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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9章 自己兒子自己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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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子年幼, 可能是任性不懂事,可能是思慮不周全。但大唐天子呢?他也任性不懂事,他也思慮不周全?太子耍性子不出門, 他就不勸不罵不命令?

高大陽與淵蓋蘇文同時變了臉色, 神情凝重。大唐此舉究竟何意?是與申斥一樣, 對他們此前封閉道路阻止新羅百濟朝賀的進一步警告, 還是有別的想法?

淵蓋蘇文眼睛瞇起來,若是前者便罷,若是後者, 他們必須清楚大唐真正的態度。

新羅與百濟國力弱,沒有那麽大的底氣,自然也明白不能擺太高的架子, 得看清自己的位置。更別說,此行他們是有求於大唐的。因此他們並無高句麗表現出來的在意, 更無不悅, 吃飽喝足, 舒舒服服泡澡睡覺。

當然, 對於他們的反應, 李世民與李承乾全然不知。倘若知道,李承乾大約或給他們翻個大白眼:“你們想得真多。”

李世民大約會覺得十分無語:朕要說承乾這麽做不是為了警告你們,單純是為了警告朕,你們信嗎?

高大陽;&淵蓋蘇文:……你猜我們信不信。

李世民心裏苦。誰能想到承乾這麽做真的只是在對於他套路其當“勞力”的行為小小報覆一下,給他個警告呢?

哎,他能怎麽著?

李世民無語望天,自己兒子自己寵,自己做的孽自己背唄。

次日,天氣轉晴, 陽光和煦。

鴻臚寺卿唐儉引領三國使團入朝覲見。雖是三國一起,但誰在前誰在後也是有講究的。高句麗排第一,其次是百濟,最後是新羅。見此,高大陽與淵蓋蘇文眸中總算帶了些許滿意。

高句麗與百濟覲見過後,各自送上貢品,整個過程按部就班,平平無奇。待到新羅,金德曼上前行禮:“屬國新羅公主金德曼見過大唐皇帝陛下!”

一開口,竟是大唐語言。

李承乾眨眨眼:“你會說唐話?”

金德曼嘴角輕揚:“自決定前來朝賀,我就有隨譯語官學習,然不過半年有餘,說得不太好,望陛下與太子不要見怪。”

李承乾拍手:“才學半年,你已經說得很好了。”

這是實話,金德曼的話語並不流利,咬字也略顯生硬,就如同後世外國人說中國話,有點蹩腳,但已能達到尋常溝通的程度。再聯想半年時間,可說是下了番狠功夫的。

新羅國小,國力不如高句麗,貢品數量與珍貴程度也比不上,她們唯有另辟蹊徑,從微小處出發,讓大唐看到她們的誠意。

不得不說,這招效果不錯。李承乾難得多瞧了她幾眼,李世民更是哈哈大笑,誇讚不斷。

朝見之後,便是客宴。

菜品都是李承乾安排的,甚至他還貼心地為三國使團安排了解說,每上一道菜品,就會有譯語官為其講解這道菜品的用材與吃法。

其中至少七八道是與土豆紅薯有關,三國使團吃得尤為認真,頻頻點頭,就連場中的歌舞表演也沒興趣看了。但誰也沒有多問。畢竟能來出使的都不是蠢人,不至於這般沈不住氣。

一場國宴,吃得賓主盡歡。

曲終席畢,李世民適時開口收尾散場,仍舊由鴻臚寺卿唐儉送眾人回客館歇息。

第二日,李承乾終於出面做向導,帶著使團走遍長安。

美其名曰:諸位客人遠道而來,必要好好體會一番大唐的風土人情才能不虛此行。我是長安出生的,往日最愛微服。長安哪裏有好玩的,哪裏有好吃的,沒有我不知的。我帶你們體驗長安的快樂,保管讓你們滿意。

三國使團本以為他只是說說而已,其中必有別的安排,哪知他所謂的玩真的只是玩。

其後六七天,帶著他們在長安城到處瞎轉悠,什麽梅林,什麽寺院,什麽雪景等等,另有各色美食名酒,美人歌舞,好不熱鬧。差點讓使團們以為他們真的是來游玩的。此前還算沈得住氣的人許多也開始焦躁起來。

就在他們心思浮動,耐心即將耗盡之際,第八日,李承乾終於有了動作,不再閑逛,而是帶著他們去看筒車看水車看民間儲存的土豆紅薯,甚至讓人在客館當著他們的面做膳食。

與當日國宴作為菜色烹飪不同,這次土豆紅薯的做法更簡單,或是直接切片煮熟,若是熬一鍋粥,或是做成烤紅薯烤土豆等,還有加工成幹粉條煮的一碗鮮香粉。

每一道都可做主食飽腹,且味道不賴。

可只是如此,僅僅如此,你以為李承乾是要和你談相關事宜了?並不。他就純純展示一下大唐的“科技”與“特產”,絕口不提其他。

什麽作為宗主國對臣屬國的回禮,什麽作為談判的物品,他一字不開口,便是三國使團中有人忍不住把話題扯到這上面來,他也能不動聲色繞過去,你要再掰回來,他就裝聽不到。

三國使團:……

展示完畢,李承乾心滿意足吃了個烤紅薯,笑瞇瞇起身告辭,並表示我都帶你們逛這麽多天了,該玩的玩了,該看的看了,該吃的吃了,接下來就自由活動吧。大家可以自己去長安各處轉轉。

然後瀟灑離開,徒留使團眾人懵逼。

大唐太子,你這會不會太隨性了點?

唐儉也有這般擔憂,李承乾卻撇撇嘴睨他一眼:“你有沒有聽說過一句話,上趕著的不是買賣。做生意呢,要爭做甲方,不能做乙方。”

唐儉:……啥甲方,啥乙方,什麽意思?

********

酒樓。廂房。

高大陽蹙眉:“大唐什麽意思,我們此來何意,他們當真不知?前幾日帶著我們瞎逛,後來倒是帶我們看了下筒車水車與土豆紅薯,但對於進一步之事只字不提,耍我們嗎?”

淵蓋蘇文喝了杯酒:“大人當知他們為何不提。”

高大陽沈默,他當然知道。大唐不提是等著他們提,想讓他們給出一個滿意的價格。可按照慣例,臣屬國覲見朝貢,宗主國也該保有自己的大國風度,給予回禮。他們明明已經奉上了諸多貢品,不過換他們些土豆紅薯與農具技術,大唐莫非覺得還不夠嗎?

若是如此,這事就難辦了。畢竟他們可不願意出高價做冤大頭。

淵蓋蘇文又道:“便是前幾日,大人當真以為太子帶我們游覽長安真的只是在瞎逛嗎?”

高大陽張了張嘴,瞪了淵蓋蘇文一眼,又閉上了。

另一邊廂房。

金德曼正與婢女喝酒閑聊,扶餘義慈不請自來。金德曼倒也沒有拒絕,禮貌邀請入座:“多謝世子此前派人報信。”

金德曼說這話是有前提的,高句麗非但封路阻止他們過境來唐,朝中還有人建議故意留出破綻,引他們入內,然後行刺殺之事。國儲生變,百濟新羅必定會出現爭權動亂。他們再出手把水攪渾,自能從中獲利。

此計不可謂不毒。

扶餘義慈搖頭:“我便是不說,公主當也有自己的渠道得知消息。再有,高句麗雖有此等提議,卻未必會實施。”

這點不只扶餘義慈清楚,金德曼更清楚。

雖則高句麗野心勃勃,一直想吞並新羅與百濟,但新羅百濟能固守國本數百年,也非全然無反抗之力,更有大唐態度不明,殺害兩國繼承人,便等於同時向兩國全面宣戰。

到時候新羅百濟必定結盟報仇雪恨。若再有大唐橫插一腳,高句麗未必願意看到這等局面。

所以此事對高句麗有利,也有弊。利弊權衡之下,以靜制動會更好。

因而對於扶餘義慈的話,金德曼微笑回應,沒有否認。

扶餘義慈輕嘆:“這般看來,是我多此一舉了,當不得公主謝言。”

金德曼命婢女為其斟酒,言道:“世子此來當不是單純與我說這件事的。”

扶餘義慈點頭:“對於這些時日大唐太子的行為,公主怎麽看?”

“太子雖年幼,卻不可因年幼而小看了他。他這幾日對我們的安排,哪一步都不是廢棋,都藏著深意。”

扶餘義慈亦有同感:“久聞中原風光,更聽說大唐之長安與前朝不可比,那時我並無多大感觸,這幾日閑逛可謂震撼頗多。長安的繁榮強盛比百濟強數倍,尤其是長安的百姓。”

這是最讓他們驚訝的,那些百姓絕大多數識得李承乾,與其攀談宛如鄰裏,對其噓寒問暖,關懷備至,幾乎每道一處都有想邀他留飯的,甚至以能讓他接受自己的吃食為榮。

這不是能刻意裝出來的。尤其他們不蠢,是不是裝,他們不會分不出來。

所以李承乾的“玩”不純是“玩”,李承乾在向他們展示了一個強大繁華的長安,一個包容和睦的長安,更是一個天下歸心的長安。

而長安的面貌又代表大唐的面貌。這是他們人人向往卻可望不可即的存在,是他們或許奮力追趕卻一生無法擁有的存在。

倘若百濟能如此,何愁大事不成。

這也是金德曼的想法,倘若新羅如此,何愁大事不成。

扶餘義慈看向金德曼,又瞄了眼身旁婢女,欲言又止。

金德曼失笑:“世子若有何話,直言無妨。”

這便是告訴她,身邊婢女以及門外侍衛,都是心腹。

既然如此,扶餘義慈也不矯情,開門見山:“我聽聞過公主賢能之名,亦知公主之志。公主此來大唐,不只是想為新羅尋求庇護,也是想為自己謀算。

“大唐雖強,卻到底與我們隔海相望,先不談他們態度如何,便是應了,也有鞭長莫及之時。而百濟與新羅比鄰,又有相同的威脅,我們本可以成為盟友。”

金德曼眸光閃動了一瞬:“世子的意思是?”

“公主的英姿風度我已見過,不知公主的幾位妹妹是否與公主一樣?”

金德曼擡頭看向他,扶餘義慈仍舊笑盈盈:“公主可以好好想想,若公主願意,其他條件我們都可談。”

說完起身行禮退出。

婢女蹙著眉問:“殿下萬不可聽他之言。”

金德曼點頭:“我明白。父王雖無男嗣,但新羅亦無女子繼位之先例,我若想要上位,還有許多阻礙,這條路並不好走。他想與我結盟,讓我選個關系親近的妹妹嫁過去,令百濟新羅結姻親之好。如此既能共抗高句麗,有百濟支持,我的大業也能順利些。

“看似處處為我打算,但身為百濟世子,為何要處處為我打算?高句麗野心勃勃不假,但百濟對我們便無野心嗎?我們與百濟早有恩怨,亦有利益矛盾,便是結盟,又能牢靠幾時?更何況他怕是還打著借與我新羅王室聯姻,借支持我上位來染指我國內政。

“我若真答應他,便是與虎謀皮。我是想上位沒錯,王位我志在必得,可我不會為了自己的王權將新羅置於險地。如果要這樣我才能安穩坐牢王位,那這王位,我寧可不要。”

婢女微怔,說實話她勸說金德曼只是下意識覺得百濟不可信,百濟世子亦不可信,卻從未想過對方一個簡單的提議,其中竟藏著這麽大的陰謀。

婢女聽完,想想公主如果答應的後果,已是嚇得冷汗淋漓。

見她如此,金德曼失笑:“不必自己嚇唬自己,你主子我不蠢。從他用無可無不可的消息來示好之時,我便知道他必定還有下一步。果然。百濟舉動在我意料之中,無需在意,不予回應便是。如今我們最重要的是拿到大唐的態度。”

說到這點,婢女又蹙起眉來:“這段時日,我們已經拿出了所有我們能拿的誠意,即便國力比不得高句麗,但貢品亦是精挑細選,況且對於大唐這些時日的安排與款待,我們都是第一個附和,第一個配合,第一個支持。可大唐……大唐仍舊對三國一視同仁,並無偏向之舉。”

金德曼眸中滿是笑意:“你錯了。我雖不願貶低新羅,但不得不承認,與高句麗對比,我們國力確實有著不小的差距。在這種情況下,大唐的一視同仁、沒有偏向何嘗不已經是另一種形式的偏向呢?”

婢女一頓,臉上卻又升起擔憂:“可我們所求不只如此。”

是啊,他們所求是大唐接受他們的依附,出手扶持,而不是這等偏向。這點偏向遠遠不夠。

金德曼看向對面高句麗的廂房,其實兩邊廂房門都關著,她什麽都看不到。可她知道高句麗的主使與第一副使都在那裏,同在這一酒樓之中。

“我們看得出大唐一視同仁,高句麗如何看不出?高句麗素來覺得高我們一等,你難得沒發現正是這份自入長安以來潛藏在各方各面的一視同仁,讓他們並不太高興嗎?更何況我們想要大唐的態度,他們便不想要?他們恐已經等不及了。我猜,他們必定很快會有動作。”

高句麗廂房。

高大陽咬咬牙:“不行,得想個辦法試探一下才好。”

淵蓋蘇文看向窗外街市,隨意指了指:“大人瞧那位女子,穿著樸素,衣料看起來十分普通,手上頭上也無綴飾,購買吃食還小心翼翼從懷中取出幾枚銅錢。”

高大陽淡淡掃了一眼:“大唐普通百姓不都如此,有甚出奇?”

淵蓋蘇文笑起來:“她長相清麗。”

高大陽一頓,再看女子,發現確實五官周正,相貌秀美,或許稱不上沈魚落雁,卻也是小家碧玉,秀麗端方。

他又轉頭看淵蓋蘇文,察覺他眼中的深意深吸一口氣:“你是想……”

“大人不是想試試大唐的態度嗎?一個平民,不會惹出大亂子,用來作為試探的棋子正好。”

高大陽蹙眉想了想,拿起酒壺一飲而盡,又在身上澆了些許,借著酒勁下樓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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