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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4章 覺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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沐容並不知皇帝有事瞞著她,也未覺出突然把自己調離禦前有什麽不對――類似的事情從前也有過,調去陪伴皇後或是娜爾,只是這次時間長了些。

轉眼間已過了十幾日,娜爾沒有讓她回去的意思,禦前亦沒有人來問。而她若想去成舒殿,皇帝總是在和朝臣議事,次次都把她擋在外面。

可見皇帝近來時愈發地忙了,沐容猜想著,大約是忙著布局,忙著鏟除瑞王的勢力、或是安排自己的勢力與之抗衡。

咋咋呼呼的性子,總不習慣閑著。在娜爾宮中實在沒事做的時候就會去探望齡兮,齡兮在宮正司時傷得重,養了這許多日也沒全好,仍臥床休息著。

沐容來看她時,她十次裏有八次都在望著窗外發呆,滿腹心事的樣子。

醫女跟沐容說過,總這麽悶著心事不好,沐容便試著開解她,問她到底有什麽事。

“總數算著自己的死期,滋味不好受。”齡兮的口氣淡淡的,沒有什麽情緒起伏。

沐容一楞:“為什麽這麽說?”

齡兮回過頭來,望了望她,強扯出一抹笑容:“陛下饒我一命?你信麽?反正我不信。”

沐容無話。就如她有理由相信皇帝是真的不想跟齡兮計較一般,齡兮也有理由認為皇帝不會饒過她。許多說法都是各有各的理解,互相說服不了。

沐容沈吟一會兒,笑了一聲:“你這算數算自己的死期?就算真的是,你也是逃過了一劫,該說是數算自己多活了多少日罷了。”語中微頓,看向齡兮的目光多了些許篤定也添了三分悲戚,“皇後娘娘才是數算自己的死期,你比她……幸運多了。”

齡兮神色一滯。

“所以就算陛下饒你是假,你現在不也過得好好的?衣食上半點沒委屈了你,還不如好好過――如當真死期將近更要好好過,時日不長,還要在最後的日子委屈自己麽?”

齡兮被她說得發怔,半晌後卻是笑了:“你總是想得開。”

“沒有過不去的坎兒。”沐容一聳肩膀,“就算是刀架在脖子上了,還可以盼著下一世呢,幹什麽活得愁眉苦臉的讓自己添堵?”

齡兮默然點點頭,半晌無話,又忽地問她:“林氏……如何了?”

……林氏?

哦,就是三觀不正還穿越了的那貨!

沐容都快把她忘了,那天罵得痛快,借著三分火氣把多日來的不快全發洩了,之後沒再去見過,禦前也沒人提她的事,又都忙得很,心裏早沒了這號人。

聽齡兮這麽一提,倒是覺得還是該問問――再怎麽說,她們也曾經同在二十一世紀,又同在二零一四年穿越。

同 齡兮道了別,沐容往回走。經過成舒殿後,猛地駐了足。遙遙望著那亭子,腳突然就挪不動了。今年雪多,常常一覺起來就鋪天蓋地的一片白。遙望著殿後的那座亭 子,亭頂上都落滿了潔白,亭中一抹玄色與白雪相映很是顯眼。沐容定睛看了看,旁邊沒有其他宮人,只他一個人在亭子裏,身材頎長,半晌沒動一下,亦沒註意到 不遠處她在,不知道在沈思什麽。

短暫踟躕,這麽數算起來也有些日子沒見了,一面都沒見過。終是提步挪了過去,走得慢吞吞的,到了跟前幾丈的時候才恢覆如常。在亭外階下,沐容停了腳,盈盈一福:“陛下大安。”

賀蘭世淵陡然一驚,回過了神,一笑:“你怎麽來了?”

“來看看齡兮……”沐容咬了咬下唇,“恰巧經過,就……”不知是不是因為有些時日未見,居然有點莫名的緊張,凝了凝神,視線定在他那一襲直裾上,輕輕道:“這麽冷的天,陛下也不多穿點……”

連她都有意挑了件厚實的鬥篷出來,他倒好,什麽也沒加,平日裏在殿裏怎麽穿就怎麽出門了。

“不冷。”賀蘭世淵無所謂地笑了一聲,又對她說,“快回去吧。”

指的是回娜爾那裏。沐容忖度著問道:“陛下打算……讓奴婢在娜爾那裏待到什麽時候?”繼而聲音低了下去,有點不情不願,“都沒事可做……”

“嘁。”一聲輕笑,賀蘭世淵調侃說,“她不在大燕的時候你想她,她來了,你又閑沒事做?”遂叉了臂,拿著架子般地問她,“你怎麽這麽難伺候呢?”

誰……誰難伺候了?!

我這是敬業好嗎!!!

不服氣地撇了撇嘴,倒是沒直接駁他這話。思量著又道:“方才去看齡兮,說起了林氏……她怎麽樣了?”

“林氏啊……”賀蘭世淵斟酌著要不要告訴她實話,終是如實說了,“賜死了。”

“……”沐容短暫一滯,倒也算是意料之中,心中短嘆,輕輕“哦”了一聲,沒什麽特殊的反應。

突然陷入沈默。

禁軍都尉府近來進展頗快,吩咐下去徹查的各項事宜均有回話。終於,蘇硯請旨徹查沐家。

沐家,自然是包括沐容的。賀蘭世淵知道,禁軍都尉府要疑她,理由充分。但他態度很強硬,萬不肯再把沐容交到禁軍都尉府問一次話,理由也很充分。

上一次,沐容在那兒遇到了什麽,禁軍都尉府上下心中有數。

照理說,在這種大事面前,他不該賭這個氣,也知道蘇硯不是常胥,卻是生怕沐容再受一次同樣的委屈,哪怕只是萬分之一的可能也不行。

故而給蘇硯的回覆堅定極了:“查沐斐可以、搜沐府也可以,沐氏,必須安安穩穩地在宮裏待著。”

沒人敢明著駁他,但這樣的態度引起不滿也是必然的。

明明大敵當前,這樣動搖自己的人心也是個問題。

所以他想在這兒吹吹冷風,興許就能清醒點,知道下一步該怎麽做,知道孰輕孰重。

沐容站在他面前楞了片刻,訥訥地發問:“陛下您……有心事?”

“嗯……”賀蘭世淵點點頭,“算是。”看向她,思量著問說,“你覺得……叛國者,如何?”

沐容答得不帶猶豫:“人神共憤,天理難容。”

“呵……”賀蘭世淵笑了笑,又說,“那如是至親叛國呢?”

沐 容自然認為他指的是瑞王,那是他的弟弟,一時只道他終究在親情上心軟了,知道在情理之中,還是清醒地勸了一句:“奴婢覺得,陛下還是該顧大局吧……不論怎 麽說,叛國之人,引得家國不安、兩國兵戈相向,一旦開戰必有無辜之人喪命,陛下若對此心軟,覺得有愧於至親,又對得起那些喪命的軍士甚至手無寸鐵的百姓 麽?”

邏輯清晰觀點明確。沐容自認不是個能“舍小家為大家”的人,唯獨在這涉及叛國與戰爭的事上,N比一的人命對比反差太大,就是再自私,也不能在這種時候姑息了所謂“至親”。

和所有同齡人一樣,按部就班地讀了小學中學大學……好像一輩子都是這麽按部就班,也就沒有什麽天大的事可顧慮,是以“三觀”上微有偏差也無傷大雅,不過在這大是大非的問題上,還是得底線明確。

沐容擡眸望著皇帝,神色堅定無比。她覺得很多時候,眼前帝王在面對大事時的風輕雲淡很讓她震撼,不知今天是什麽讓他有了這種動搖……

須臾,方見皇帝點了點頭,鎮靜地回給她一句:“朕知道了。”

之後宮裏便有了大動作,林氏曾執掌的尚儀局被宮正司查了個底兒掉,任何疑點都沒有放過,一時間,弄得很有些人心惶惶。

但怎樣的人心惶惶也阻不住日子一天天地過下去,已是十一月底,宮中照例開始籌備新年時的宮宴和元日大朝會。

有些安排是要事先知會各宮的,譬如座次安排。許是在與自己有關的事上總會多個直覺,一貫神經大條的沐容,在宦官和娜爾交代宮宴安排的時候,偏生多了個心眼。

一年一度的新年宮宴,駐外使節都會回來覲見,沐容把一個個名字聽下去、又看了那繪著座次安排的圖紙,沒有沐斐。

心頭一縷不安湧動著,倏爾想起前幾日皇帝的話,以及……為什麽突然把她從禦前支開。

難不成……

打心裏恐懼,那宦官仍慢條斯理地交代著各項事宜,等了許久才把她等走了。

沐容凝視著娜爾的面容,不鹹不淡地問了一句:“我父親呢……”

娜爾面上陡顯慌亂――這就夠了。

沐容知道,必定是真出事了,且還不是小事。皇帝在瞞她,娜爾也在瞞她,甚至很可能禦前眾人都在瞞她。

再想想皇帝那日問她的話……

至親叛國如何?

沐斐……叛國?

沐容心裏五味雜陳,沐斐於她,雖然決計說不上是“父女情深”,但她知道這位父親是替她操心的,不管是從前的壓歲錢還是在她的婚事上,沐斐一直是為她著想。

她很難把沐斐當做真正的“父親”來看待,卻也有很覆雜的感情在裏面。

他叛國了……?

沐容心緒難言,只想去成舒殿問個清楚。

“……沐姐姐!”娜爾擋住她,解釋得斷斷續續,“陛下他……其實這事……沐姐姐你別著急……哎你別走!”

沐容陰陰冷冷地看著她,一聲不吭地就淡定繞過她出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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