從末一幅畫為始,倒著答麽?”

那人有些疑惑地點了頭:“可以。”

走馬燈仍緩緩轉著,一幅幅畫依次呈現眾人面前。周遭安靜了,均好奇他能給個怎樣有關聯的答案——這五幅圖一會兒青山綠水、一會兒廟堂一會兒美人,可是半點關系都搭不上

賀蘭世淵沈吟片刻顯了笑意,攬過沐容朗然道:“心中所愛之人最美……”

明明白白討好美人的意思,周遭起了一片笑聲。賀蘭世淵微側首,看向雙頰登時通紅的沐容,又道:“美人含羞,雙瞳剪水最清。”

有人訝然:這……雙瞳剪水也算水?!不過字謎燈謎常有拐彎抹角的,取字面意的不是沒有,也說得過去。

第三幅是廟了,謎面是:何處的香火最旺?

賀蘭世淵短作思忖,旋即又答:“夫妻和睦,家中萬事興,自然香火最旺。”

一句話從示愛轉到了婚後,此“香火”非彼“香火”,不是寺廟進香,而是家中宗祠香火,亦是家中延綿的香火。

聽得他一轉眼都要扯到生孩子去了,沐容看看下一幅圖的青山,心說他不會來個什麽“留得青山在不愁沒柴燒”之類的表示一時半會兒沒孩子也無妨,反正妻子在可以“努力”吧……

賀蘭世淵低眉睇著她,見她面色忽然又紅了一陣,一時猜不到她在想什麽,只淡然地繼續答了下去:“兒孫滿堂,同游山為樂。妻賢子孝,方覺處處山青。”

“……”沐容啞了,他倒是沒直接提生孩子一環,一跳就跳到了“兒孫滿堂”上。

最後一幅,是那一簇花,各色均有,說不清哪只更美,最多是各有所愛人人均有答案。方才那書生說“書中墨染花最香”算是別出心裁的答案了,擡眸看向賀蘭世淵,不知他能給個怎樣的答案。

賀蘭世淵一哂:“春去秋來共頭白,數載之後再為發妻鬢邊簪花一朵,世上再無其他比這花更香。”

五個答案,述盡夫妻一生,是否有些小聰明且先不提,旁邊眾人中已有不少靜靜沈思著。賀蘭世淵看向先前作答的那書生,拱手而笑:“兄臺以為如何?”

那書生一懵,遂是面色一白,仍是不肯服了輸去,輕笑道:“牽強附會!單說最後一條便漏洞百出,你身邊那姑娘鬢上的海棠就根本就不是有香之花,你是覺得‘共頭白’時海棠便香了,還是擇個有香、她卻不喜的給她簪上?”

謔……

沐容暗道怪不得書上總調侃古時文人嘴巴毒又酸,這番話駁了他不說,更有挑撥二人的意思。若是沐容心眼小些,大約多少得為最後一句話憋一口悶氣。

賀蘭世淵從容一笑:“非也,她不喜的我絕不逼她,更沒本事讓素來無香的海棠添香。只一樣,有她這朵海棠在,旁的花我看不到聞不到,唯獨能嗅到的便只剩海棠枝葉之味,就算並非花香,於我而言也是世間之最了。”

他談吐清晰笑意淡淡,沐容聽得都石化了。明明很是強詞奪理的解釋,怎麽被他一說就好像順理成章,而且……怎麽聽著那麽舒服?

那書生被嗆得發楞,回了回神又駁道:“你這人不講理,你聞不到的便是不香了?”

賀蘭世淵眉毛一挑:“兄臺才不講理,我聞都聞不到,你硬說它比我聞得到的還香,這個講不通嘛……”

有兩分調侃的意味,引得一片哄笑,有性子爽利之人指著那書生直接喊道:“這位後生,別爭啦!你那答案是不錯,但人家討好美人的心思你學不來!心思來得不夠巧,服了輸罷!”

此時莫說是那書生,就是他身邊那位姑娘的面色也白了一白,俄而瞪了他一眼,大抵是覺得這樣輸了又惹得眾人調侃大為懊惱。

兩雙人間有些僵持,最後還是那攤主打了圓場,一邊摘了那走馬燈遞給沐容,一邊又挑了另一盞模樣也頗精巧地給了那書生身邊的姑娘。

到底也都是讀書人,見了臺階知道要下,書生便與他們相互一揖,各自攜佳人離開,此事便算了了。

沐容拎著那走馬燈欣賞著走著,賀蘭世淵則一直攬著她,生怕她走神間撞了旁人。沐容看罷擡眼睨了睨他,嗔笑說:“這事可得藏好了,若不然傳出去,陛下堂堂天子跟個書生搶走馬燈,丟人了不是?”

賀蘭世淵暗瞪她一眼,沈了口氣:“得了便宜賣乖是吧?我這不是千金難買美人笑麽……”

沐容聽得腳下一停,又挪了一步到他面前,和他面對面站著,擡起頭:“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

賀蘭世淵一訝:“什麽意思?”

沐容認真解釋道:“你不是說‘千金難買美人笑’嘛!我笑沒那麽難好嗎!”

“咳……”賀蘭世淵輕一咳嗽,覆又攬過她,一壁繼續往前走著一壁語重心長地解釋,“聽著啊……‘千金難買美人笑’這話,沒有買美人傻笑的……”

“……”你才傻笑!你全家都傻笑!我那明明是憨笑!

沐容一邊心裏埋怨一邊任由他這般攬著她一路走著,不住地望一望兩旁街景,再看看手中轉了一圈又一圈的走馬燈,心裏很是甜了一陣,想像他方才說的那樣過一輩子。

就好像是有意要讓大家過個好年似的,元宵之後,各種大事紛至沓來。

正月二十三日,皇後楚氏病故,謚曰端和。

棺槨仍停在長秋宮中。夜色裏,沐容陪著賀蘭世淵站在輝晟殿高高的長階之上,遙望著一行人擡著棺材出了宮門。

那裏面,才是楚氏的遺體,要趕去淩合下葬。

宮中都戴著孝,沐容也穿得一身清淡,幽幽道了一句:“下輩子……她會過得好吧。”

“嗯。”賀蘭世淵視線未轉,輕應了一聲,篤信道,“會的,六道輪回總該公平。”

楚玉珂是個好人,這輩子過得不開心,下輩子也該順風順水了。

對外沒有廢後,喪禮仍是按皇後儀制而辦。國喪有三個月,全國範圍內禁止一切“娛樂活動”,禁止設宴禁止歌舞。這樣的氛圍中,悲傷很容易傳染開來,人人都在傷心,哪怕皇後與他們無甚瓜葛。

緊隨而來的事情,卻讓眾人在悲傷中,陷入了恐懼。

二月初二龍擡頭,瑞王封地映陽的一位將軍起兵造反,連同先前臯驊王部,兩面對錦都形成夾擊之勢。

這還無妨,可後來又有稟奏……起兵的人數,遠多於他們封地上本該有的兵力,這是已私下屯兵多時了,做得密不透風。

只是不知這回是瑞王的意思,還是部下借了他的名謀反奪江山。

賀蘭世淵在看完了一摞有關的奏折後,離宮去了禁軍都尉府。沒有走進牢房,隔著牢門看了看瑞王,輕笑一聲:“手夠長的,人在禁軍都尉府,還能調得了兵。”

瑞王沈默而笑,少頃才道:“皇兄心甚通透啊,絲毫不覺得有可能是他們擅自做主麽?”

“不覺得。”賀蘭世淵淡聲答了三個字,又說,“倒是想問問你,不怕這麽安排變數太大麽?你人在牢裏,就不怕他們奪了江山之後自己稱帝?到時候,可就跟你沒什麽關系了。再或者,我若現在殺了你呢?你當你還有機會登基?”

這是他想不明白的地方,瑞王完全沒有這麽安排的理由。人都是有野心的,他們都清楚。將領們在征戰四方間威信愈高、權力愈大,待得奪下江山再接他出去尊為皇帝的可能實在小之又小。

瑞王銜笑搖頭沒說話,二人便這樣各自靜默了一會兒,賀蘭世淵雙眸微瞇著倒抽了一口涼氣:“難不成在你眼裏,只要我不做這皇帝便是,誰來都無妨?”

瑞王仍是未答,賀蘭世淵神色微凜,又問他:“到底是什麽原因,讓你寧可把賀蘭家的天下拱手相讓也要除我?”

再一陣沈默,瑞王輕笑出聲:“在這些上,沐容大約比你想得清楚些。”

“沐容?”皇帝一怔。

“你記得砒霜的事吧?那天沐容來時,把我的心思戳了個透。”沐容說,他那是虐殺,而他也確是抱著那樣的想法,樂得看著皇帝逃無可逃地慢慢死去,“要我提醒你那之前都有怎樣的事麽?”

賀蘭世淵一懵,遂即恍然。就是在那之前不久,自己和瑞王明言,沐容從此和他沒有任何關系;他說他會努力娶到沐容,或者過幾年把她放出宮嫁個好人家……

隱有震驚,皇帝緩了口氣:“就為這個,你恨到這個地步?”

瑞王一曬:“皇兄,從小到大,你從我手裏搶走的,可不只是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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