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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1章 於志寧臉色發白,冷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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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承乾“不經意”的幾句話迅速在民間流傳開來, 宛如巨石投河,激起浪濤萬千。百姓眾說紛紜,義憤填膺。他們忍不住去打聽太子殿下的先生都有誰,年齡多少, 任何職位, 宅邸在哪, 模樣如何。

而對於這些,沒有“下基層”習慣的於志寧等人尚且一無所知,他們只覺得這兩天家門口多了好些張望之人, 鬼鬼祟祟, 很是可疑。於志寧心有擔憂, 囑咐完家丁, 又特意去同長安府打招呼,令他們多註意多探查,莫讓宵小鬧事。

長安令看著他數次欲言又止,神色微妙, 最終什麽也沒說,只點頭承諾會吩咐官差辦事。

從長安府出來,於志寧感覺怪異,卻沒多想,轉身離開,途徑坊市, 突覺腹中肚餓,就近找了個攤位要了碗面食,攤主笑呵呵應了:“好嘞,客官先請坐,我這就為你下面。”

就在攤主轉身取掛面之際, 旁邊賣胡餅的婦人匆匆走到攤主面前,兩人神神秘秘,竊竊私語,其間還不忘偷瞄於志寧。

於志寧心中怪異之感更大了,他隱約聽到對方些許話語。

“你確定是他?”

“就是他。”

“沒看錯?”

“看錯個屁。前日我跟鄰裏結伴蹲他家門口瞧的,特意過去就為看他長什麽狗樣,當然記得清清楚楚,化成灰我都認得。”

……

於志寧:???

啥玩意兒,這說的是他嗎?

正在他疑惑之際,攤主臉色一肅,面上早已沒了對待顧客的善意與殷勤,臭著一張臉,活像看見不共戴天的大仇人:“這位客官回吧,掛面沒了,賣不了你。”

於志寧迷茫指了指一旁攤位上成堆的掛面:“這不是有?”

“有什麽有,我說沒有就沒有!”攤主瞪眼。

於志寧:???

買胡餅的婦人翻了個白眼:“可夠沒眼色的。說了不賣你就是不賣你,還不明白嗎,咱就是不做你生意。”

攤主推搡著於志寧往外去:“走走走,一邊去,我這攤子不歡迎你。”

連遮掩的借口都不找了,直接表明態度。

於志寧一頭霧水:“你們是不是對我有什麽誤會,我不白吃,我給錢的。”

“給錢?”攤主冷哼,“有錢了不起?我差你這樁生意的錢?就是差,我也不做。我怕做了你這種黑心肝的人生意,老天能砸個雷把我劈死。走走走,快走,別在這礙我眼。”

於志寧差點被推搡一個趔趄,差點摔倒,蹙著眉頭很是不悅:“你……你胡說八道,簡直蠻橫無理!”

“蠻橫無理?呦,知道你一張嘴厲害,沒想到這麽厲害,不就是沒做你生意嗎,這就蠻橫無理了?你以為你是誰呢。我自己開的面攤,按規矩買賣按規矩繳納賦稅,朝廷律例可沒說誰來了我都得做誰生意,怎麽著,你想強買強賣!”

賣胡餅的婦人呵呵兩聲:“他是誰?他是太子老師,威風著呢。管天管地管太子。好不能耐呦。胡老三,人家可是朝廷命官,你悠著點,小心他告你,讓衙門的人把你抓去。”

表面似是為於志寧說話擠兌面攤攤主,然而言辭間對於志寧的嘲諷之意十足且不加掩飾,連傻子都聽得出來。

“我又沒違法犯罪,憑什麽抓我。就因我不賣他湯面他就要抓我,還有沒有天理了。”胡老三大聲嚷嚷起來,“來來來,大家都出來看看,就是這位姓於的,仗著是太子的老師,好大的官威,我不過是今日累了不想幹了不做他生意,他就要讓人抓我。”

胡老三往地上一坐,“他這是不給我活路啊。我要是被抓走了,我一家老小怎麽辦。當官的就能為所欲為,我們老百姓就只能眼睜睜被人欺負嗎!沒天理,沒天理啊!”

周遭店鋪食肆紛紛響應:“胡老三,怕他做甚。你不做他生意,我們就會做他生意?他有本事抓你一個,有本事把我們全給抓起來。”

“對,就他這樣黑心肝的東西,能在咱們坊間買到東西,我頭砍下來給他當凳子做。”

“別說咱們坊間,就是整個長安城他也休想。他要借這個抓人欺負人,來啊。看他有沒有這個能耐把全城都抓走。”

於志寧驚訝萬分,他指著眾人,怒不可遏:“刁民,刁民!全是一群刁民!”

“呸!說我們蠻橫無理不夠,現在還給我們扣刁民的帽子。你怎麽不幹脆說我們是反賊得了。這樣就能順利把我們全部抓走弄死。”

“來啊,來抓啊。我不信這世上沒有王法沒有公理,你說什麽就是什麽!”

“別聽他臭嘴渾說,聖人英明,才不會不分青紅皂白任他胡作非為。想把我們都抓起來,也得看看聖人答不答應,長安令答不答應!”

……

言辭越說越極端,滿目望去,坊間人員全部出動,將於志寧團團圍住,一個個怒目而視,兇狠非常。於志寧瞪大眼睛,心頭顫抖,完全不明白這是怎麽回事。

“抓不抓,不抓就給我滾!”

“對,滾出我們這裏!”

於志寧踉踉蹌蹌,被眾人一步步推出坊市,等出了坊門,胡老三最先啐了一口唾沫:“真是晦氣,讓他在我面攤前呆了這麽久,汙了我的面攤,我得回去洗洗。”

“何止汙了面攤,咱們坊間都被他給弄臟了。這地也得洗洗。”

“對了,他還去了哪裏,經過何處,全都洗洗,趕緊洗洗。洗幹凈些。這種人出門做什麽,呆在家裏不好嗎,盡出來惡心人,膈應。”

於志寧:!!!

他很是恍恍惚惚,不明白事情為什麽會這樣,明明前幾日還好好的,怎麽突然間變了模樣,他一路走一路想,還沒想明白,就撞上兩個同樣恍恍惚惚驚魂不定的人,正是陸德明與孔穎達。

彼此一看對方,好家夥,全是衣衫褶皺頭發糟亂,孔穎達甚至連鞋都丟了一只。

“你們這是?”

“你們這是?”

“你們這是?”

三人異口同聲,發現問的問題都一樣後,面色有些訕訕地。於志寧蹙著眉道:“碰上幾個刁民。”

孔穎達一頓:“我也是。”

陸德明:“我也是。”

三人互視一眼,於志寧先開口,將自己的遭遇一一說來,孔穎達十分訝異:“我也如此。”然後兩人看向陸德明。

陸德明緩緩搖頭:“我跟你們有點不一樣。我去買紙,店家沒有與人交頭接耳、竊竊私語,而是直接問我姓甚名誰,是不是姓陸,名元朗,表字德明。我答是。然後就被人給扔出來了。”

於志寧與孔穎達同時沈默:……他們是不是該慶幸自己只是被推出來,沒有直接被扔?哦不,看大家的狼狽程度都差不多。他們就算只是被推的也沒好到哪去。

孔穎達低頭看了看自己只剩一只鞋的雙腳,再看陸德明好歹鞋子完整,斂下眉宇,看來還是自己慘一點。

陸德明心念微轉:“這事不對勁。”

何止不對勁,簡直太不對勁了。到得此時,幾人哪裏還看不出來,這些人就是針對他們,嫌棄他們,厭惡他們。可為什麽會這樣呢?

三人對視,都明白了彼此的意思。今日之事需好好查查,仔細查查,務必先弄清楚原委。

道別過後,各自回家,於志寧來到內院,想吃個飯墊墊肚子,他實在餓得慌,卻發現桌案之上唯有一碟腌菜。

他滿臉困惑看向夫人:“今日府中廚房未做菜食?”

於夫人淡淡瞄了他一眼:“巧婦難為無米之炊,就算要做,也得有食材才行。”

於志寧:???

沒食材?他們家已經窮得買不起菜了嗎?他們於家世代為官,勳貴出身,又非貧苦之戶,怎麽可能!夫人,你在開什麽玩笑呢。

“有銀錢買也得別人願意賣。”

於志寧一頓,恍然想起今日坊市的場景,莫非……

於夫人又道:“如今長安城內的菜農佃農,還有誰願意賣東西給我們?不只如此,坊間那些做生意的,不論是食肆酒肆,還是布莊繡坊,又有誰願意給我們一個好臉色看。

“郎君素日只管朝堂不理俗物,怕是到現在還不知道吧。如今除了我們自家的產業或是與我們相熟的人家,其他人……”

於夫人一聲嗤笑:“郎君將就著吃吧,明日我看能不能借旁人的名義買些東西,不過此法到底治標不治本,不是長久之計。百姓也不全是愚民,多來幾回,總有人發現我們冒名購買之事,那時這法子恐怕就不好使了。”

“怎麽會!他們的東西賣誰不是賣,我們又不少一文錢,為何偏不賣我們?”於志寧十分震驚也非常不解。

於夫人哦了一聲:“倒也不只我們,陸家與孔家也一樣。”

於志寧睜大眼睛:“為何?”

於夫人實在沒忍住翻了個白眼:“為何為何,你倒好意思問。你自己瞅瞅,你、陸德明、孔穎達,有一個算一個,全是太子的老師,事情還不明白嗎!你自己做了什麽,自己心裏沒數!”

她撩開衣擺坐下來,看向於志寧:“我是真想問問你,你腦子是不是有坑。以如今太子的功績、民心與威望,皇室子孫誰人能及,你說他德不配位?你說他不堪為太子?那你覺得誰能做!你想讓聖人換誰!於志寧,我怎麽從前沒發現你這麽能耐呢!”

於志寧驚愕萬分:“我說太子德不配位?我要換太子?我何時說過這話!”

於夫人冷哼:“若不然呢?現今坊間都在傳。說你與陸德明孔穎達對太子怎麽看怎麽不順眼,總說太子這不好那不好,對太子諸多不滿。你有沒有?”

於志寧啞然,他真沒有說太子德不配位,也沒想過要換太子。但是……但是……

於夫人嘆氣:“於志寧,你要不要睜開眼睛看看世界,出門問問,隨便逮個人問問,看他覺得太子好不好?西瓜辣椒,腐竹豆皮,筒車水車,土豆紅薯,哪樣不是太子的功勞。這樣的太子尤覺不好,那你覺得如何才算好?

“你可知如今天下百姓對聖人對太子對朝廷有多擁戴?尤其是長安的百姓。前陣子太子昏迷,多少人為他心焦,多少人為他祈福,你是看不到嗎?

“現在讓他們得知太子病倒是因為你們,你覺得他們會怎麽想?他們心裏怎會沒氣。未曾堵在家門口,見你一次打你一次,你就該偷著樂了。”

於志寧雙目瞪圓:什麽玩意,太子前陣子昏迷不醒是因為他們?

他咬咬牙,問道:“除了這些,坊間還傳什麽?”

於夫人橫了他一眼:“這還不夠,你還想傳出什麽?太子說了,他既當不得這個太子,不當也罷。到時候求聖人給他一塊封地,他就藩去,去封地研究農事。

“這兩年太子弄出多少東西,雖說都會推廣全國,但長安到底占了首利。長安百姓皆是得利者。更別提眼下紅薯才剛剛收成,百姓正自高興之際。此刻猛然得知太子當不得太子了,還要離開長安,往後這些東西再不是長安的榮耀,你覺得他們會願意?”

正說著,忽然瞥見門口的於立正與於慎言。

於夫人瞬間閉了嘴,慢慢恢覆和顏悅色,招手將兩人叫進來:“怎麽這個時辰過來,先生的課業學完了?”

於立正搖頭:“先生說明日會親自向父親請辭,他教不得我們了。”

於志寧訝異:“怎麽突然請辭,可是先生家中有事?”

於立正看著他,神色猶豫。

於夫人猜出幾分:“先生不願教?”

於慎言抿唇:“先生說父親連太子都教的,我們自然用不著他來教。還說……還說……”

他偷偷瞄了於志寧一眼,聲音減弱了兩分:“說他恥於父親為伍。”

於志寧:!!!

於慎言揪著於夫人的衣角,鼻子一酸,悶悶道:“阿娘,如今小夥伴們也都不理我與阿兄了。他們問我,父親在家是如何教導我與阿兄的。問我與阿兄每日吃什麽穿什麽用什麽,身邊仆從婢女幾何,平日可會玩樂。接著又問及父親。

“他們說,父親既自己吃用精細,閑暇之餘也多有玩樂,喜好不少;同時也許我們吃用精細,許我們閑暇之餘自主嬉戲,有所愛好,為何偏偏不許太子如此。他們說父親是不是在針對太子。故意挑刺。”

針對太子。故意挑刺……

這罪名不可謂不重,於志寧面色煞白,身子一晃,癱倒在地。

於立正與於慎言都有些懵。於夫人看了於志寧一眼,心疼地一手牽起於立正一手牽起於慎言:“走吧,阿娘去與你們先生說。”

母子三人走出去,於立正於慎言很是不安,頻頻回望:“阿娘,父親……父親沒事吧?”

“他能有什麽事,摔一跤而已,還是摔在軟墊上,能怎麽著!”

“那我們不管他了嗎?”

“管他作甚。如今府中孤立無援,事情一大堆,何處不需我來處理,這都是誰鬧的。讓他一個人呆著,好好想想。我看他就是好日子過膩了,純屬閑的。”

於夫人氣怒難當,心氣十分不平。府中麻煩一大堆,讓她焦頭爛額也就罷了。她最不能忍受的是還牽連到孩子身上。

她深吸一口氣,頓覺心臟抽痛。她不好過,憑什麽惹出這一切亂子的“罪魁禍首”能好過?於志寧這死腦筋,合該治治他。

於志寧呢?

言說太子德不配位,意欲請聖人改立太子,致使太子重病昏迷,針對太子、故意挑刺……

等等言語一遍遍在其耳畔回響,於志寧臉色寸寸發白,冷汗淋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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