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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章 任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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問話中帶著顯而易見的怒意,沐容有些慌,可說實在的,又有點摸不清這發怒的原因何在——若是覺得皇後瞞他而怪皇後倒是合理,可自己會靳傾語是他早就知道的事啊,娜爾更是不會才奇怪啊……

所以他這是沖她生什麽氣啊……

忐忑中一陣有點委屈的腹誹,沐容一拜,猶是那一套說辭:“這是奴婢讓娜爾公主給皇後娘娘寫的繡樣。”

一句話摘幹凈了兩個人——一、皇後自己是不會這個的;二、娜爾是受她之托才寫的這個。

面前的帝王沒有動靜……

皇後也沒有動靜。

……怎麽個意思?

沐容咬了一咬嘴唇,又說:“那次皇後娘娘召奴婢來,聽說奴婢會靳傾語之後很是好奇,便讓奴婢給她譯了名字……”

還是沒有反應。

沐容內心有點默默地想掀桌。想怎樣你倒是說一聲啊!想讓我怎麽答你倒是給個話啊!就算要宰了我你也給個明話好麽!

這算怎麽一回事啊?你不問我我怎麽知道你想聽什麽啊?

接著,皇帝果真開口了,出言就是一句:“去拿戒尺來。”

臥槽?!

陛下您這個不算“明話”範疇好麽?!我哪句話說錯了啊!覺得我不該寫這個?最初是皇後娘娘提要求讓譯的好嗎!!!

有人性嗎!我傷剛好沒兩天好麽!!!

於是,在宦官淡定地回來要她伸手的時候,沐容終於眼淚汪汪地擡了頭:“陛下……”

皇帝眉頭輕挑:“怎麽?”

沐容委屈大了:“給個罪名吧……”

“……”皇帝仍是冷著一張臉,皇後半躺在榻身子一顫,沒忍住就嗤笑了出來。接著索性不忍了,伏在皇帝肩上,笑得蒼白的病容上都犯了紅暈。

皇帝伸手指了指沐容:“你瞧,朕說什麽來著?就是不知道拿她怎麽辦才好。你說她不怕,她看著比誰都怕;你若說她怕,在旁人都該求情了的時候她就敢開口跟你要罪名。”

“……”沐容臉上一黑:陛下,大晚上的,您這兒做心理測試呢?

皇後素來身子弱,笑得厲害了便有些累。輕咳了兩聲,迫著自己止了笑,覷了一眼沐容:“起來吧。”

沐容陰著臉站了起來,滿滿的都是怨念——這人要不是皇帝,她早就辭職不幹了。

明明是郁悶到了頭,想表達這怨念之情卻還得委婉點:“陛下,您是不是又拿奴婢打什麽賭了?”

“沒有。”皇帝認真道,“和瑞王打賭那是贏他府裏或者封地上的東西,和皇後打賭贏來贏去都是朕宮裏的東西。”

……陛下您拎得真清楚,不做生意虧大發了。

不過就算沒拿她打賭,之前也決計沒說什麽好話,要不然皇後能笑成這樣?擺明了是覺得看了好戲嘛!

覺得自己是個笑柄的感覺一點都不好成嗎?

沐容垂眸站著不說話。

皇帝一副完全沒察覺到沐容現在很是幽怨的樣子:“前兩天,三弟送的人進宮,給了個正六品待詔的位子,說讓她提點著——旁人都得顧慮個自己位份低上半階吧?就她敢接著,朕要是不主動提給她晉位,她就真敢以從六品典侍的身份去管人去。”

……哪兒啊?我壓根就沒想管……我其實很有自知之明好嗎。

……陛下您這麽深度扒人家黑歷史合適嗎?

皇後還聽得滿臉帶笑……沐容覺得自己以後簡直沒法在宮裏混了,本來沒外人知道,現在當著長秋宮這麽多人的面說……

沐容輕輕磨牙,低垂雙眸將視線定在皇帝的靴子上——怎麽這麽想踩一腳呢?

皇帝卻正好回過頭來瞟了她一眼,又笑對皇後說:“就這……你還誇她聰明?明明笨到家了。”

特麽……

所以你們夫妻倆大晚上的傳我來就為了這麽喪心病狂地扒我的糗事麽?!

然後便是皇帝和皇後說笑著,沐容傻站著。打心眼裏想趕緊沖回去睡覺,明天還有的忙呢。

不過話又說回來,明天皇帝也清閑不了。罷了罷了,一起熬著。

還是皇後善解人意!!!

看沐容上下眼皮打了架,皇後笑意微微地道:“瞧著沐姑娘累了,明天除夕,陛下事情也多……”

這是要請人離開的意思,沐容表示很開心,皇帝也沒有不肯的意思,點了點頭:“梓瞳也好生休息,明天嬪妃晨省就都免了吧,朕讓馮敬德傳旨去。”

皇後看上去有點猶豫,默了一默,緩緩道:“平日裏免一免也就算了,逢年過節的,規矩還是別亂了的好。再說……晚上橫豎也還有宮宴,臣妾去得宮宴、卻不讓嬪妃來見,也不合適。”

“晚上的宮宴你也不必多操心了。”皇帝一握皇後的手,溫言勸說,“禦醫說了,你這病得慢慢調養著。宮宴勞累,你好好在長秋宮歇著。”

最後一句話添了兩分生硬,端得是不許皇後再多辯的口氣。可這樣的強求,誰都知道是為了皇後好。

沐容卻仍是從皇後臉上尋到了一抹短暫的失落,俄而聽得她莞爾笑應了聲:“好。”

總隱隱覺得哪裏不對。

沐容是隨著皇帝一起離開的長秋宮。除了她,就只有最初隨皇帝同來的馮敬德在旁邊跟著。故此只有兩盞宮燈,走在路上,仍是昏昏暗暗的。

皇帝沈默得反常,和剛才在長秋宮與皇後談笑風生時的他判若兩人。沐容心裏沒底,不住地偷瞧他一眼、又睇馮敬德一眼。

“別看了,朕告訴你是怎麽回事。”皇帝忽而駐了足,沈沈地解釋了一句。繼而回過身來,揮手讓馮敬德先退開,又說,“方才……你叫人送那字去長秋宮,朕和皇後就猜著你是不是誤會了什麽,想替皇後解個圍。”

……所以你們就聯手那我尋開心了,是吧?

沐容剛腹誹了一句,皇帝便說:“不是故意看你笑話。”

……其實您真的會讀心術吧?來自於古印度的神奇魔法?

又是一陣沈默。黑暗中,只有沐容手中提著的宮燈泛著點黃暈的光,見皇帝突然又不說話了,她擡了擡頭,借著那微光對上他的神色……

然後她也不敢說話。

不只是不敢說話,那陰沈的神色讓她連頭都不敢再擡,忙不疊地又低下頭去,聽到一聲短促的輕笑。又隔了一會兒,她聽到皇帝說:“皇後的日子不長了。”

“什麽?”驚訝得脫口而出。即便知道皇後一直身體不好,仍舊覺得太意外了。

皇帝長緩了口氣:“禦醫說的,皇後……撐不了多久了。朕就是想哄她過得開心些,不是有意取笑你。”

心中感觸難言,直面即將出現的死亡總會有些悲傷,即便沐容跟皇後並不熟。

“皇後娘娘她……”沐容的嘴唇有些抑制不住的顫抖,只覺取不取笑她都不是重點了。覺得思維有些空白,想了許久,才問了一句,“皇後娘娘……自己知道麽?”

“不知道。”皇帝答道,一頓,又說,“除了皇後親近的宮人,就只有朕和馮敬德知道,如今算上你……”重重地一聲嘆息,他說,“你也不要再同別人說。”

“諾。”沐容低眉福身,鄭重地應下了,卻猶有些不解,“可陛下您這麽瞞著……”

那可是皇後,母儀天下的人,這麽瞞著不是個辦法吧……

“就先瞞著。”皇帝口氣輕輕的,卻是認真無比,“前朝後宮,事情太多。如是傳出去,各樣議論起來,她安不了心。”

沐容半懂半不懂,但聽得皇帝這樣說了,仍是認真記下了。人家夫妻一場,最後這些日子皇後怎樣過,自然該聽皇帝的安排。

旁人多不得嘴。

就又繼續向前走去,馮敬德也跟了上來。沐容止不住地去想,皇帝和皇後間的感情到底是怎樣的。

於她而言似乎很難懂,畢竟是兩個世界。在她看來,愛就該一心一意,可皇帝有著六宮佳麗……與皇後,究竟是怎樣的一種夫妻?

真是擾人心緒!

哀傷淡淡縈繞心頭,這種感情卻又讓沐容愈發好奇,回去便問了文俞,當然只是問,卻沒提皇後現在的情況。

於是文俞對於她的突然發問很是不解……

“什麽都打聽,你又閑命長?”文俞瞪了她一眼就要走,沐容一攔他,怒瞪:“什麽叫‘又’?”

文俞也是個嘴上不饒人的:“你找死不是頭一回了,別拖上我。你有陛下罩著,我又沒有。”

“那我又不跟別人說去!”沐容不依不饒,“幹什麽啊!我就是自己打聽打聽,又不拿去寫傳記!”

文俞一副“打死我也不招”的架勢,沐容瞪著眼插著腰把他逼到了墻角,一臉痞樣:“文大人,實話跟您說了吧,陛下讓我明天起到長秋宮陪皇後娘娘說笑去。你不把事兒給我說清楚了,我若在那邊不知避諱說錯了什麽話,一準兒拉你墊背,你信不?”

文俞臉色一白:“你敢!”

沐容笑吟吟一瞪:“你敢死我就敢埋,哎嘿。”

文俞壓力很大,心叫了一聲命苦,抵住困勁兒給沐容講故事。

沐容坐在高高的漆案上邊,聽文俞講那過去的事情。

文俞在講故事上很是繪聲繪色,這個吧……很是應了“凡事都有兩面性”這句話——平常這麽聽他講,絕對帶感給力感人肺腑;關鍵的事上就只能幹著急,情緒渲染很是到位,但沐容要聽重點!

於是沐容聽得郁悶,文俞講得也不高興;前者總動不動就是“別廢話”、“趕緊的”、“說重點”,後者就只好“別著急”、“好好聽”、“一會兒你就知道了”。

沐容終於忍無可忍地鐵青了臉拿了一沓紙出來記重點……

一、 皇帝和皇後是典型的遵父母之命成婚,婚前沒感情,不能怪誰;二、皇後從婚後不久就身體不濟了,所以婚後感情也就那麽回事,同不能怪誰;三、沒感情歸沒感 情,皇帝還是挺照顧皇後的,最值得點讚的莫過於所有以皇後不能有孕而請旨廢後的大臣都被皇帝罵回去了;四、皇後她命苦啊……

沐容頹喪地往桌上一趴:我命也苦啊!在明知她命不久矣的情況下去哄她開心,心裏得多掙紮啊!陛下您還不如不告訴我這血淋淋的真相啊!

我不抱怨宮宴苦宮宴累了你讓我去宮宴服侍著好麽!!!

沐容深有一顆觸柱的心。

心情非常悲痛、神經甚是緊繃,於是沐容化悲痛為困勁,伏在桌上……睡著了。

翌日,初晨淡金色的陽光灑入房中,沐容理好衣衫,站在鏡前對著自己咬牙握拳:“加油,文俞能當‘關愛失寵嬪妃志願者’,咱就能當‘關愛病危皇後小達人’!”

走起,完成工作沒準還能晉個級漲個工資;就算沒這些好處,也得對得起良心。

睡眠很是不足,頭有點暈暈的,精神卻是格外高漲。在成舒殿到長秋宮的這段不近不遠的距離上,沐容感受著陽光一點點變得更暖,好像從中汲取了正能量似的,堅信自己能把這事辦得漂亮。

“快請禦醫!”一聲急喊,伴著嘈雜的腳步聲。沐容擡起頭,看見前頭的長秋宮前逐漸混亂。

我去,不是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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